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喝一口酒:“你说你,一开始碰一传销骗子就不提了,第二个痴迷文学只知道念诗,算一怪咖,也不提了,这个正常了吧,你却嫌弃人啃老没主见。”打个嗝,“我劝你别相了,第四个保不齐是一抠门变态狂。”
“我就这么倒霉吗?”
“这和倒不倒霉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缺点,找谁都一样,谁的身上都有让人无法忍受的点。”
宋唐看着她:“你还挺明白。”
“谈过好几场恋爱能不明白吗。但是我这么多年还是最羡慕你。”
“我?”
郑雪点头:“我绕了很大一弯子才找到余山,而属于你的那个人一开始就出现了,尽管他现在不属于你了……你俩的事儿我从来不劝你什么,但是你今天找上门来了我还是想说两句,拥有一段好的感情不容易,一开始就拥有并且维持十几年的感情更不容易,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
宋唐坐那儿像个木头人,半天没动,反应过来后先喝酒:“你不是说,找谁都一样,相处全靠忍
吗。”
“前提得有爱啊,爱一个人会愿意妥协愿意忍,不爱怎么忍,忍一时忍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会爆
发的。”问她,“你爱他吗?”
宋唐没说话。
郑雪不再追问,拿酒敬她:“姐妹儿不是这风格,这种话只能说到这儿,再说就该吐了。身为你
的姐姐,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你能当我嫂子我很高兴,当不了嫂子也还是我妹妹,不亏。”
这话倒和周丽萍跟她说的一样。
宋唐:“还真是一家人。”
“什么?”
“没什么。”
继续喝,喝多了,跟店里醉倒了。
郑雪扶她去吧台休息时还嫌弃:“什么酒量!”
吧台有一躺椅,虽不如床上舒服但好歹算个休息的地儿,就让她躺那儿睡觉。本身一宿未合眼,
这会儿喝了点儿酒,郑雪又开了空调,温度适宜,她盖着个毯子睡得很沉,中午满堂的客人都没将她吵醒。
余山从医院回来时知道这事儿,喜笑颜开,一会儿跑来吧台看一眼一会儿再跑来看一眼,像看讨
人喜的孩子。
连连叹:“总算想通了总算想通了……”
郑雪:“你别跟郑雷说什么,他俩的事儿他俩自己解决。”
“我知道,我哪敢呀,两位都是要人命的主。”
宋唐这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堂内已坐满第二轮客人,十分嘈杂。
她有点儿懵,看了看表,掀开毯子起来。
“郑雪我走了,我得去医院看我妈。”
“阿姨怎么了?”
“被车撞了,腿摔断了。”
“这么严重。”边说边摘围裙,“我跟你一起去。”
“不严重,我爸在那儿盯着呢,累一天了,我去换他。你这儿这么忙,过几天挑个不忙的时候再
去吧。”
郑雪想了想:“行吧,过几天和余山带上我妈一起去。”
宋唐没说什么,走了。
走后余山很激动:“怎么回事儿?怎么就走了?”
郑雪也费解,回忆她今天的一切,笑:“稳住,问题不大。”
宋唐坐在出租车上,打开的窗户灌进风来,吹散余下的丁点儿酒气。她扶一把头发,看窗外逐渐
明亮的灯火,车速很快,那些光影变成一片模糊,辨不出轮廓。
正出神的档口,宋学飞打来电话:“你的事办完了吗?”
“办完了,我正赶过来。”
“不着急,下午你妈妈的同事过来陪她,我还回去睡了仨小时,这会儿我的朋友又来看她,我们
几个刚吃了饭,正打扑克呢,你吃饭了吗?”
“没。”
“那你先去吃饭吧,来不来都没关系,我们俩退休的朋友多,都是没事干的老头老太太,一人看
一会儿,时间过得老快了,你明儿还得上班,早点儿回去休息。”
神采奕奕的挂了电话。
宋唐还是那姿势坐着,好一会儿,冲着前排司机:“师傅,前面调头吧。”
重新报了地址,是郑雷在的医院。
第88章
黄昏的医院刚亮了灯,护士端着药品走进病房。
朝靠里的病床伸出手:“温度计。”
郑雷递给他。
护士看了看:“要保持良好情绪,好的情绪才利于疾病恢复。”指指药包,“吃药吧。”
走了。
他拆开药包,抖出几粒药,没控制好力道抖多了,又塞回去,塞的时候没留意,掉地上了,也不
急。掀被子下床,捡起来吹两口,差不多得了,塞回去。
吃完药又躺回去,侧身看着窗外灯火,眼神麻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壁床是一老大爷,恢复得挺好,家属来吃家属做的饭,家属不来去医院食堂打饭。前几天在的时候老和他聊天,今天下午刚出了院,剩他一人,稍显冷清。
窗外是一低矮建筑,建筑往外栽了不少树,树上的天空散落不成型的晚霞。天色已暗,晚霞消
散,水墨般的布景爬上一轮月亮,不圆但很亮。
晚风吹动月下的树,树尖隐隐摇晃,定睛一看似乎又不晃了,像梦一样不真实。
忽闻嘎吱一声响,病房门被打开了。不是护士就是走错门的家属,这几天他已经习惯,头都懒得
回。不料那响声之后再无动静,听不见关门声,也听不见脚步声。
许是隔壁屋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他仍然不理。片刻后凝神屏气,整颗心都跳起来,浑身的血液似轰然炸开,通体都在发热。
一个转身,看见门口的身影。她披着发,穿一件带领的连衣裙,灯光太暗看不清裙子的颜色。
郑雷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啪的一响,头顶的灯亮了。
宋唐双眸一怔:“对不起,我走错了。”
“你别走。”
他掀被子下床,也不穿鞋,光脚追过去。
胡乱摸一把下巴:“是我,我没刮胡子。”
宋唐已转身,把着门的手一使劲,门开了,下一秒又被按回去。砰一声响,他的胳膊越过她的头
撑在门上,呼吸也喷在头顶,温热气息带着淡淡药味儿。
“你别走……”
声音很低。
宋唐没动。
“你别走,我一定改,不满意你再判我死刑,行吗?”
宋唐沉默好一会儿:“让开。”
“……不行……”
声音仍然很低。
“不让我怎么进?”
便麻利让开,喜笑颜开,抽了床前的椅子让她坐。
她也不坐。
“住几天了?”
“七天,今天第八天。”
“好了吗?”
“好了。”
“好了不出院?”
“……出不出都一样,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马上去办出院。”
宋唐看他一眼:“待着吧,我走了。”
“你去哪?”
“去医院看我妈。”
“阿姨怎么了?”不等她回答,“我和你一起去。”
便准备走。
宋唐再看他一眼,胡子拉碴穿着病号服,像个混迹江湖的流浪汉。
他也看了看自己:“我去洗把脸。”
“明天再说吧。”
走了。
他追了两步,不敢追太紧,想了想,跑去床头找手机,跟抽屉里找着了。连按几下都黑屏,才反应过来没电了,又扒拉出充电器,往插孔里塞时手都在抖。
先打给郑雪,问齐玮在哪家医院。
郑雪惊:“你怎么知道?”
他说了个大概。
郑雪更惊,惊中带喜:“真的假的?”
“真的,你先告我地址,再帮我给宋唐打个电话,发微信也行,告诉她她今天不想见我我就不去
烦她,明天上午我会去医院看望齐阿姨。”
郑雪乐:“你还躺在黑名单里呢?”
“躺就躺吧,她能来看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郑雪难得松口:“行,明儿一早我和余山带上老妈,也去医院,到时候在那儿会合。”
“你俩直接过去吧,老妈我管,我这会儿就回家。”
挂了,跑去办出院手续。人大夫早下班了,没人给他办。
不办了,刮胡子换衣服,往护士那儿撂下证件和现金。
“手续我明天来办。”
走了。
路上先和周丽萍打电话,汇报完毕周丽萍很高兴:“那你赶紧回来,明儿一早我们一起去。”
到家后满面春风。
周丽萍责怪:“倒霉孩子,住院瞒着我干啥?”
“已经好了。”换了鞋往浴室走,“我去洗个澡。”又回头,“您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郑雪让店里的厨子煮了面条,余山给我送来的。”
“看你这妹妹,对你多好!”
他舒展眉眼笑了笑,不回头也不接话,这才洗澡去了。
洗完澡坐客厅和周丽萍话家常,周丽萍条条数落,他频频点头,又条条教导,他也频频点头。
后来聊到第二天去探望齐玮的时间。
周丽萍:“九点左右吧。”
“太晚了吧。”
“八点?”
“八点也不早。”
周丽萍顿了顿:“七点吧,去早了大不了多等会儿。”
他点点头:“那我去睡觉了,您也早点睡。”
回房睡觉去了。
周丽萍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关了电视也回去睡了。
隔天一早起床,见沙发上坐着个人,吓一跳:“你是刚醒了还是没睡觉?”
“我睡不着。”
“今儿办正事呢你睡不着?”
“不影响,我这会儿再出去跑个三千米都没问题。”站起来,“走吧妈。”
“走什么走,我还没洗脸。”
周丽萍收拾去了,他一直在客厅等着。
出门后俩人买了鲜花水果和鸡蛋,去医院看望齐玮了。
那会儿的宋唐正伺候齐玮吃早餐。
宋学飞问她:“你不上班吗?”
“请了半天假。”
宋学飞冲着齐玮:“你看看孩子多孝顺。”
“让她昨儿别来,就一天不来,可真孝顺。”
宋学飞笑:“看看你,让人别来,人真不来了你还计较。”朝保温桶努努下巴,“再给你妈倒上点儿粥。”
宋唐照做。
“再弄点儿咸菜。”
她动作积极,拿起的却是半包白糖,迅速往菜碗里倒了去。宋学飞诶了好几声,端了菜碗清理白
糖。
她些许尴尬:“我去打水。”
迅速往外冲。
宋学飞又诶了两声:“你回来。”
她便又回去,将手里的盆放回去。
“你就拿这打水?”看着她,“怎么了又?心不在焉的,有事啊?”
她没出声,挨着床沿坐下。
齐玮看她一眼,也没出声。
片刻后病房门被推开,为首的是周丽萍,捧着一束鲜花,随后的是余山郑雪,拿着两箱牛奶,郑雷走在最后,拎了一篮鸡蛋。
周丽萍笑:“我昨晚听说你出了车祸,今天过来看看,怎么样,好些了吗?”
这波探望猝不及防,齐玮没反应过来,嘴上应道:“好多了。”
郑雪往窗前放下牛奶:“阿姨您得多喝点儿牛奶,补钙,好得快!”
余山拍拍牛奶箱:“依我看您就甭喝水了,拿这当水喝,小孩儿都这样,长可快了。”
齐玮笑:“我又不是小孩儿。”
余山:“长骨头嘛!”
“阿姨。”
齐玮转头,看见拎着鸡蛋的郑雷,笑容淡下去。
“我也是刚知道您出了事,不然早就来看您。”
齐玮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瞪着宋唐。
宋唐心虚的看着地板。
“对不起,我和宋唐的事让您担心了,以前的我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我保证改,请您放心。”
齐玮沉默好一会儿:“绕了半天又绕回去了。”
周丽萍:“有我盯着你就放心,他要再敢做出惹宋唐伤心的事来,我头一个不饶他。”
齐玮不接话。
郑雪:“还有我呢阿姨,我随时可以替宋唐揍他。”指着郑雷,拽了余山,“还有他,他也会帮我。”
余山赔笑:“是是是,阿姨您就放心。”
她还不说话。
宋学飞:“人生在世哪有不犯糊涂的时候,好在及时止损,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懂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