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主人和她道歉,她摆摆手一瘸一拐走去花坛坐下。脱鞋时迎面走来一人,穿着T恤长裤,手拿
一瓶矿泉水,也挨着她坐下。
她脸色一沉,站起来要走。被拽回去,说不上拽,力道很轻,但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我看看脚。”
不等她回应,已经蹲下去,左右捏了捏。问题不大,揉了揉。
边揉边说:“我昨天找你爸喝酒了。”
宋唐不意外,宋学飞问她是不是要继续相亲那会儿就猜了个大概。
问她:“晚上出去吃饭了?”
“和徐洋。”
郑雷站起来,拧开水递给她,她不接,他便搁花坛上。
宋唐看他一眼:“不管了?”
“你和徐洋不会有什么。”
宋唐嗤的冷笑:“现在知道了。”
他重新挨着她坐下:“我妈说好长时间没见你,想让你去家里吃饭。”
宋唐没出声,往腿上拍一把,赶蚊子。
“她让我带你回去,不然不准我进家门。”
“你进不了家门关我什么事。”
夏夜蚊子多,她说着又往胳膊上拍一把。
旁边一粉色塑胶片,是半弧造型的小猪佩奇,刚才一小孩儿留下的,小孩儿不知跑哪儿玩去了,早忘了这茬儿。
郑雷顺手捞起来,就着那东西替她扇蚊子。
“我今天和郭源吃饭,聊新工作的事儿,是一科技公司,但岗位不太对口,我还在考虑。”
又说:“我听实验室的同学说学校准备和地方政府合建新的研究院,具体地址还没定,姚教授牵头,他最近在国外,等他回来我打算找他谈谈。”
说完越过她就着手里的东西往花坛上一拍,那刹那二人极近,他轻浅的短发擦过她的下巴,周遭满是洗发水的香,擦过之后还有些痒。
他问:“你说我是去公司好还是去研究院好?”
“去哪里都跟我没关系。”
“那我再想想,想好了再和你说。”
说完再次越过她往花坛上拍一下,魁梧的身材险些将她带倒。
宋唐稳了稳身子:“不用跟我说这些。”
“除了你我不知道跟谁说。”
“以前问你都不说,现在你想说我不想听了。”
“以前是我太独断。”
又往那儿一拍,还越过她。
宋唐炸毛:“你到底想干嘛!”
郑雷淡定的看着她,指了指旁边:“那儿老有虫子往外爬。”
这姑娘生平最怕三样东西,一虫二黑三鬼。
霎时如油锅进水蹦得老高,原本那脚只是扯住了筋,歇一歇就好了。这一高蹦再落地,伤了个彻
底,瘫地上不能动了。
郑雷去扶她,她赖在地上不让扶。
他便蹲那儿看着她,很有耐性:“那虫子也不是我放的,你也不能怪我是不是?”
话音刚落,一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不知从哪儿蹿出来。
指着他大哭:“你抢我佩奇!”
哭得稀里哗啦。
小孩儿妈妈紧随其后,看看他手里的玩具再看看摔地上的人。
惊:“你抢小孩儿的玩具还打人?”看清了地上的姑娘,再惊,“这不是宋唐嘛!”
宋唐抬头,也很意外:“赵阿姨好。”
赵阿姨去扶她:“这人是谁?他打你?”
边扶边叫来齐玮。
齐玮匆匆赶来,看清了俩人,冲赵阿姨笑一笑:“没事儿,他俩认识。”
赵阿姨:“认识也不知道扶一把。”叫人,“唐远你过来扶着宋唐!”
这唐远不是别人,是赵阿姨的儿子,大宋唐一岁,在一文教单位当研究员。生得清秀有气质,眼镜后一双漆黑的眼睛,温柔似水,连笑起来都像五月的清风。
他穿着件白T,露出白皙的肌肤,腕上一串菩提珠,伸了胳膊去扶宋唐。但没扶住,被郑雷抢了先。他也不说什么,笑一笑让了道。
送回家后先冰敷。
赵阿姨:“唐远啊,你帮宋唐敷一下。”
唐远还没伸手,又被郑雷抢了先。下一秒羊角辫小丫头哭出来,边哭边抢了冰块塞给唐远,手里
还攥着那只小猪佩奇,一动不动望着郑雷,边望边往一旁躲,有些怕他,眼眶里还包着水。
唐远笑一笑:“这是我妹,唐唐。”
宋唐一震,不太适应。
郑雷一动不动看着唐远,没说话。
唐远尴尬的又笑一笑。
不停张罗的齐玮看了看墙上的钟。
再看着郑雷:“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吧。”
郑雷顿了顿:“阿姨,我下午就过来了,本来想进家看看您,但您不在家,我一直想和您谈谈。”
“我有客人在,有空再谈吧。”
客气又疏远。
他坐在那儿,赵阿姨唐远还有羊角辫丫头齐刷刷盯着他。坐不住了,站起来,礼貌的道别后离开了。
齐玮冲着赵阿姨:“这是宋学飞单位同事的儿子,从小和宋唐一起长大,他俩就像兄妹。”
宋唐看着齐玮,齐玮并不看她。
半小时后送走客人。
齐玮:“你不是和郑雷分手了吗?”
“是分了。”
“分了就好,老这么拖着不结婚我也着急。你爸那人好说话,什么人介绍都同意,很难碰上靠谱的。这唐远一直在外地读书,刚回来没两年,工作稳定性格好,你和他处着试一试。”
第82章
跨越小半个城市的郑雷回到家,刚开了门周丽萍变蹿过来。
探出颗头左右张望:“宋唐呢?”
他往置物柜上撂了钥匙,没接话。
周丽萍眸光淡下去:“搞实验搞项目不在话下,却搞不定一个姑娘。”
他换了拖鞋往里走:“人又不是项目。”
周丽萍紧随其后:“你好歹是明白了,现在明白还不晚。”
不晚吗,他怎么觉得事情棘手,不但棘手还有种即将失去的惊慌感。
宋唐不惊慌,胡小林放她几天假正好养脚伤。郑雷每天去报到但没一次进了家门,齐玮总找各种理由推脱,也不让宋学飞插手,他每天都碰一鼻子灰。
这天下午又响起了敲门声。
齐玮看一眼宋唐:“前天送水果昨天送花,今天送什么?”
宋唐咬一口苹果:“我怎么知道。”
“不管送什么都不能收,拿人手短。”
边说边去开门。
楞了一下,笑:“唐远来了!”
迎唐远进屋,接下水果篮:“来就来,带什么水果。”
宋唐看一眼齐玮,表情很是玩味。
唐远:“今天开会路过这儿,我妈让我给您捎点儿东西。”
递给齐玮一袋子。
打开来看,是一把扇子,扇尾续了粉红的绸缎,近半米长。
“你妈真好,那天我随口一说她就放心上了,这下我跳舞也有道具了,替我谢谢她啊。”招呼
他,“别站着,坐啊。”
他便坐下,看一眼宋唐:“你脚好了么?”
“差不多了。”
齐玮给他倒水,递给他橘子:“吃橘子,早上刚买的,很新鲜。”
他便剥橘子,剥完后递给宋唐。
宋唐扬扬手里的苹果:“吃不了。”
他收回去,掰一瓣塞嘴里嚼了嚼,又掰了两瓣。
递给她:“尝尝,很甜。”
宋唐不好再拒绝,拿过去吃了。
电视里正播放诗词大赛,俩队各五人,一对一PK,给个首字猜全诗。
几人都默默的看着。
齐玮忽然想起来:“我听你妈说你们那单位是搞文化研究的,是不是也研究古诗词?”
他点头,指指电视:“这节目请的我们单位当顾问。”
“你也是成员?”
再点头,笑一笑,笑容有些腼腆。
齐玮:“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真低调。”
留唐远吃饭,唐远推脱不掉便坦然接受。饭后不便再留,他提出要走。
齐玮冲着宋唐:“你送送唐远,顺便去楼下帮我买包盐。”
宋唐知她的目的,没说什么,送唐远下楼了。
唐远:“你能走吗?”
“没问题。”
边走边蹦跶,相当利索。
唐远笑:“当心再崴了。”
“白请你吃饭了,咒我。”
“这是阿姨请的,又不是你。”
宋唐看他一眼:“框我请你吃饭呢?”
他还笑着:“我请你也行啊。”
宋唐摇头:“我没空,我得去买盐。”
往便利店走,真买盐去了,头也不回。
唐远脸上的笑容放得更大。
还没走到店门口,她手机忽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周丽萍打的。
她楞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嗯啊的应了几句,也不知周丽萍说了什么,反正说得不多,一分钟不到就挂了。
那之后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伸手打了辆车走了。
到时还没上手敲门,门已先她一步被打开。
“唐唐来啦!”
周丽萍穿着靛蓝旗袍,月白绣花斜襟盘扣,盛装出席看不出半点生病的样子。
宋唐:“您不是说……”
“不好意思阿姨骗了你,我怕你不来才编了这个理由。”
边说边抓着她的手往里走。
桌上放着热茶和水果,小狗从阳台摇头甩尾的蹿出来,扑棱了两只前蹄往宋唐腿上爬。
周丽萍笑:“好久不来连墩墩都惦记你。”
她摸了摸狗头,低头才看见穿的睡裤,霎时有些窘。
周丽萍:“你还是关心我的,着着急急跑来衣服都忘记换。”
“……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郑雷那个笨蛋不会说话肯定惹你生气,我本来想到你家找你爸爸妈妈聊聊,但是那样做你可能会很反感,不如亲自和你谈。”
给她倒茶,再递给她水果。
她摆手拒绝。
周丽萍看着她:“生郑雷的气连我的水果也不吃了?”
她又接过去吃。
“郑雷辞职和兰夏划清界限的事情你知道?”
宋唐点头。
“他自以为是去替父报仇,结果摔一跟头,以为爬起来了,没想到第二跤摔得更惨。挺好的,终于变成个正常人,终于分辨出人心好坏,也终于知道放下和回头不是什么坏事。”顿了顿,“你
一直不肯原谅他,是不相信他会改变吗?”
宋唐手里拿着半块西瓜,安静的坐了好一会儿,将半块西瓜放回去。
看着周丽萍:“您说得对,放下和回头不是什么坏事。可他回头我就一定得在原地等吗,我也是一直向前走的啊。以前我没什么想法,这件事让我成长了很多,我越来越明白什么适合自己什么不适合。”
周丽萍目光慈爱:“很多年前我曾对郑雷说过同样的话。”
宋唐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我们办拆迁回来撞见你穿郑雷衣服的那个早上。”
宋唐脸一红,很不自在。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兰夏,突然撞破你们的事很难消化,才和你妈妈说了不少过分的话,还好你们一家大人大量,没和我计较。”
宋唐:“都过去了。”
“当时我也觉得你们不合适,性格爱好做事风格完全不是一路人。我也提醒过郑雷,其实不用我提醒,他那么理智,你以为他没想过这事吗?”
宋唐盯着茶几看了许久:“事实证明确实不合适,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有没有余地完全在你,我这个儿子我太了解了。”拍拍她的肩,“今天叫你来不是非要你和他和好,你们能不能和好谁说了也不算。我只是不想你和我生分了,毕竟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情谊,就算真当不了儿媳妇,你也是我另一个女儿。”
说完冲她一笑。
宋唐抿了抿唇,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
到临走都没松口,周丽萍仍然笑着送她出门,那一刻心却凉了半截,她也觉得这回郑雷八成真栽了。
宋唐再回去时已经过去三小时。
齐玮:“好家伙!您这是制盐去了还是买盐去了,这半天,盐都晒干了吧。”乐,“和唐远聊得怎么样?”
宋唐懵,懵过了转身往外走。
“干嘛去?”
“买盐。”
“你明知道我不是真让你去买盐。”
她不听,匆匆下楼,躲避齐玮的追问,腿脚利索得像刚出笼的兔子。
冲下楼后一抬头,见正对面站着个人,穿T恤短裤运动鞋,头发很短似刚理过,手里拿着车钥匙。
似没料到她会忽然冲出来,郑雷顿了顿:“脚好了?”
她没出声,往前走两步,脚下打滑往前扑,扑了个双膝跪地,郑雷眼疾手快都没拦住。捞她起来,小卡通点缀的睡裤跪出两团灰土,和膝盖一样圆。
“着什么急,再摔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