再回来时带回三杯咖啡,一人一杯。
往郑雷手边放时看一眼显示屏。
“卡迪尔坐标?”
郑雷应了一声:“回头分成标志点定位,用Procrustes □□ysis提取变异信息,第一步就完成了。”
兰夏想了想:“这办法确实好!”
端了咖啡想和他碰杯,他没动,她便自顾和桌上的杯子轻轻一碰。
叮的一响。
走了。
郑雷顿了顿,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戴着手套的老周一脸慈爱:“你们这默契,少说也得十几年了吧?”
兰夏得意的扬扬眉。
“有默契好啊,有默契更能办好事儿。”
三人回头,是西装革履的赵伟。
兰夏叫了声舅舅,老周叫了声赵总。
郑雷也站起来:“赵总好。”
“好。”
赵伟满面笑容:“听兰夏说你上大学那会儿也来我公司干过?”
“那会儿还多亏赵总照顾。”
“和我可没关系,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你,是你自己有能力,就像兰夏说的,是个难得的人才!”
拍他的肩,“好好儿干,不亏待你!”
“谢谢赵总。”
“你也别叫我赵总了,你和兰夏平辈,是同窗又是朋友,也叫我舅舅吧。”
他笑了笑,没开口。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不太好,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叫高冷。好几年前你来公司上班怎么不提兰夏啊,那时候要知道是你,那时候就把你留下,现在你早成大股东了。”
兰夏:“郑雷和您不一样,不兴拉关系那一套。”
“拉关系怎么了,这个社会不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利用得好了大家共赢,好事儿嘛!”
又拍拍他的肩,“年轻人要尽快适应社会啊,以后还有大事儿等着你干!”
他面带微笑点点头。
一干就是一下午,收工时已经不早了,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还没进屋,先被一股糊味儿吓一跳。
开了门进去,炉上的粥已铺满了灶台,锅底下还剩一簇淡蓝的火苗,液化气的味儿正逐渐散开。
他去关了火,又去开窗,一边收拾灶台一边等异味儿散出去。
宋唐洗完澡出来还一脸莫名。
念叨:“什么味儿……”
走去厨房,看他正在收拾。
“诶呀,我忘了关火。”
他听见了,没反应,在水龙头下涮抹布。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还不说话,洗碗洗锅,磕碰洗碗池哐啷响,一听就带着怒意。
忍无可忍:“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生活常识?”
宋唐心上那股紧迫感又升起来。
顿了顿:“我不是故意的。”
郑雷往灶台上撂了锅,砰的一声脆响。
“一句不是故意的能解决所有问题?再晚点儿整幢楼都被你烧了!”
她吓一跳,委屈感上来:“我这段时间一直忙,好久没做饭了就想给你煮点儿粥……同时做了好几件事就忘了……”
“没有同时处理几件事的能力就一件件的做,我跟你说了多少回?”
他冷着一张脸,严肃像中世纪的一副画。
宋唐压制住哭腔:“……凶什么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
回房收拾,没拾掇两件衣服,越来越气,撂了衣服往外走。
砰一声把门摔得巨响。
下楼才发现自己穿的睡衣,连拖鞋也没换。
再折回去是不可能的,走出小区打了辆车,回自己家了。
钱也没带,借出租车师傅手机给家里打了一电话,宋学飞下楼付的账。
领她上楼时脸色逐渐焦急:“到底怎么了?”
家里齐玮正拖地,见她穿着拖鞋睡衣站门口,眼睛还红着。
吓一跳:“怎么回事儿?”
拉她去沙发坐下:“和郑雷吵架了?”
她抹一把泪:“我不跟他好了,动不动就训人。”
宋学飞让她说事儿,她便说了一遍,
宋学飞皱眉:“开着火去洗澡,还忘了,粥都糊了还漏了液化气,多危险哪,换我我也火。”
宋唐委屈:“是我不对,但我已经道歉了,他每次都凶,我不要和那么凶的人在一起。”
俩人嗓门都不小。
齐玮:“小点儿声,姥姥睡下了。”
宋学飞又压低嗓门:“这事儿是你不对啊,这么大人了,不要总这么任性。”
“反正我不要他了!”
蜷上沙发一蹬腿,拽了毯子盖上,准备睡觉。
齐玮:“这丫头,你还能睡着?”
她闭上眼睛不说话。
齐玮看着宋学飞:“我这几天正想他俩的事儿,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说结婚,这么耗下去姑娘年龄就不小了,要是他俩成不了怎么办?”
“嗨,谁还不吵个架啊?小事儿,别想太多,郑雷这孩子我看着长大,我了解他,不会成不了的。”
沙发上笔直躺着的人突然坐起来,掀了毯子穿鞋。
齐玮:“你要干什么?”
她也不说话,径直走去姥姥屋。
齐玮跟后头追,被宋学飞拦下了。
“那么大年龄再让她给吵醒了。”
“行了,她打小跟她姥关系好,遇到事儿找老太太撒撒娇啥也好了,别管她。”
进屋时床头亮着小灯,姥姥已经睡着,微张的嘴只剩光秃秃的牙床,虽老态却可爱。藤椅上还蜷着那只猫,眯着眼睛打呼,肚皮一鼓又一鼓。
她跟床沿趴着,看老太太睡觉。
半分钟不到,床上的老人眼睛还没睁开,胳膊先抬起来。
“谁来了?”
“姥,是我。”
姥姥睁开眼,摸出床头的老花镜,坐起来戴上。
看清了她,一笑,露出没牙的嘴。
“唐唐来了。”
“把你吵醒了。”
“没事儿,姥浅眠,睡一会儿总要醒一会儿。”
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
也不说话,就那么互相陪着。
后来宋学飞接到郑雷电话,俩人聊了半天,郑雷那口气顺下去,说要过去接宋唐。
宋学飞看时间不早了,叫他先休息,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郑雷于是隔天找上门把人接回去,这一闹,俩人虽然和好但也不像从前如胶似漆,毕竟各有各的事忙。
天又逐渐冷起来。
那年十一月初,郑雪的火锅店终于开张了,请了一帮朋友去吃饭。
她端了饮料敬大家:“谢谢大伙儿捧场啊!以后都来,都打折!”
徐洋:“你一女中豪杰喝什么饮料啊,多没诚意,喝点儿白的!”
便要给她倒酒。
她拒绝:“咳一个月了,大夫说再不忌嘴就没命了,你高抬贵手让我多活两天行吧?”
徐洋来劲:“那怎么行……”
“要吃就吃不吃滚出去,哪那么多废话!”
徐洋笑:“你这是当老板的样子吗,哪个老板这么做生意,顾客都给吓跑了。”
“你这样的顾客不要也罢。”
他还是笑,张罗着给大家倒酒,旁边坐着位短发姑娘,很瘦,化着浓妆很爱笑也很能聊,是他新女友。
他倒完酒又给大家夹菜,事无巨细,谁都要照顾上。
余山挨着郭源坐,问他:“好久不见干嘛呢?”
“在一科技公司上班,你呢?”
“刚从广告公司辞了职,还不知道干什么。”
“不是吧,这都多久了还没稳定下来,你白装了一肚子墨水,连个像样的工作也找不着。”
余山骂:“去你大爷的,我是找不着么,我主动辞的好吧。”
“你想什么呢,好好儿的工作为什么辞了?”
“你不懂。”
问郭源:“上次在群里和他们聊天,听说你快结婚了?”
郭源点头:“快了,你呢?”
他不说话。
郭源笑:“卧槽不是吧,还没女朋友呢?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郑雷?”拍桌,“上学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喜欢郑雷!”
“丫闭嘴!我跟郑雷是清白的。”
说完大家都笑了。
他抬眼看了看郑雪,刚巧她也看过去,俩人目光撞一块儿,闪电般快速躲开。
宋唐夹菜,夹起一块香菇,放碗里,再夹,又是块香菇,又放碗里。
郑雷伸筷子,把两朵香菇夹走,再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她。
一笑:“这两口子还是这么甜。”
二说:“那是,啥叫模范,这就叫模范。”
三问:“俩模范啥时候给大伙儿发喜糖啊?”
郑雷:“快了。”
宋唐吃着肉没说话。
饭后各有各的事儿,陆续都散了。
郑雷还要回公司一趟,穿了外套先走,郭源有专业问题请教他,跟他一道走了。
宋唐留在最后,帮忙收拾桌子。
郑雪:“行了你,别弄了,有服务员呢。”
递给她两袋麻花:“拿回去吃。”
“不了,你留着卖吧。”
顿了顿,两袋都塞包里。
“不是让我留着卖么?”
“不能辜负你的心意。”
郑雪:“拉倒吧你,你不就想带回去给郑雷吃么。”
第65章
边说边咳,都变声了。
“你吃药了么?”
“吃啥也不管用,踏实睡上两天就好了,缺觉。”
宋唐看看表:“那我走了,不耽误你睡觉。”
人都走光后,郑雪跟吧台后倒了杯热水,喝到一半时员工活也干完了,和她打了招呼便回去休息。
剩她一人,还捧着热水。
临近半夜已无顾客,嘈杂的四周终于静下来。
天冷,窗户起了一层雾,灯影糊成一片,看不清户外行人。
忽然有人推开玻璃门。
“还好我去的及时,人这会儿已经关门了。”
是余山,穿着卫衣牛仔裤,领口特大,露出光溜溜的脖子。
耳朵都冻红了,说话时喷着白雾。
笑:“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提了袋子放桌上,一样样往外拿,有药有零食,还有一块烧饼。
递给她:“我看你晚上招呼人都没吃饭,趁热吃!”
伸开的手被冷风吹得干皱,许是东西太重,指骨还被勒出一道道红。
郑雪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好像是个夏天,她曾以同样的方式去看望留校的沈涛,她还记得他站着宿舍楼上朝她挥手的笑容,也记得他捧着她被勒红的手指心疼的样子。
当时以为相爱就是那样了吧,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错了。换成余山,怎会站在阳台上冲她笑,早冲下楼帮她拎东西去了。
竟是这样。
余山还兴高采烈展示他买的东西,不见她回应。
一抬头,吓一跳:“怎么哭了?不好吃吗?”
她摇头,还拿着那块烧饼。
“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生病了难受?我送你去医院?”
还摇头。
“到底怎么了?”
“我想静静。”
余山楞了。
挠挠头:“行,你静静,我走。”
往外走。
“回来。”
他又回去。
她顿了好一会儿:“那卡还在吗?”
余山懵:“什么卡?”
“……就上回你说借我的四十万。”
“在啊,但你店不是已经开了么。”顿了顿,“你的意思是……是那个意思吗?”
郑雪眼睛还红着:“哪个意思?”
“就……”笑,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拿卡。”
“回来。”
他又回去。
“今天太晚了,你先送我回家,明天带上卡来找我,我要把借的钱都还了,还有我妈的车钱,你明天跟我一起去还给她。”看了看手里的烧饼,“至于这四十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反正下辈子还很长,只能慢慢还了。”
余山笑容放大,不受控制,压根儿无法收回去。
“行。”嗓音已经颤抖,“你说了算,都听你的。”
隔天一早,火锅店刚开门,余山便准时出现,把卡给了她。
她把卡装包里:“行了,上班去吧。”
“我辞职了,昨晚跟大伙儿聊天时就说了,你忙进忙出没听见呢。”
郑雪惊:“为什么辞职?”
“这么大的店你一个人能忙过来?我来给你搭把手,本来计划像他们一样,按月领工资就成,但现在不一样了。”笑,“不给工资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