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年想着,这帮人就只留下几个真正做事的,剩下的再招好了。
他也看不惯那几个天天碎嘴一到做事就推三阻四的年轻人。
“晚上一心要过来。”陆博远皱着眉,“可今天有批辅料到,我得盯着。”
因为方永年的坚持,他们做的仿制药选择的都是专业药物辅料供应商,甚至还会进一步考察辅料的技术参数以及与药物制剂的相容性。
这种事情,方永年向来都不放心让除了陆博远之外的其他人盯着。
“我去盯着吧,你晚上早点下班。”方永年挥挥手,看起来毫不在意。
心里却忍不住小小的疑惑了一下,今天并不是周末,陆一心已经快要高考了,这个时间点来华亭……
再联想到她昨天晚上的失落……
“她这个时间来华亭干什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还不是她那个好朋友郑然然……”陆博远烦躁的摇摇头,“大人的事情扯到孩子,真是作孽。”
方永年:“?”
“是这样的……”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头,陆博远索性放下了餐盘,“我本来是想让你去接一心的。”
“郑然然的妈妈再嫁了,也不知道跟郑然然说了什么,她就离家出走了。”
陆博远不怎么管孩子这些事,从刘米青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随便组织了一下,断断续续的。
“这事对一心打击挺大的,昨天晚上哭了一宿,她只知道郑然然应该是来了华亭,但是具体去哪就搞不清楚了。”
“我老婆的教育你是知道的,她说这种时候与其强迫她去读书,倒不如陪她在华亭找找郑然然,两个丫头见一面说不定就解决了。”
“但是我……”陆博远挠挠头,“我这不是不擅长哄孩子 么。”
陆一心这种时候估计很需要安慰,他总觉得他出现了可能不但不能安慰她,反而能把她气哭。
“你要是没其他事,帮我陪她去找找郑然然吧。”陆博远掏出了口袋里的纸,“我老婆说郑然然应该去了这个住址。”
华亭市中心的地址,据说是郑然然爸爸住的地方。
方永年没接。
“帮个忙。”陆博远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他已经没脸没皮的拉着方永年做了八年的保姆了,也不差这一次,“你比较会哄孩子。”
方永年:“……”
他对陆博远真的有点一言难尽,同样一言难尽的,是他居然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总不能说你女儿对我有点非分之想。
陆博远这暴脾气发起火来把他从办公室里丢出去都是有可能的。
他接过那张纸,心底叹息了一声。
早知道昨天就应该心软一点给她打电话的,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记得他的生日的。
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
陆一心是坐高铁来的,下午放了学直奔火车站,到了华亭也不过是傍晚六点多钟。
她低着头被火车站的人潮拱到了出站口,过通道的时候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往前踉跄了两步,被好心人拉住胳膊,好不容易站稳了。
“谢谢。”小姑娘鼻子还是红的,抬头看到那位好心人,整个人嘴巴张成了o型。
将近一年未见的方永年,就这样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陆一心傻傻的,一动都不敢动。
方永年把她往边上拉了一点,避开下一波人潮。侧着身拿过了她的双肩包。
颠了颠分量,皱皱眉。
很重的书包,一个合格的高三生的书包。
“我……自己拿。”陆一心还在发傻,却也不想把那么重的东西交给方永年。
他在等她么?
等了很久了么?
他,站久了腿会麻的……
“先去吃饭。”方永年直接把她那个粉色的双肩包背到自己身上,径直往停车场走。
一年没见,她似乎又高了一点,人瘦了一些,脸上的婴儿肥倒是还在。
他在出站口远远的就认出了她,因为认得太快,还自我批判了几秒钟。
他看起来离问心无愧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安全带系好。”他一个指令陆一心一个动作。
看起来还是和一年前一样,傻乎乎的。
只是似乎胆子小了很多,看他也是偷偷的看,大了一岁,终于知道避嫌了。
方永年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觉得他有点惆怅。
可能不用等到他淡化,这丫头自己就悄悄的淡化了,毕竟青春年少的喜欢,大多都只是为了青春。
“想吃什么?”他一边开车一边问。
挺好的,以后也不用那么累的避嫌。
陆一心又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是他……
她没有在做梦。
她的心跳好快,快的都快要不记得她来华亭的目的。
nb s“你……”她悄咪咪的深呼吸,“衬衫怎么还是这一件。”
都快洗破了。
她爸爸说他们公司效益挺好的,他怎么还是那么省。
方永年眼底有了些笑意,这让人熟悉的搭讪方式。
“想吃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华亭有不少好吃的,他偶尔有闲情逸致的时候一个人过去吃过,那种时候,总是会想到陆一心。
两个人吃,通常比一个人吃更美味。
“都行。”陆一心惯常的好养活,“但是我想先去找然然。”
她的好闺蜜郑然然,一声不吭就走了,她和隔壁班的混世魔王都快找疯了,才知道她离家出走来了华亭。
她说她不参加高考了。
她什么都没跟她商量,就自己定好了自己的未来。
她说她不想做乖小孩,不管她有多乖,她父母都不会夸她一句。
所以她想,是不是做个坏孩子,更能得到父母的注意。
她嘲笑她恋爱脑,结果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也没比她聪明多少。
她昨天晚上哭了一晚上,今天来华亭,根本没料到会碰到方永年。
她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后视镜,被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吓到,拽出手里的橡皮筋把披头散发的头发扎好,一边扎头,一边还偷偷的看方永年。
他好像,更帅了。
不像以前在药房那么懒洋洋,他现在看起来特别严肃,甚至很有威严。
好帅……
“她住的地方现在堵车,我们吃了饭再过去。”方永年开出地下停车场,转头看了陆一心一眼。
正好逮到她咬着橡皮筋偷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方永年:“……”
真是女大十八变,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你爸今天下班会很晚。”他扭过头,很镇定的帮她安排行程,“看完郑然然后我送你去宿舍,明天一早送你回禾城。”
别坐高铁了,挤的很。
他也有一年没去禾城了,该去找郑飞要分红了。
陆一心理了理头发。
方永年见她不再说话,自己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一年没见,到底还是生疏了。
要换成以前,估计她已经叽叽喳喳的开始跟他提郑然然,或者没脸没皮的开始往他这边蹭了。
现在真是大姑娘了,坐在副驾驶座手脚规规矩矩。
规规矩矩的陆一心,听着收音机扭头看窗外。
放在身侧的手,握拳又松开。
要命的收音机正在放抒情曲,歌词很长,讲的是青春。
她用力的捏紧了拳,发现还是不行,还是……忍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把头更加夸张的对着窗外。
“……陆一心?”方永年觉得她再扭,脖子就要断了。
怎么了这是?
吸着鼻子的陆一心回头,一脸的眼泪。
“我以为……”哭成泪人的小姑娘瘪着嘴,用力克制着不要哭出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句话说出来,几乎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她真的以为, 方永年不要她了。
微信里面除了问习题, 其他的他绝对不会回, 她每天每天跟他说晚安, 一年了, 他一个字都没回。
她爸爸说,方永年在攒钱,在看某个南方小城的房地产。
她几乎快要相信,方永年应该会在她考上大学之前离开华亭, 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开水果店, 到时候他可能会斩断和过去所有的联系, 包括她。
在她彻底明白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失去方永年的时候, 她可能就得接受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方永年的事实。
就像她刚刚告白就被拒绝一样。
只是因为她晚了几年出生, 她之后所有的事情,就都晚了。
她在方永年的车上哭到失控,到最后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嚎得跟小兽一样。
方永年哭笑不得。
上一秒他还在惆怅小姑娘长大成人了,下一秒这姑娘就回到了十岁的时候, 回到了鼻涕虫的状态。
“别哭了, 我车上没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了不少。
陆一心还在嚎, 嚎的间隙断断续续的问出了她的好奇心:“为什么……会没纸啊。”
方永年很爱干净的……
平时在外面吃东西吃之前都会拿随身带的纸巾洗一遍再擦一遍。
他又不带小姑娘出去吃饭了, 随身带什么纸。
“有阵子没开车了。”他敷衍, 打开副驾驶座的储物盒, 吩咐陆一心, “里面应该有没拆封的眼镜布,拆了擦脸。”
陆一心一边嚎一边翻。
她书包里有餐巾纸,但是她就是乐意用方永年的眼镜布!
她恨不得跟动物世界里的雌性动物一样,在他的车上抹满她的眼泪鼻涕宣誓主权。
方永年车子的储物盒里,一点女性痕迹都没有。
嚎到嗓子疼的陆一心终于觉得安慰,抽抽搭搭的开始擦脸。
方永年在等红灯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又哭变形了,真是……
他心底摇头,嘴角却微微的扬了起来。
“你……”镇定下来的陆一心开始悉悉索索的翻包,“我不知道你会来接我……”
她没带糖。
那个很甜的巧克力只有三个月的保质期,她已经很久没买了。
他刚才急着先去吃饭,会不会是因为低血糖?
她吸着鼻子,有点着急:“要不你先停车,我去小店里买点糖。”
虽然没有那个巧克力好吃,但是总能抵一阵子。
“我不饿。”方永年又一次没有任何提示的就弄懂了陆一心的意思,“我身上有糖。”
“哦。”陆一心呐呐的,对着眼镜布擤了一把鼻涕。
“那我们吃什么?”她终于缓过来了。
“面?”方永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逗她。
果然,陆一心的脸迅速的皱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想要往下掉。
“我不要吃面!”她这辈子都不要吃面了!
一碗虾爆鳝害她整整一年都见不到方永年,方永年最后打包的那碗东西到现在还丢在她家的冰箱里。
她以死要挟她妈妈不许丢……
方永年这次没忍住,终于笑出声。
他眼角已经有了很细的纹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些上扬,本来因为岁月沉淀显得不那么女孩子气的眼睛,又一次亮眼了起来。
他笑起来,其实还和车祸前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笑得太少了。
陆一心呆呆的看,呆呆的问:“你今天心情很好么?”
她哭了之后他看起来就特别放松,逗她的样子跟以前她没跟他告白的时候一样。
他不避嫌了么?
还是觉得都一年没见了,她应该不喜欢他了所以不用避嫌了?
方永年咳嗽了一声。
他今天的心情并不能算很好,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在公司加班加到没有任何私生活,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他为什么要逗她?
方永年又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窗外:“蟹黄包吃不吃?”
转移话题。
“这个季节的蟹黄不好吃。”陆一心还没有完全收住抽泣,又擤了一把鼻涕。
挑嘴。
方永年横了她一眼,车子再次滑进了快车道。
“然然会不会不肯见我。”一年未见的隔阂似乎就这样消失不见了,陆一心坐在副驾驶座脱了鞋子缩起脚,把自己盘在座位上。
她最喜欢这样坐车,他们家的车这样坐会被陆博远揍,但是方永年最多啧一声嫌弃两句,就纵着她了。
分别以后才发现,那么多的小细节,想起来都是甜的。
“她妈妈再婚了?”方永年接话,又一次打开了副驾驶的储物柜,“再拆一包。”
那块眼镜布都快成抹布了。
“哦。”特别乐意用方永年东西的陆一心乐颠颠的又拆了一包,表情跟拆礼物一样。
“她妈妈再婚了,对方也有个孩子。”提到这件事,陆一心真的忧郁了,“然然太可怜了。”
她的父母都有了新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有了别的孩子叫他们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