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又不是坏事。
为什么他把这件事说的那么严肃,好像特别丢人。
他们又不是亲叔侄,她又没打算把他摁在床上!
方永年张嘴,想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陆一心反应很快的截断了他的话:“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我如果不懂,一开始发现喜欢你了就来找你了,怎么可能还瞒着你。”
她居然还有理了。
“我也知道我们现在是不可能的,我才高二,成绩飘飘忽忽,万一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没考上好大学,万一我这辈子都没有太大的出息,那我也不敢去追你。”
她开始喋喋不休,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方永年默默的把面碗推开了一点点,怕自己控制不住兜头兜脑的浇到陆一心头上去。
“但是人总是要留个念想不是么?”陆一心说到最后,居然还有些痛心疾首。
方永年这回不止是幻肢痛,他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他觉得自己都词穷了。
“这怎么就歪理了。”陆一心木头木脑的,彻底豁出去了,“我就只是喜欢你而已,在发现我自己喜欢你的时候我还特别难受了一阵子,觉得我亵渎了之前对你的崇拜。”
“我甚至因为现在的我太不靠谱暂时配不上你,还偷偷的特别自卑过!”
方永年:“……”
“我喜欢你的时候又不知道你有一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她绕来绕去,又给绕回来了。
“我喜欢你又没说一定要跟你做什么。”
“我哪敢跟你做什么啊!”陆一心吸吸鼻子,她知道自己脑子里有根弦因为方永年刚才的那句来禾城的理由给弄断了,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喜欢而已,我没有扒光你的衣服,也没有偷亲你,我又没说要跟你谈恋爱!”
一阵安静。
钟点房不大,方永年为了避嫌又打开了房间的门,陆一心这句吼出来的话,让本来有点吵的走廊一下子鸦雀无声。
陆一心觉得最后谈恋爱那三个字,正在走廊里余音绕梁。
方永年的脸,肉眼可见的从铁青变成了通红。
他刚才为什么会心软?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丫头招人疼?他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想让这样的丫头做他的亲侄女!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丢人过,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的钟点房里,开着门,一个穿着校服的姑娘冲着他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喊着要扒光他的衣服偷亲他还要谈恋爱。
“你起来!”方永年的脸仍然一阵青一阵红。
发泄完发现自己闯大祸的陆一心立刻又回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乖宝宝状态。
“我送你回去。”他不觉得身上发冷了,也不觉得身体虚得没有力气了。
再不送她回去,他觉得他可能要脑溢血了。
最可怕的是,她刚才说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居然没有什么能够反驳的。
狼狈至极。
他发动车子的时候脸还是红的。
“你给我坐车后排!”他泄愤一样的命令她。
真他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不觉得虐啊,甚至还兴致勃勃。。
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轰轰烈烈,所以想看看陆一心是怎么过的
陆一心小朋友会成长的,她是个很幸运的孩子,她身边的人,都是非常出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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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车上安静如鸡。
刚才理直气壮撒泼打滚的家伙现在满脸通红的坐在车后座, 一脸我完蛋了的表情。
总算还有救,方永年心底嗤了一声, 起码还知道脸红。
这都叫什么事儿。
怎么现在的小姑娘一提到谈恋爱就想着要扒光别人的衣服……
刚才是真的被气狠了, 上了车才想起他这趟去华亭是有要紧事,现在这种情况加上他的身体情况, 来回折腾也不是个事。
拨通俞含枫的电话,因为在开车, 只能用免提, 俞含枫的声音刚刚响起,方永年就看到后排那位飞快的瞥了他一眼, 用瞪的。
妈的……
他又在心里爆了粗, 这都叫什么事儿。
“先把那案子的资料发给我, 用那个加密的邮箱。”方永年清清嗓子,“我今天有点事,暂时去不了华亭。”
俞含枫愣了愣, 还是应了:“行。”
“不好意思。”方永年道歉。
“没事。”俞含枫一贯的说话简洁,“我开完会找你。”
“好。”方永年挂了电话。
坐在后排的陆一心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那么……诡异。
他和他女朋友的对话, 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女朋友的声音那么性感那么好听, 可是在电话里为什么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特别的……公事公办。
他明明身体状况不好, 对着她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底气不足, 为什么对着自己的女朋友,反而要遮掩着显得自己很正常?
“方……叔叔。”她现在感觉叫这三个字特别别扭,犹豫了一下, 到底没敢直接叫方永年全名,“下高速以后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带了卡和身份证,去长途车站买张票一个小时就能回禾城了。
她本来就只是想要偷偷尾随,没想到会碰上方永年幻肢痛发作,也没料到自己会胡闹。
方永年没理她,看都没看她一眼。
被无视的陆一心皱鼻子。
再接再励!屡败屡战!反正已经丢人到了极限……
“你是不是下雨天的时候特别容易痛?”她换了个新话题。
不敢再问他的腿有没有好一点了,他那句我没腿噎得她半天没喘过气。
方永年的回答是打开了车载收音机,调频里的女DJ正在用特别欢快的声音做开场:“我们今天聊的话题是关于暗恋的:大家觉得,暗恋到底是不是一个人的事呢?”
方永年:“……”
陆一心:“……”
“嘿嘿。”陆一心居然还有脸笑,吐吐舌头,感慨,“真应景。”
“你他妈给我睡觉!”方永年忍无可忍终于爆粗,“你的脸呢?饿的时候吃了?!”
很少被方永年这样吼的陆一心收回了舌头,闭上了嘴。
想了想,不甘心。
“我又没说错……”她咕哝。
“而且反正都丢脸了。”她又咕哝。
“你总不能永远不理我吧。”
“就算以后都不理我了,现在车上那么长时间,一直不说话多尴尬。”她居然开始跟他讲理。
车子刚刚绕下高速,方永年干脆打了双跳靠边停车,回头:“继续说,你说完了我们再走。”
停车了,想掐死她比较容易,也比较安全。
陆一心挠头。
她心里抓耳挠腮的想要问方永年女朋友的事,但是气氛不允许。
她想问问方永年幻肢痛有没有好一点,但是气氛不允许。
于是她只能在方永年的瞪视下,摸出后备箱里的两条毯子,递给方永年一条,自己盖了一条。
“我睡了。”她系好安全带闭上眼,委委屈屈,不甘不愿。
方永年捏着毯子。
一肚子的火气被软绵绵的毯子戳了个洞,慢慢泄气,慢慢冷静。
被陆一心喜欢,其实不是一件会让人觉得不愉快的事,就像她说的,喜欢这件事本身,没有错。
陆一心招人喜欢、开朗活泼、简单明媚,只是看着她,心情就会变好。
只是成年人大多习惯在喜欢前面加很多条件很多规则,所以陆一心的喜欢,会让他觉得羞愧。
他并不觉得自己残疾了就低人一等,他为了能够被平等对待做了很多努力,但是陆一心的喜欢,会让他的努力变得毫无意义。
一个瘸了腿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一个十八岁的明朗少女追着喊着说喜欢,这不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画面。
他虽然对现有的社会规则绝望,但是活着,就仍然是社交性动物。
“陆一心。”他喊她的名字。
装作睡觉的陆一心更紧得闭上了眼睛,拉起毯子盖住脸。
“成年人,不能耍赖。”他拉下了陆一心的毯子,“这个世界有它的规则,不遵从它的规则做事,会很累。”
“我已经很累了。”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她,把她递给他的毯子放在她边上,回过身去,安静的发动了车子。
回禾城的路上,方永年再也没有打开过收音机,后排的陆一心,也再也没有说过话。
她抓着身上的毯子,慢慢的把头藏了起来。
方永年以前和她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他刚刚戴上义肢,走路还不稳,一瘸一拐的时候,陆一心为了鼓励他复健,经常给他发一些残疾人正能量的新闻和视频。
那时候方永年跟十四岁的她说,人除了不服输之外,有的时候,还需要学会面对现实。
“我就是没有了一条腿,我就是残疾了。”他看着她,“所以我要学会面对现实。”
很大人很深奥的话,在她的成长道路上,只有方永年会同她说这样的话,不管她能不能真的听懂。
十四岁的她,似懂非懂。
而这一次,她发现她有点听懂了。
她喜欢他,对他来说,是一件坏事。
因为她还太小,因为他残疾,因为他们之间差着辈分。
她在毯子下面慢慢的手握成拳。
喜欢还不够,告白太苍白,现在的她,除了能够逃课爬进方永年的车后备箱,除了能够在他痛到冷汗淋漓神志模糊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和热水外,其他的,她只能耍赖。
她崇拜他六年,一心一意,哪怕他残缺了,哪怕她爸爸和他决裂了。
方永年在她的成长路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她从此只喜欢看长得有些像女孩子的男人,让她只喜欢学霸,还让她的嘴巴变得越来越刁。
他影响了她的审美,插足了她的青春,而她,想要的绝对不仅仅只是喜欢。
“方叔叔。”下车的时候,她跑到车前敲敲方永年的车窗。
方永年放下车窗,在驾驶座里看着她。
“你说的那个女朋友,是假的吧。”她看着他的眼睛。
在他皱眉头之前,她飞快的接了下去:“是真的也没关系。”
“我……不会让你累的。”她像是承诺一样,因为藏在后备箱乱七八糟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身上背着一个洗到发白的粉红色双肩包,正大光明的穿着校服。
“我保证。”她确实是在承诺。
童子军一样,立正,严肃而又幼稚。
她没有等方永年的回答,她自顾自的承诺完,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跑了两步,然后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这个!”她拿下了双肩包里的保温杯,“红枣蜂蜜枸杞茶。”
她本来打算躲在后备箱的时候万一饿了可以喝。
“还是热的。”她塞进他的驾驶座,然后飞一样的跑掉。
蓝白色的校服很显眼,她跑步的样子向来用尽全力,低着头百米冲刺一样。
方永年低头,看着那个粉色的保温杯,属于十八岁少女的养生工具。
她喝过的杯子,她吃了一半的饭菜,这几年来他偶尔会忘记避嫌直接拿过来吃光。
现在……
不行了。
陆一心还太小,她意识不到,她的喜欢一旦说出来,就不可能是单方面的。
就像现在,他看着她的杯子,莫名的感到刺眼和恐慌。
男女和叔侄,是不可逆的两条线。
她还意识不到,她觉得她退回去了,不说了,就没事了。
所以他们两个接下来这两个月里,只有他一个人会感到煎熬。
她就跟这个保温杯一样,丢下就跑。
留下他,拿着这个他生命中绝对不会出现的粉红色杯子,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累个鬼。”他嘀咕,揉揉眉心,发动车子直接开向了禾城医院,熟门熟路的停在离急诊最近的停车位。
他发烧了,回禾城的路上开到一半他就发现了,那时候那个闯了祸的丫头正仰着头张着嘴睡在车后排。
急诊室门口的分流护士都认识他了,看到他就直接帮他测了体温和血压。
“39度,低血糖。”护士戴着口罩给他个绿色牌子。
残疾人通道的牌子。
“谢谢。”他低声道谢,从护士站后面推出一把轮椅,坐在上面熟练的左拐右拐。
应该让她陪他来医院的。
让她多接触真实的世界,就可以少做点梦。
他到底是哪里值得这丫头崇拜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直接变了质。
他在挂水的时候,一边收邮件一边胡思乱想。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忙着跳级,做研究的时候研究所里没有单身的女性,所以这算是他不算短的人生里第一次被告白。
莫名其妙又杀伤力巨大的,他其实慌了很久。
脸皮莫名的发热,现在回忆起和陆一心在一起的那些片段,明明当时没有任何想法的,现在却总觉得有点别有用心。
“操。”他又爆粗。
不累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