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帝江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却也依旧显眼，被巫族秘书重创，造成的后果之一就是，气息难以稳定，伤口处更是时不时灵气散溢。最重要的是，镜阵是反射是出招者的伤害, 对帝江造成伤害的, 也必然是巫族的术法, 而在巫族之内, 能够伤及帝江如此的，怕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东皇太一乍然出现，正在认真调息的帝江一下子被吓了一大跳, 猛地吐出来一口血, 心脉瞬间呈现虚弱的走势，虽然很快就恢复过来了，脸色略微扭曲, 仍是拼命挤出来一个笑容：“东皇陛下，你怎么来了？”
东皇太一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帝江心里咯噔一下, 心知事情败露，但料想，东皇太一不可能有确实的证据，便又镇定下来，笑道：“若是有事商议, 东皇陛下尽可差人来报即可，这样的方式，怕是不太礼貌吧？好歹我巫族，也是有规矩的。”
“规矩？”东皇太一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也没听他瞎逼逼，一道掌气直接拍了过去，力道十足，瞬间就将帝江拍进了地里面，大殿轰隆一声，顿时下陷，几乎将帝江整个人活埋了。
帝江自然不可能任凭他如此欺侮，心中大怒，但多少有些心虚，依然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友好：“东皇太一，别太过分了，看在两族交好的面子上，我对你客套有礼，但这绝不是我会任由你侮辱我的理由。”
太一冷笑道：“起来，我允许你反击。”——帝江这个人，一向很注重形象，也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之所以硬生生接下这一掌，主要还是因为来不及反应。但东皇太一料想，他必然不会反击，要不然，怎么能让外面的人以为，他东皇太一以强欺弱呢？
帝江咳了起来，脸色青白交加，仿佛伤势颇为严重的样子：“你——”
话一出口，就有人闯了进来：“大哥，我听到这边有很大的动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眼前的场景，让来人忍不住愣住，祝融呆呆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完全想象不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一脸茫然。
句芒和后土也紧跟其后，迅速对视一眼，彼此皆很惊讶：“这——”
“好奇吗？”东皇太一傲然抬头，看了过来，却是轻蔑地瞥视了一眼三人，然后将一个玉符抛了出来，在半空中注入灵力，随即，几人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虚拟的小画面。
他只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从藤蔓进入方知槐的卧室，一直到快速生长的藤蔓将方知槐和元始通天一起围困住，前后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
“熟悉吗？巫族的秘术。”东皇太一再次问道，表情已经变得十分不耐烦，甚至还没等他们几人回答，就再次一掌将帝江拍倒。这一次就不只是皮肉伤了，东皇太一出手之后，几人便迅速察觉到，帝江的灵气，开始迅速四处逸散了……
后土到底还是心疼哥哥：“东皇陛下，请手下留情！”
“留情？”东皇太一都懒得看她一眼，垂着眼眸看向躺在地上的帝江，仿佛在看一只蝼蚁，“要不，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秘术，要怎么控制，才不会伤及我妻？”
后土哑然：“这——”
她的修为尚浅，这种级别的秘术就算已经在传承记忆中打开，后土也尚不能完全掌握，更别说要控制秘术的攻击力度了。而且画面记录中的最后一幕，也着实让人心惊，元始和通天，两个接近大罗金仙大圆满的人，都对这藤蔓束手无策，何况之一天仙境界的方知槐？
句芒一直保持着沉默，但也觉得这时候，还是先保住大哥的性命为先，便也主动开口说道：“这的确是巫族的秘术，但这个秘术的级别并不高，太乙金仙修为之上，便能够从传承记忆中获得并进行修炼。而且，东皇陛下想必也听说过，巫族的术法自成一派，与外面生灵的修习方式完全不同。其实，主要区别就在于，秘术的修行，依赖的并不全是修为，还有悟性。”
东皇太一没有动，依然冷冷地看着已经动弹不得、说话也极为费劲的帝江，单单是这样，也太便宜他了……
就在句芒无比忐忑地等待、甚至打算代替大哥承受下一次东皇的怒火时，太一终于开口了，语气轻飘飘地，带着几分讥诮：“哦？那不妨，你找个人来给我演示一下，谁还能将秘术做到这个地步？”
句芒顿时语塞。
后土连忙解释道：“族内每个人的秘书传承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我们也并不知，究竟是哪些族人，获得了这个秘术的传承，还请东皇陛下见谅。请给我们一段时日……”
东皇太一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几个，既然都认识这个秘术，那应该是得到传承了吧？而且，这两位，都已经是大罗金仙了吧？来给我演示一下，看看你们都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祝融自然不敢应，他修习这个秘术的时间的确很久了，少说也几千年了，但他至今也未能做到像画面记录中的那样。对方的修为和巫术，都在他之上。思来想去，他也找不出除帝江之外的第二人。
句芒也知此事难了，心中无比焦急，这么大的事情，圣人难道还没有得到消息吗？他已经悄悄遣了一个小妖去紫霄宫报信，都这么久了……
东皇太一也不再跟他们废话，直接起手，将锁灵阵打入了帝江体内，锁住了他的心脉，至少五百年的时间，他将无法使用任何灵力。
帝江疼的忍不住呻.吟出声，愤恨地看向东皇太一，脸上的表情再也掩饰不住，惊慌失色：“你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身后也突然传来东皇太一十分熟悉的声音：“太一，不要杀他！”
东皇太一立刻转过身，快走了几步，将她抱在了怀里：“你怎么来了？”
通天紧跟在方知槐后面，一听到这话，立刻挠着头回答：“也不是我要来的啊，知知一觉醒来没看到你，就直接跑出来了，我这不就得赶紧跟上嘛……不过，你们夫妻俩倒是心有灵犀，不用问也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方知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不要杀他，反正我也无事……”方知槐着急得不行，这时候杀了帝江，必然会成为太一成圣的一大阻碍，而且，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无可弥补。
太一连忙安慰她：“我没有杀他，别担心，我都知道的。”
他自然知道，方知槐一直在为了他能够成圣而努力，虽然依旧还是不知道方知槐想让他得到什么样的功德，但，东皇太一也绝对不会拂她的心意。
方知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回家吧。”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因为强行使用灵力，已经近乎昏迷的帝江，也察觉到了他身上锁灵阵的灵力运转，笑道，“这样就行了吧？无需做别的了吧？”
东皇太一点头，笑了起来：“嗯，回家。”
通天看着不甚平静的巫族，也不再多留，先不管真相是什么，回头再问太一便是，巫族的事情，他不能掺和，便赶紧跟上前面的两人。
“怎么突然起来了？”
方知槐瞪他一眼，又使劲掐了一把他腰上的肉：“你当我是傻的吗？”
“就因为知槐聪明，我才特意避开了，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算将事情解决了来着。”东皇太一十分谦虚，认错态度良好，“你晚上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起夜，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方知槐哼了一声：“心里有事，没睡好，就醒了，一醒来看到你不在，我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白天看到藤蔓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巫族是不是跟魔族沆瀣一气了？但是我又没有证据，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污蔑人家吧？还想着拿灵气检测仪去检测一番呢。”
东皇太一听她言语之间，已经将事情都考虑的面面俱到了，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他媳妇儿果然是最聪明的，但是，再这么下去，还能有事瞒得住吗？
方知槐又说道：“你都对帝江动手了，有没有从他身上收集灵气？”
东皇太一点点头：“有，不光是他，巫族的其他族人，也收集了还不少。”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能多收集一些就多一些，不过很可惜，十二大巫，他只收集了其中七位的，另外五位，住的离帝江远了些，他也没来得及过去，只能等下一次了。
方知槐点点头：“若是他身上被魔气感染了的话，应该能够分辨出来的。”
东皇太一“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困了吗？我们走快点？”
方知槐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挤出来了。这一路走来心中焦急，尚不觉的累，现在一松懈下来，便觉得又困又累，抱着东皇太一的胳膊，嘟囔道：“还有多远？”
太一笑起来，将她抱进怀里，用自己的法衣裹住：“马上就到了，睡吧。”这是金乌的黄金羽所幻化成的衣裳，在任何他所见过的神兵利器面前，都足以能够支撑一阵子，自然也就无惧夜风和寒意。
通天默默地跟在后面，吃着狗粮，却又不敢提出抗议，只能在心里面小声比比，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二哥不肯自己来，非要将他拽出来了……
后半夜，方知槐睡得十分舒坦，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东皇太一并没有出门，就坐在床榻前的书桌上，在认真刻画着什么东西，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回过头来，展颜一笑：“醒了？饿不饿？”
方知槐也对着他笑起来，刚要回答，肚子就先诚实地“咕噜”了一声。
东皇太一立刻站了起来，说道：“去外面吃还是我给你端过来？”
方知槐连忙说道：“出去吃，卧室里有饭菜的味道，我就睡不着了。”那样的话，大概会更饿，会被勾的无心安眠。
东皇太一点头：“好。”
吃过早饭，方知槐这才问道：“巫族怎么样了？”
“不知道。”东皇太一回答，“别担心，他们内部的事务，咱们不插手，也不过问。”但若是要来向他问责，东皇太一就更加不会手软了。
方知槐应了一声，又道：“你是不是今天要去紫霄宫？”
东皇太一：“不去也行，没什么大事儿。”
“还是去吧。”方知槐站了起来，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走，咱们一起去。”
睡了一晚，神清气爽，方知槐也差不多反应过来了，昨晚鸿钧没有出现，料想是为了给太一足够的时间去处理这件事。无论如何，好歹发泄一下怒火，也是应当的。看他这次这么上道，方知槐便决定，主动去跟他商议一下吧。
毕竟，再上头，还有天道呢。
不管是帝江的处置结局，还是镜阵的去留，都不是他们做的了主的。心里想着“人定胜天”，方知槐却也知道，现在的情势下，还是得低头。
见她一直挂心着，东皇太一也只得应了下来：“好，这就去。”
元始不太放心：“需要我也一起去吗？好歹可以给做个证。”
东皇太一摇头：“圣人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就安心做你的事情吧。”
元始点点头：“那你们早去早回。”
两人到达紫霄宫的时候，果然，鸿钧正在等待着，茶都沏了好几遍了，头也不抬，招呼两人过来坐下：“新茶，尝尝。”
方知槐倒是丝毫不客气，闻着茶香就主动端起了茶碗，轻啜了一口，笑道：“比上回的还要清气，应当是带着晨露采摘下来的吧？”
鸿钧看向她：“这个你也有研究？”
“算不上，为了装逼，以前的时候多少了解过一点。”方知槐看向他，这老东西居然又换新衣服了，比上次那件看上去还要华贵，便想着，回头也弄点鲛纱之类的，给太一织一件新衣服，要比这件更好看，哼！
鸿钧对上她的视线，忽地笑了起来。
东皇太一就很不爽，感觉方知槐跟别的男人有了他所不知道的小秘密似的，连忙将话题扯回到正途：“太一今日前来的目的，想必圣人也是知晓的。”
鸿钧应了一声：“镜阵可以留，但成功率最多保留三成，你们是要自己研制改造一下？还是直接被天道限制？”
方知槐立刻说道：“改，没改好之前，我绝不会再用第二次。”开什么玩笑？那个天道，从一开始她就没觉得靠谱过，而且，起初还曾经对太一抱有极大的恶意来着，怎么可能会将选择权交由他？
东皇太一又道：“这件事并算不得太重要，圣人说了，我们必然会改。不过，我更想知道，帝江呢？圣人打算如何处置？”
鸿钧看向他：“你在意？”
东皇太一点头：“在意。我留他一命的前提是，圣人能够比我更好更公正地处理这件事。我亦不愿，洪荒因此而起纷争，累及无辜生灵。但如果，他依然是我的威胁，那也别怪我。”
鸿钧倏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成圣，从来就不是东皇太一的目标，没有遇到方知槐之前，他追求的是至高至强的大道，是为守护，而并非成圣；现在，他既不再执着于最强，又哪里还在乎成圣不成圣？只不过，方知槐希望他能得到圣位，他便去做罢了。
不杀帝江，也并非是因为这份杀业会阻碍他的成圣之路——帝江与其他生灵并不一样，三足金乌与十二大巫同属盘古大父的精血后裔，同门操戈，必然会引发天道大怒，从此阻断他成圣之路，这都不要紧。东皇太一怕的是，会累及妻儿。
方知槐修为低下，一时半会儿也提升不上去，他从传承记忆中，扒拉了好几天，找到一些关于混沌青莲的消息，道听途说为多，但也约莫能猜得出，草木之灵的修行的确漫长又严苛，进阶全靠机缘，混沌青莲身为天地至宝，虽然机缘不缺，但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阶的。方知槐这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而还未出生的小金乌，前路更是不知如何。
——这些，才是东皇太一最为担心的。
鸿钧点点头：“我明白了。既然帝江已经被封锁了灵脉，暂时无法动用灵气，那便进入昆仑山万相殿修行吧。至于何时能再出门，且看他的修行成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