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启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了坤宁宫。
蒋皇后的确病了，她的病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事实上，听了隆安帝的话后，她很是灰心丧意，身边伺候的人都不能体察她的心思，她也不好将隆安帝的那些话对任何人说，哪怕是亲娘来了，都不能说。故而心中郁郁。
此时，听闻太子殿下来了，蒋皇后方才有了些精神，她混沌了这半日，也算想明白了。太后能有今日，除了先帝的宠爱，也是因为她抚养了陛下。这辈子，丈夫她是指望不上了，可她还有儿子！只要她儿子登上帝位，太后的今日，未必不是她的来日！
“元启！”事到如今，蒋皇后也明白，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了，故而更不肯轻易松开手，她一定要让儿子和自己一条心！皇上说的简单，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儿子，凭什么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母后！”蒋皇后的激动让赵元启有些害怕，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儿子的退让让蒋皇后有些受伤，“元启，我是你的母后，我是你的亲娘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能怕我呢！”
蒋皇后身边的嬷嬷，也是皇后的乳母见状，忙劝道，“娘娘，太子殿下还小，您太激动了，吓着殿下了。”
然后又对赵元启说道，“殿下，皇后娘娘一直很记挂您，虽在病中，见到殿下，一时高兴。”
赵元启听后，往前上了两步。
蒋皇后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的儿，我的心肝肉，你是母后唯一的指望了，母后的下半辈子都靠你了。你要努力，你要好好读书习武，你要将你那些兄弟们都比下去才行！我的儿！”
赵元启听到这熟悉的话语，仿佛又回到了昔日住在坤宁宫的场景，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发白，额头也在冒汗。
大嬷嬷见状不对，忙上前来，温柔的在赵元启耳边说道，“殿下，殿下。”
赵元启回过神来，看了大嬷嬷一眼，挣开蒋皇后的手，“母后，皇阿奶说了，儿子读书上进，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将旁人比下去。学无止境，儿子又不是圣人，如何能将所有人都比下去。”
“皇阿奶说皇阿奶说，你皇阿奶说的都是对的吗？你又不是她亲生的，她如何能真心对你！你父皇除了你，还有别的孩子，只有母后，这个世上，只有母后才是真心为你！只有母后才是真心对你好的。好孩子，你只能听母后的话，你只能跟母后好，旁人的话，你一概不能听，知道吗？”蒋皇后激动的说道。
赵元启蹙眉，母后这话里，不光对皇阿奶口出怨怼之语，所说的，和师傅们教的圣人之言也不相符！母后这是糊涂了吗？
大嬷嬷听这话音不对，忙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殿下还要去给陛下请安，陛下午膳时还要查问殿下的功课。”
蒋皇后身边的嬷嬷也很着急，“那就不耽误殿下了。皇后娘娘这是病糊涂了，说胡话呢。殿下千万别放在心上。”
然后将赵元启的手从蒋皇后手里拿开，赔笑看着大嬷嬷。
皇后娘娘果真是病糊涂了！怎么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人，都是陛下安排的，若是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风波来呢。
赵元启闻言后退两步，向蒋皇后行礼道：“既如此，儿臣告退了，母后安心养病，儿臣会再来看您的。”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大嬷嬷对蒋皇后屈了屈膝，忙转身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蒋皇后看赵元启毫不留念，气的捶床大哭，“乳母，你看看啊，这就是我的儿子，我九死一生生下的儿子，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你说，我还有什么指望啊！”
嬷嬷心疼的搂着蒋皇后，“皇后娘娘，太子还小呢，等殿下长大了，他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皇后难啊，蒋家自从蒋阁老过世后，已经大不如前，蒋家所有的灵气似乎都长到蒋阁老一个人身上去了。蒋家这一辈和下一辈的男丁们，一无所长，别说读书上进，建功立业，为皇后撑腰，反而处处指望着皇后。
外无助力，内有威胁，故而皇后娘娘才会那么紧张，失了分寸，那般逼迫太子殿下上进。谁知道太子殿下竟承受不住，大病一场，险些没了。皇后娘娘也很悔不当初，可陛下连商量都不和皇后娘娘商量一声，就将太子殿下抱去宁寿宫，让太后抚养。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可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对此都是敢怒不敢言。还要自我安慰，太子殿下由太后娘娘抚养是件好事。对外，还要装出一副感激涕零、与有荣焉的模样。
最可恶的是，竟有那些蠢货以为皇后娘娘是拿太子邀宠，故意让太子殿下装病。还言语中拿这话来刺激皇后娘娘。
真是······
“娘娘，咱们如今，只能忍。”嬷嬷苦心劝道。
“忍，还要我怎么忍，从我嫁给陛下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忍，还要我忍到什么时候！”蒋皇后羞愤欲绝，丈夫厌弃，儿子也和自己不亲近，娘家又指望不上，她活着还有什么指望。
爹当初为何要将她嫁入皇家，若是嫁给寻常百姓之家，自己或许比现在轻松许多。
蒋皇后第一千零一次在心中抱怨起已经过世的父亲来。只是她没想过，当年的她，是否愿意放弃嫁入皇家有可能成为皇后的机会，去当一个寻常百姓的妻子。
嬷嬷叹了口气，“娘娘，无论如何，您是先帝赐婚，陛下原配的皇后，就算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陛下也不会轻易废了您。您只要还是皇后，就总有出头的那一天。大梁，可是以孝治天下啊！”
眼下，只能这么安慰娘娘了。她虽不知道娘娘究竟因何而病，又因何事触怒陛下，使得陛下连娘娘病了都不曾过来看望，甚至还下旨让淑妃几人分去了娘娘手里的宫权，可她知道，若娘娘再继续糊涂下去，那就真的危险了。大梁，可不是没有被废弃的皇后啊！
蒋皇后却顿了顿，很明显是将这话听了进去。是啊，大梁以孝治天下，当今太后不过是陛下的养母，陛下都这般孝顺，恨不得以天下奉养之。若将来元启登基为帝，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到那时······
蒋皇后眼中满是光芒，似乎看到了自己日后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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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我是太后我怕谁 十二
原本乳母已经安抚好了蒋皇后, 可谁知第二日淑妃等耀武扬威的来坤宁宫请安，蒋皇后才得知，陛下将宫权分给了淑妃几人接管。
蒋皇后当即就气晕了过去。淑妃等人面面相觑，难道皇后不知情吗？她们只是来炫耀一下，可没想气死皇后啊。若是皇后没了，另换一个皇后, 比这个精明, 那日子可不好过了啊。
淑妃等赶紧告辞了。
乳母心疼的掐着蒋皇后的人中，唤醒了蒋皇后，“皇后娘娘，身子要紧, 宫权什么的，等您好了, 自然会回来的。就算淑妃几个协理六宫又能如何，凤印还在您这呢？她们做什么，还不得乖乖来请示您？”
蒋皇后却泪眼滂沱, 这能一样吗？权利分出去了，还想收回来吗？她原以为自己病了，陛下会将宫权交给太后暂管, 太后素来是不理会这些的，当初当皇后的时候, 就是如此。故而蒋皇后并不担心。
谁知，陛下竟越过太后，也不和她商量一声, 将宫权分给了淑妃几个，还许了她们协理六宫的权利。陛下真的厌弃了她！
虽然蒋皇后早有准备，可真的明白这个事实时，她还是难以接受。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陛下竟这般无情！她不过就是没有及时去看望太后，以及想趁着太后受伤，将亲生儿子接回来住几天吗？怎么就罪不可恕了呢？
陛下他，好无情啊！
蒋皇后趴在枕上哭了。
乳母心疼极了，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蒋皇后。
最后还是蒋皇后的母亲进宫来，给女儿出了个好主意。
“越是这个时候，您越是要稳住。只要您安分守己，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您依旧会是皇后！”阁老夫人秦氏劝道。
“可是，连宫权都没了，就算我依旧是皇后，也不过是名不符实而已！”蒋皇后倚在亲娘怀里，泣道。
秦氏依旧年近六十，头发花白，还要为女儿和家族殚精竭虑，“娘娘！即使只是个虚名，可只要您占好了这个虚名，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娘娘，母亲早就劝过您，太子殿下养在宁寿宫，对您，对太子殿下百利而无一害，您为何就是不听？”
在亲娘的百般询问下，蒋皇后总算敞开了心扉，将自己触怒隆安帝的真实理由全部托盘而出。故而秦氏很是不解。
蒋皇后泣道：“元启是我的儿子，他应该最亲近我才是！可他······”
“糊涂！你几个哥哥幼年时也是你祖母养育的，难道大了之后，他们亲近你祖母胜过亲近我了吗？”秦氏有些无语了，她真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孰轻孰重怎么分不清呢！
秦氏很是无奈，她夫君的惊才绝艳、智谋过人，怎么几个儿女一点都没遗传到呢！秦氏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拉低了儿女们的智商。或许这是隔代遗传吧！
蒋皇后原本正在哭泣，听到这话，忽然反应过来，是啊，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母亲，您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快告诉我啊！”蒋皇后急道。
秦氏无奈的摇摇头，“母子亲缘乃是天性，等他们长大了，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再者，你祖母毕竟是长辈，还能活几年！”这是在宫里，有些话不好说的太明白，秦氏只能点到即止。她希望自家蠢女儿，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蒋皇后眼前一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秦氏怕她又胡思乱想，钻了什么牛角尖，索性又多说了几句，“你大哥被你祖母养到七岁，方才去了前院。兄弟几个之中，他和你祖母感情最深，长大后，也亲近你祖母胜过我，娘娘，您知道我用什么方法拢回他的心的吗？”
蒋皇后明白了，她感激的看着秦氏，她以前是多蠢啊，现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她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她记得，大哥因更亲近祖母，连妻室都是祖母亲自挑选的。母亲也没有计较，凡事顺从祖母，反而得了个孝顺的评价。当时年幼的她还曾为母亲抱不平。后来，大哥嫌大嫂太过端肃，不易亲近。母亲就将身边的一个丫鬟送给了大哥当通房。再后来，大哥最宠爱的几个妾室，都是母亲的人。因着那几个妾室的枕头风，大哥也越来越亲近母亲了。
最后，母亲在大哥心里的地位终于超过了祖母。大哥真正成了母亲的儿子了。
而二哥三哥的妾室里，都有母亲安排的人。母亲当时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没有瞒着她。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就忘了呢！
“母亲！”蒋皇后紧紧抓着秦氏的手。
秦氏缓缓点了点头，悄悄在蒋皇后耳边说道：“母亲已经暗中让人在全国各地寻找年轻美貌的小女孩，年纪都和殿下差不多大，在别院里精心养着教着。放心！”
秦氏之前想过，在蒋家小一辈的女孩中挑一个好的，精心抚养，日后好成为太子妃，继续延续蒋家的荣耀。可惜啊，蒋家小一辈的女孩中，一个资质好的都没有。太子妃的位子何其重要，没有好的，她不能冒这个险。
无奈之下，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不争太子妃的位子，她一定能教出一个亲近蒋家，亲近皇后的小姑娘，日后好伺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殿下的宠妃！
蒋皇后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母亲，这件事就拜托您了！您一定要办好！”
“放心吧！娘娘，您和太子殿下好，就是蒋家好。母亲明白的。”秦氏笑道。
阁老夫人进宫后，坤宁宫总算沉寂了下来，皇后娘娘闭门不出，安心养病。
隆安帝得知后，冷哼了一声，“严密关注蒋家，尤其是秦夫人的动静。蒋家别院里养的那些女孩，一个个的调查仔细，务必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混进去。再有，安插些人进去。”蒋家既然打了这个主意，那就让他们养吧，他们有点事情做也好，省的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惹是生非。
至于怎么教养，那就不是蒋家人说的算了！
至于他们的目的，若元启连女□□惑都无法抵挡，轻易被笼络蛊惑，那么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倒是德芳这个混小子，莫不是在外头心玩野了，都跟他说了母后受伤了，他怎么还不回来！这般不孝，回来定要好好教训他才行！
隆安帝有些气急败坏的想着。
李苏那边，她一向不关心蒋皇后这个人，只要她安分守己，别没事找事吓唬孩子，她也懒得理她。
上回元启去看她，结果她说了那些话，当晚元启就夜惊了。真是······
她真不知道这蒋家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她见过蠢的，但没见过这么蠢，且蠢不自知。蒋皇后是这样，她娘秦夫人似乎也聪明不到哪去，更被说蒋家的其他女眷了，听说蒋家的男人们也差不多。
李苏就不明白了，据说那个蒋阁老惊才绝艳、智谋过人，怎么轮到他的子女们就这般······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代精明一代怂？
等赵德芳终于赶回来的时候，李苏的脚伤已经好了，目前正全身心的投入减肥大业中，而且颇有成效。
赵德芳听说母后受伤了，心急如焚，一路匆匆赶了回来，结果看到李苏的时候，有些茫然无措。
不是说脚踝扭到了吗？怎么看着无事啊，好像还瘦了些？莫非是有人虐待母后了？谁这么大胆子啊！皇兄呢？皇兄也不管吗？
赵德芳有些迷茫。
“德芳回来啦？快告诉母后，母后是不是瘦了些？”李苏得意的说道。
赵德芳茫然的点点头，“母后您的确瘦了，不是说脚受伤了吗？脚受伤不是该好好养病吗？怎么反而瘦了呢？”
李苏已经听很多人说她瘦了，但她总有些不相信这些人的话。如今连赵德芳也说她瘦了，那大概是真的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