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知道什么？这个理由难道还不足够？还是你也妄图引起巫妖两族的矛盾和纷争？”句芒终于开口，“圣人给的理由你既然不服气，那就去找圣人理论。跟我说有什么用？”
后羿呼吸一滞，忍不住就要爆，却很快又恢复常态，说道：“句芒，这是咱们整个巫族的事情，大哥不在，群龙无首，这很不利于族人们的修行，大家整天都在提心吊胆……”
句芒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忽地一笑：“提心吊胆？族人们有什么好担忧好害怕的？这是圣人做下的决定，若是有意见或是不服气，尽可以去紫霄宫外理论，圣人也并非不讲理之人。而且，这都过去快要六年了吧？我怎么没见哪个族人天天提心吊胆？还是说，巫族内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后羿抿着唇，阴恻恻地看着他。
句芒丝毫不惧，继续说道：“妖庭这几年管理越发严格，就连欺压散修的事情都甚少再出现，更别说对巫族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了。妖皇和东皇俱是圣人的弟子，难道他们会故意违背师尊的嘱托，前去招惹巫族的是非？你多虑了。”
后羿冷笑一声，道：“也就是说，你对巫族的现状很满意是吧？”
句芒绝不背这口锅，巫族的确应该更好，原本也能够更好来着，但谁会料到，大哥帝江竟然会被魔蛊惑，也幸亏圣人发现的早，这方才没有牵连到族内的其他人。
“我希望巫族更好，为了这个目标，我也愿意付出努力和心血，但，这不代表，我就得认同你的理念。巫族，此时绝不能与任何族群出现冲突，更不能与妖庭有龌龊。”句芒说的斩钉截铁，紧紧盯着后羿的眸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是兄弟，我不会多说什么，望你好自为之。”
后羿冷笑一声：“好一个‘好自为之’！我倒要看看，你如此巴结妖庭，又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又能给巫族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说完，后羿转瞬消失。
句芒继续站在夜风中，良久，才忽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叹息声就被风吹散了，只余下随着夜风一同被吹过来的花香和食物的香气。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太一和方知槐要出去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孔宣和司命就都不安分了，死活非要跟着去。
太一道：“要不，你让通天帮忙录制课程，你还是在家陪着他们？”
方知槐摇头：“通天不能安心录制，你讲的内容，有些也是他正在学的，听得入迷了，就会忘记录制了，还是得我去。”
司命站在母亲肩膀上，小爪爪紧紧扒着她的衣裳，可怜兮兮的小奶音十分招人疼：“我不要一个人在家，娘亲，带我出门，我要跟娘亲在一起。”
孔宣也扒着她另一边的衣衫：“对对对，你不能让小孩子自己在家，万一来坏人了怎么办？”
“没有坏人敢来，而且，还有女娲陪着你们。”太一冷漠地拒绝。
司命就是不肯下来，梗着脖子：“不听不听，我要跟娘亲一起。娘亲留在家我就留下来。”
孔宣唯恐天下不乱，找的理由倒是一本正经：“我要跟着照顾弟弟。”
太一冷笑：“呵。”
女娲看了看，也劝道：“要不，我也一起去吧，我来照顾他们俩。”
方知槐看着紧抓着自己衣裳不肯放手的小金乌，正昂着小脑袋看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忍不住心软，只得叹气：“可以跟着，但是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以后出门，就只能待在乾坤袋里，别想着哭两句我就放过你们。”
孔宣&司命兴致勃勃，齐齐应下：“知道了。”
东皇太一带了教案，牵着方知槐的手正要出门，外面就有小妖来报：“启禀东皇陛下，大巫句芒特来求见。”
方知槐看向他：“还有一刻钟就要上课了。”
太一捏了捏她的手心：“嗯，我知道。我去见见他，马上就回来。”
方知槐道：“那一起吧。”
太一笑了起来，也没拒绝：“好。”
待听到句芒是来找女娲，东皇太一立刻又站了起来，一手揣着司命和孔宣，一手牵着方知槐，说道：“走，咱们先去上课。”
女娲歉意地对着方知槐笑了一下：“我一会儿就过去。”
方知槐也笑：“没事儿，先好好招待客人，我还能管得住。”说着，戳了戳孔宣的脑袋，又点了点司命的羽翎，两小只此刻倒是老老实实的，甚至还讨好地往她身上蹭。
女娲稍微有点放心了：“一直这么乖巧就好了。”
孔宣立刻回道：“我一直这么乖！”
司命也奶声奶气地道：“我也乖~”
“好好好，都乖。只要你们一直乖乖的，直到回家，中午就做鱼火锅吃。”方知槐一边哄着两孩子，一边跟着太一去偏殿授课了。
这几年来，授课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三万人次，中级课程和复合阵法一开，的确学生们更加有积极性了，之前那些不屑一顾的散修们，也有不少来到妖庭驻足，一边学习阵法一边补习基础课程。而且，还有不少实力不错的散修，加入了妖庭。
妖庭的人数在这几年之间，也扩大了不少，风头更是一时无敌。
上课之后，方知槐拿出记录符，开始录制讲堂上的内容，孔宣和司命倒真的乖乖巧巧趴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跟平时在家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本来还担心，这只是表象，用不了十几分钟，就会原形毕露，看到女娲已经在窗外等着了，方知槐倒也放下心来，打算一旦闹腾起来，就给扔出去。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呆了一节课的时间。
讲完主要内容，太一说：“休息一刻钟。”
话音刚落，孔宣立刻就在桌子上蹦跶了两下：“可累死我了！”
司命抬起小脑袋，看向母亲，淡金色的眸子一片茫然，显然是因为完全没听懂而备受打击：“娘亲，我也要学吗？”
孔宣立刻拒绝：“我不学！我要好好修炼！”说着，伸出翅膀拍了拍身边司命的后背，说道，“你想学就学啊，哥哥会变得很厉害，可以保护你，一直到你学成为止。”
这次司命倒是没有反驳他，反而站起来问道：“真的？”
孔宣立刻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一向说话算话！”
司命转头看向方知槐，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奶声奶气地说道：“娘亲，我会好好学的！一定不会给爹爹丢脸！”
方知槐立刻笑了起来：“等你再长大一点，娘亲教你呀。”
司命忙不迭点头：“好呀好呀。”
可爱的小殿下头一回在外头露面，大家都兴致勃勃，下课了竟然也没人出去，全都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盯着小殿下的一举一动。听着软软的小奶音，义正言辞地给自己定下这么伟大的目标，简直要被萌化了！
女娲也走了进来，坐在了方知槐身边，笑道：“难得这么乖巧，一整堂课都没有调皮。”
孔宣在教室里扑腾了一圈，很快飞了回来，听到夸奖，立刻蹬鼻子上脸：“那知知，我这么乖，午饭你要不要给我加个菜？”
太一看向他，十分冷漠：“做饭的人是我。”
孔宣才不听他的：“家里的事情，明明是知知说了算！”
太一抬起眼来，讶异地看着他，弹了弹他脑袋上的羽翎：“有长进啊，这都能知道？”
司命也连忙表现：“我也知道！娘亲说的都对，爹爹要听娘亲的。”
方知槐突然想起来教室里将近四十号人，连忙捏住了儿子的小嘴，悄咪咪跟他说道：“在外面的时候，不能这么说，要说爹爹最厉害，家里人全都听爹爹的，要给你爹爹多留点面子，懂不懂？”
司命似懂非懂，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女娲乐不可支：“这么虚荣的吗？”
太一干咳一声：“我可没有这样说过，也没有这么想过。我不在乎这些虚名，事实是什么，那就是什么。”说着，看了一眼时间，“该上课了。你们俩，要是觉得待在桌子上玩儿太累了，就跟女娲去院子里玩一会儿，下了课就能回家了。”
孔宣果然按捺不住，立刻跳到了窗棱上，然后扑腾着去院子里了。
司命站在桌子上，犹豫不决。
方知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去吧，跟孔宣一块儿玩，别跑太远。等过几年，娘亲再单独教你。”
小金乌这才欢喜地应了一声，也蹦跶着出去了。
方知槐看着他走路的姿势，心里仍是忍不住担忧，这还是没学会呢，抽空得好好训练一下了，这么蹦跶总不是法子。
后羿并没有离开，在句芒进了东皇寝宫之后，他就一直站在妖庭外面等着，忽地，就闻到了金乌血脉的香气，顿时精神一震，突然想起来，这堵墙的里面，刚好就是学堂。看来，是东皇太一带着刚孵化出来的小崽子，一同来偏殿了，这可是他的好机会啊。
第76章
下课之后，女娲抱着孔宣和司命走了过来, 跟太一夫妇一起回寝宫, 这才说起来：“句芒来找我, 借几个人。”
方知槐不明所以：“借人？”
“就是我用泥土灌入灵力制造出来的那些没有灵力的人，他想让我帮他制造几个, 带回去给他做些杂务之类的事情。”
方知槐顿时了然, 就是相当于找几个童子, 给自己打杂打下手呗，这倒是没什么，便笑道：“那就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呗。”
女娲道：“倒是不费什么事, 一会儿我跟句芒去一趟巫族，顶多半个时辰, 也就能回来了。”
方知槐点头：“也行, 你去把, 回来刚好吃午饭。”
女娲笑：“那你们可得等我。”
孔宣不甘寂寞, 立刻举起小翅膀：“等你等你, 快去吧。”
女娲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又跟太一说道：“句芒还在等着与东皇陛下告别。”
东皇太一点点头, 跟方知槐说道：“那咱们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虽然帝江的确是做错了事，但他已经得到了教训, 还是圣人亲自出面做的决定，这件事便也该到此为止，不应该再牵连到巫族的其他人。尤其，句芒是巫族内少有的几个主和派之一, 人品也是没的说，若说太一还对巫族心怀希望，那句芒便是这个希望了，所以，跟他保持友好的关系，也有利于妖庭在外面的想象。
此时，句芒正在散修们学习的大殿内等待着，自从帝江出事之后，他也没好意思继续跟进这些课程，不知不觉，已经被落下了这么多。句芒心里无比感慨，他其实很喜欢数学，虽然很难，但也正是因为难，才显得趣味十足。
“怎么？眼馋？还想继续学？”后羿突然站到了他身边，轻笑一声，“以妖庭的大方，这座大殿从不限制任何人出入，你要是想学的话，就算每天都来，也不会有人对此有意见。”
句芒并没有理会他。
这时候，一个小妖走了过来，说道：“大巫，东皇陛下已经下课了，在隔壁，请您过去。”
句芒立刻转身，后羿也赶紧跟上。
句芒倒是没有说什么，料想后羿也不敢在东皇太一面前做什么手脚。
进去之后，一眼就先看到了站在桌子上奶声奶气争辩的两只小鸟儿，其中金闪闪的那只可真是太耀眼了。
句芒只看了一眼，迅速收回了视线，看向东皇太一：“恭喜东皇陛下，小殿下十分可爱。”
“嗯，懂事了不少。”东皇太一唇角难掩笑意，温柔地摸了摸小金乌的尾羽。
司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父亲，蹭了蹭他的手掌，又继续跟孔宣闹腾去了。
句芒从乾坤袋里拿出来几个果子，放到了桌子上：“都是些小零食，希望东皇陛下不要嫌弃。”
“怎么会？”东皇太一笑，随即将灵果收了起来，然后看向女娲，“师妹就先去吧。”
女娲点点头，又叮嘱孔宣：“要乖乖听话，等我回来。”
孔宣心不在焉，正在努力跟司命抢灵果吃：“你快去快回，不然午饭可不等你咯。”
方知槐也道：“去吧，我们等你。”
“劳烦女娲殿下。”句芒倒是十分可期。
女娲对着他笑了笑：“大巫客气了，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既然走出去的时候，方知槐盯着句芒身边那个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人看了好几眼，若有所思。
东皇太一主动跟她说道：“那是后羿，我跟他关系一向不太好。”
方知槐微微一愣：“为什么？”难得从太一口中听到，他主动说起自己跟某个人关系不好。虽然太一的确性情淡漠了些，但他实力强悍，也正直正义，其实风评十分好，要不然，红云三清跟他关系也不至于这么好。
“后羿那人，心思深沉，做事固执己见，若是不合他的意，损人不利己的事也从来不在话下，很难沟通，更难相处。我不喜欢这样的关系，就甚少跟他打交道。”
方知槐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总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的原因，便也不再多想，很快放弃了，将司命和孔宣抱了起来，说道：“那咱们回去吧。”
司命立刻老实下来：“回去做饭，我饿了。”
孔宣：“说好的鱼火锅！”
东皇太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方知槐眼皮又跳了两下，心里很是不安，便又从榻上爬了起来，坐到了摇篮旁边。
司命正睡得香甜，今天闹腾了一天，他也着实累了，看样子一觉能睡到天亮。
方知槐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脑袋上的三根格外显眼的羽翎，司命也只是伸了伸小脚脚，就再没了动作，依旧老老实实地睡着，浑然不觉。
方知槐忍不住笑，托着下巴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