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胡子我的围巾——映漾
时间:2019-08-01 08:16:26

      在这个生啖人肉的成人世界活的太久,如果能有这样一个桃花源,那也真的是很让人羡慕了。
      方永年和郑飞他们之前提交的第一个临床方案超支了百分之七十,要不是郑飞这两年的体重几何增长她真的扔不动,俞含枫当时是真想把这个腆着脸冲她笑的大胖子直接从十八楼扔下去的。
      所以方永年提交的第二个方案,她直接拉到了最后一页去看总预算。
      然后,沉默。
      他们第二次提交的方案比第一期的预算还要多,这次更离谱,直接比她的心里预估多了出了两倍。
      难怪只来了一个方永年。
      他们那群脑子有洞的专家学者里面就方永年最够胆子,也就他的脑子洞最大。
      “我应该跟你说过,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俞含枫咬牙切齿。
      之前的药物筛选多做了一轮,她被他说服了。
      活体试验扩大了一倍的规模,她也被他说服了。
      然后集团的财务官很隐晦的告诉她,他们这个项目已经超支了百分之一百,再不进入临床,老爷子可能要亲自下场了。
      现在好了,好不容易进入临床,她才扬眉吐气了一个星期,就又被打回原形了。
      这个预算,她拿回去不知道会不会被老爷子直接从总部的大厅里面踢飞出去。
      “你先把方案翻回去。”方永年一如既往的冷静,因为心情好,他的语气里甚至没有讽刺。
      “你怎么能那么镇定。”俞含枫叹为观止,其他人跟她要钱好歹还会给个笑脸,结果到了方永年这里,没有嘲讽她,她就觉得挺开心的了。
      方永年没接话。
      他脸皮一直挺厚的,她是没见到他怎么对陆博远的,简直是直接借了陆一心的脸来用的那种脸皮厚。
      “其实预算是缩减了。”方永年无视俞含枫惨白着一张脸,把方案翻回到第一页。
      他们的演示稿做的都挺难看的,反正公司内部人用,直接就黑底白字,每一页都是字,连图片都没有。
      俞含枫皱着眉眉头一页一页的看。
      懒如方永年的,估计是觉得演示稿上说的挺清楚的了,坐在位子颇有些惬意的喝咖啡。
      他的心情真的是好到爆棚。
      俞含枫抿着嘴。
      方永年没说错,预算确实是缩减了,一如之前好几次她让他缩减预算那样,他缩减的都是一些应酬的东西还有技术股东的分红,实验的东西,员工的福利还是一分不差。
      这算是他们做事的传统了,俞含枫没有多大意见。
      反正她也觉得他们这群人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生活除了工作就是睡觉。
      多出的预算,是一个基金加一个数字基地。
      方永年他们这次除了做临床试验之外,还增加了一个AD基金和AD患者数字基地,花最多钱的,就是那个基地。
      “为什么?”俞含枫觉得这事和制药无关。
      她没有那么多的善心,他们集团每年为了避税捐的钱够多了,她也不觉得这个世界多一个基金一个基地就能变得多好。
      “临床需要数据。”方永年放下咖啡杯,“我们之前合作的两家医院提供的数据只够做到二期,我们需要建立自己的临床库。”
      “而且基地是数字的,我们只提供专业护工和药物,剩下的还是要和医院合作。”
      他要做的是数据网,而不是传统的靠着实地和医院合作来获得后期需要的海量数据。
      华亭虽然是大城市,但是一个城市和一个面向全国的数据库,差距还是很大的。
      “还有这个。”方永年把页面又往前调了几张,“二期之后可能需要你帮忙去走保险这块。”
      “这药在专利到期之前不会太便宜,长期吃对患者负担很重。”
      “药物成本要收回来,我们要赚钱,但是可以通过其他的方法。”
      医疗保险,商业医疗保险等等。
      全部说完之后,方永年又靠了回去,眯着眼睛端起了咖啡杯。
      俞含枫半晌没有说话。
      这个人,五年前跟她说把那伙人忽悠到山上去,真要出人命了,他会承担。
      这个人,五年后跟她说,药太贵了别让患者承担,咱们可以去谈保险。
      他这何止是存了良知,他是把陆一心身上的良知一并都收回来了吧。
      “为什么?”她问了一模一样的话,问的问题却完全不同。
      “张珩爷爷奶奶的事,我知道你花了很多钱找公关把新闻压下去了。”方永年把手放在会议桌上,“如果临床期间不对那些患者提供专业护工,我们以后这样的公关预算还会有很多。”
      “你也了解AD的。”
      你也知道,这个病会给病人和家属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他救不了全部,他到现在也无法肯定他们的药就是百分之百能治愈的,但是最起码,来向他们求救的,愿意把数据提供给他们的病患,他想给他们一份安全感。
      他不想再接到遗体捐赠了。
      他手腕的伤疤还在,陆一心牙口好,很整齐的一排牙齿印。
      那算是他经历的第一个近在咫尺的患者死亡,他知道那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他现在,终于有能力可以减少这个数目,最最起码,不要是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二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压下张珩爷爷奶奶的新闻, 确实让俞含枫花了一点钱。
      虽然很残忍, 但是他们自杀的时间和宣布正式进入临床的时间太接近了,临床受试患者在临床前自杀这个新闻本身就不太好, 更何况如果这个新闻爆出来,一直以来咬着他们不放的竞争公司肯定会大炒特炒。
      这属于市场行为, 换做她遇到竞争对手出了这样的事, 她可能炒得更凶。
      可这是个例, 为了规避一个个例风险掏出这么多钱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商人应该要做的事。
      “你给我画个饼吧。”俞含枫直接亮底牌,“这个基地需要的资金太多, 没有足够大的饼, 老爷子是不会拨款的, 就算老爷子被我说服了, 董事会也不可能会同意。”
      她现在风头太劲, 出一点点差错都有可能会被对手摁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摁进土里。
      方永年很喜欢俞含枫这种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说服索性直接投降的行为, 他放下了咖啡杯,调出了另外一个演示文档。
      和之前那个简陋到俞含枫都快要看瞎了的演示稿不一样, 这一个看起来图文并茂排版精致,一看就是给投资商看的。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饼。
      方永年想做的是药企研发数字化。
      和普通的通过可穿戴设备、医疗器械装备、传感器和移动应用来远程传递受试者的临床数据、活动数据以及关键的生物指标不一样, 他还在里面加了一项专业护理。
      俞含枫这几年频繁出入各种药研论坛, 当然知道现在大热的药研数字化可以重构新药研发的流程。
      方永年在临床前其实就已经偷偷在做了, 他跟高校合作了一个信息化项目, 用人工智能分析了化合物的构效关系和小分子药物晶型结构。
      她完全放权加上方永年年轻胆子大的好处之一,就是方永年真的非常敢于去接触新东西,他不怕试错, 也能处理试错后失败的代价。
      可穿戴设备传感器这些方永年已经找好了合作方,和之前一样,找的是高校,好处是价格相对便宜成本较低,坏处是可能会增加调试。不过方永年在提供便宜的方案之后通常会提供一个贵的让她自由选择。
      专业护工是整个数字基地最难的部分,但是好在国内人力相对而言比较便宜,人工培训短期内上岗照顾AD初中期的病人还是可以胜任的。
      和一般的护工不同,基地的护工统一领薪资,他们的奖金有非常标准的量化方法,所有的目标都和临床试验挂钩,这样的护工确实会比一般家庭请回家的专业也会比一般家庭请回家的更有保障。
      所以这个饼画的非常圆,一旦资金到位就可以很快落地。
      如果这个数字基地成立,AD临床三期他们可能可以收集到全国百分之三十以上发达地区的AD患者资料,这对整个项目来说,优势是压倒性的。
      方永年知道,俞含枫没有办法对这样的诱惑说不。
      俞含枫是商人,但是她和其他商人不同的是,她比谁都希望AD药能够研发成功。
      她有堂姐要救,她有可能,还得要救她自己。
      “护工的培训管理和薪资体系需要细化,如果需要分地区的话,我们还得有当地的地推帮忙。”俞含枫考虑清楚之后,说话会变快,语气助词会变少,“不过这块你不是专业的,我会交给专业团队去做方案。”
      “现在这个方案最大的风险不是钱,而是你这个方案一旦放出去,想要来参加的AD患者会非常多。”
      这些患者可能甚至都不是因为药物,而是纯粹的希望能有一个免费的护工。
      毕竟以现在国内的护工条件来说,AD患者和家属最迫切需要的,其实是专业的护理帮助。
      俞含枫翻了一下方永年提供的临床准入准则,抬头和他确认:“在这个准则外的人如果一定要进入临床计划,你们会怎么处理?”
      “按照制度办事。”方永年回答的很肯定。
      他当然知道他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他首先是一个制药人,他们做出来的药能不能治疗AD才是这个项目的关键。
      至于病患,他尽力了,但是能力有限,能帮助多少就帮助多少。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我们上头还有药监局。”方永年笑了笑。
      他知道俞含枫始终觉得他们做的事情太善了,闪闪发光,不切实际。
      但是他一直在找脚踏实地的点。
      最后还是陆一心提醒他的。
      他一直想给她最好的、最完美的,难得的一天休假,他还想计划一个完美的约会,比如女孩子喜欢的看电影,比如游乐场,比如逛街。
      但是其实,在家洗衣服烧饭也能很幸福。
      做能力范围内的就行,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俞含枫一直盯着方永年看,直到他告诉她还有药监局,她才真的放下了心。
      “我会找团队继续完善这个饼,但是投资能不能批下来,还得看董事会。”资金数额太大,俞含枫不敢随意承诺。
      方永年点头。
      “谢谢。”这两个字,他说的真心实意。
      没有俞含枫一直以来的资金支持,他可能会是一个空有抱负却没有地方施展的失败者。
      虽然他有时候看不惯她的商人原则,觉得她频繁的找投资人,频繁的让他们这些做实验的人脱了白大褂穿上西装去面对媒体很烦,觉得她做任何事都得考虑会不会亏本太市侩,但是他很清楚,没有俞含枫,抗默项目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不缺忠心的属下,但是我缺能把后背露给他的伙伴。”这是俞含枫当年在医院里跟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得。
      他们是伙伴,虽然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虽然俞含枫有时候气的恨不得拿高跟鞋锤他,虽然他有时候烦她烦得都想去开水果店,但是,他们始终是伙伴。
      “我有时候……更怀念你不说谢谢的时候。”俞含枫笑了,喝了一口咖啡。
      他们公司的咖啡豆是她买的,每次过海关都得交好多税,方永年缩减开支的时候却从来没砍过。
      这个人,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我觉得你不说谢谢的时候比较有棱角,比较容易成功。”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她是真心的。
      那时候看谁都不顺眼的方永年火力全开,她觉得特别靠谱。
      “我是制药的。”方永年嗤之以鼻,“我又不是艺术家。”
      艺术家可能需要生活的伤口来让自己变得更敏感更锐利,他是个科学家,他研究的东西都是根据理论而不是生活破碎带给他的灵感。
      制药,其实需要相信人性温暖。
      所以他心灰意冷觉得委屈的时候,才会想要离开制药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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