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万字肥章
祝央打小到大是很少直接跟人打架的,身边从来不缺人使唤。
长到二十年来与人发生的冲突不计其数。在这数不数不清的次数中,绝大部分冲突对象当时打死她的心都有的。
然后真正付诸行动的那小小一部分,在这庞大的基数下,依旧不算少。
但祝央被成功攻击到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这个次数就约等于她真正跟人动手的次数了。
没什么经验可言,所以女生气急了打架什么鸡飞狗跳的架势,在她这里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见她一把揪着女鬼的头发,把人上半身从镜子里拽了出来。
拉到面前上手就一顿削,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抽在人家脑袋上。
边打边骂:“吓人是吧?”
“七窍流血是吧?”
“烂脸是吧?”
“头发给你拔光信不信?”
“都TM说了吓就吓,别恶心人。破游戏公司的女鬼全TM流水线培训出来的吗?来来回回一个配方的傻样。”
“上一个丑逼怎么死的没打听过?个破鞋拔子脸的倒霉样,真以为自己是女鬼中的一枝花了?”
“换我的脸,你这傻逼样配吗?上一个碧池登月碰瓷,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做鬼就能没有自知之明了?特么惯的你们。”
女鬼身子倾斜,头也被抓住了,这个姿势基本上就是反抗无能。
这碧池看着又瘦又娇,没料到两只柴火棍一样细的手臂他妈力气这么大。
女鬼被打得脑壳嗡嗡的,就跟有人拿着砖头兜头往她头上一下下的敲,从没料到死都死了还得担心脑震荡风险。
“呜呜~~”女鬼拼命挣扎,接着就听到‘嘶啦’一声。
她脑袋一松,不可置信的抬头,见对面那碧池手里拽着好大一把头发。
那满满一把的分量,对于每个女人——女鬼——不,长毛雌性来说,都是让人崩溃的致死量。
女鬼颤颤巍巍伸手摸上自己的头皮,果然秃了好大一块。
整个顿时就疯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云霄。
“啊——嗝!”
才叫一半,声音又被生生砍断,就跟被踩着脖子的鹅。
正是祝央见她大张着嘴尖叫,抄起洗手池边的一块肥皂就给扔她嘴里去。
那肥皂还是邱老师的,用来手洗贴身衣物和袜子。
仿佛每个女鬼都有那份技能,就是把嘴张到脸部比例的二分之一还大。
不然这么一大块肥皂还塞不进去。
女鬼一个不防,直接把肥皂吞了下去,然后打了个嗝,打出几个泡泡。
她都懵了,这时听到动静的其他房客纷纷跑了过来。
人太多她不得不撤退,不过李立他们几个脚快的,在她消失之前,是清清楚楚看到镜子里一个女鬼捂着青肿的脸和半秃的后脑勺,抽抽噎噎的逃走的。
这状况他们在听到惨叫,以为是鬼怪发动试探性第一次攻击,然后祝央被吓得惨叫的场景全不一样。
女鬼狼狈而遁,而祝央一脸嚣张的站在洗手池前呼了口气,一副‘还没热完身辣鸡就退了’的意犹未尽感。
真的,照这阵仗,刚才那声惨叫是谁叫的还说不定呢。
陆辛来到祝央面前,倒是没问这显而易见的前因后果。
只问道:“走了?”
祝央点点头:“在这儿失踪那女的和房东老婆分别长什么样?”
“哦哦,这个我查到了。”汪蓓立马翻出手机。
毕竟是刑事案件,而且女生的家人在这边也拼命的找过人,当时寻人启事都没少贴,照片还是不难搞的。
汪蓓打开保存下来的图片,祝央看了看,果然就是刚刚那女鬼。
她撇了撇嘴,嗤笑一声:“辣鸡!”
李立他们本来对鬼怪提前在索魂夜出现这事,心情是很沉重悲观的。
像以往的恐怖游戏中,一旦有一个玩家见到了鬼或者遭受了攻击,其他人都不免人心惶惶。
因为他们所有人的立场,在鬼怪面前都是一样的,早晚都会轮到自己。
可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的慌张被天雷阵阵的懵然给压下去的。
懵就懵吧,反正认识祝央开始,这种情绪已经变成了常态。
可到底得多神勇的女壮士,才能在新手第一场照面反倒把鬼弄得屁滚尿流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先前羡慕人家选拔赛的通关评价高,以为小女孩儿误打误撞运气好。
可现在看来,明显或许人家就是和鬼硬刚过来的。
顿时对这暴脾气的大小姐肃然起敬,同时这对人对鬼两手抓两手硬的本事,也让人无端多了层信心。
这时其他租客也披着睡衣出了来,不光二楼的邱老师一家,一楼的房东和崔小姐他们也听到这动静上了楼。
只是同住在二楼的吴越却没有开门出来。
邱老师担心道:“祝小姐,刚刚听到了叫了好大一声,没事吧?”
房东也问:“看到耗子了?”
祝央才不替鬼背锅,面无表情道:“不是我叫的。”
“咋不是你呢,刚才那么大——”房东正说着。
就听祝央又强调一句:“不是我叫的,我的声音没那么难听。”
那在场人耳朵又没聋,最后还是汪蓓见这大小姐实在不肯委屈求全,总不能跟NPC们解释是鬼叫的吧?
于是主动背了锅:“我,我叫的,看到蟑螂了。”
众人这才松口气,房东笑呵呵道:“汪小姐是北方人吧?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咱们南方蟑螂就是多。”
“这儿还有蟑螂?”话音一落就听到个声音嫌弃道。
房东立马想抽自己嘴巴,果然下一秒那千金小姐就使唤开了。
“哈我发现你这儿真是宝藏啊,每天都能翻新挖出惊喜,有蟑螂你还得意了是吧?你骑着它上小学呢这么亲?”
房东深知这婊子难缠,但也不敢得罪这几个有钱大户,每天光跑几趟腿给的小费就能抵旺季一天营业额了,可不得鞍前马后的伺候?
尤其这成天拿下巴看人的大小姐,刁钻难伺候是一回事,但大方是最大方的。
于是忙道:“这——老房子了,不过清洁卫生您是放一万个心的,不信你问邱老师,人家邱老师这么勤快的人,都只有夸的份。”
“这我不管,我的标准是随随便便能打马虎的?明天你就得打蟑螂,顺便给全房做大扫除,李立他们反正有空,就跟你一块儿做。”
“我白天出门,晚上回来要看到整个房子边角没一点灰尘。”
房东听了脸色一变,强笑道:“那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这么大栋房子,找专门的清洁工都要收拾两天呢。”
祝央不耐打断他:“那你付给清洁公司多少钱?我给你十倍,只强调两点,速度!效率!”
说着嗤笑道:“就你这邋遢样,该不会只做表面功夫,背地里打开地板墙缝还藏着死耗子尸体吧?”
房东一直讨好谄媚的嘴脸在听到藏着尸体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凶戾,不过他低着头,没让众人看见。
话都说得这么不留余地了,也只得答应明天的折腾。
回到房间,祝央就对李立他们道:“喏,光明正大跟着他的机会给你们了,现在房东这条线的鬼怪都已经现身了,想必现在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了。”
李立本来还琢磨怎么把捣鼓的工具派上用场,祝央就立马把能在全房到处转悠而不被怀疑的办法递到了面前。
老大太能干,办起事来简直不要再简单愉快。
而丝毫没察觉心里已经默认这个四人临时团体的头儿已经是祝央了。
第二天一大早房东就出门买蟑螂药,祝央下楼出去吃早餐的时候,正好碰见高中生去上学。
她想都没想就一把将人拉到院子外,把人逼到墙角。
对高中生道:“走这么急干什么呀?昨晚不还跟我搭话吗?我还没回答呢。”
吴越这时看着跟往常没有差别,听到祝央这话,眼中反倒多了丝惊恐。
仿佛是不想知道这答案的。
可这由不得他,只听祝央慢吞吞道:“我不知道什么人皮啊,就是摸着像而已,难不成真的是?”
“你可别吓我啊,光这可能我昨天已经洗了半天手,要真这样,我的手还要不要了?”
吴越连连摇头,一时间手足无措。
祝央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然后居然也没再说什么,就放人走了。
这下饶是陆辛也拿不准她的用意,不过他也没问,很多事顺其自然等谜底揭开的时候更有趣。
但他却提起来另一件事:“你在选拔赛中得到了技能?”
用的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祝央也不否认,她不觉得这是得死死捂住的秘密。随着恐怖游戏的剧情加深,需要应付的鬼怪出现,总要用到的。
但一般人并不会往那边想,选拔赛说起来难度不高,但毕竟一来就颠覆世界观的,通常预备役通关评价不会很高。
S级初始评价的更是在整个游戏的玩家中都屈指可数,更别说爆出技能书。
李立和汪蓓见识她怼鬼怪厉害,那也是只是赞叹她心理素质层面的,而造成伤害的方法,他们还是惯性的认为祝央使用里新手大礼包里面的符纸。
或者她初始积分高,还买了别的什么道具,总之压根不会往得到技能这种对于新人来说骇人听闻的方面想。
但陆辛却很清楚使用技能和道具的差别,老实说饶是知道她脑子灵活,擅长作对。
能做到这一步也让他吃惊不已,不过前期能积累这么高的原始资本,这倒是惊人的意外之喜。
祝央却反问他:“你呢?也有技能吗?”
陆辛点头:“有!”
本以为祝央要问他是什么,她却问:“有多少个?”
陆辛嘴唇微张,有些讶异,随即神情是漫不经心的坦然。
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一丝笑意:“很多。”
祝央不怎么惊讶,不过这家伙倒是随时随地都对她的试探不加掩饰,这份平和的坦然中,正是极致的傲慢和自信。
祝央不是个有了强劲队友就将希望交付他人的人,随之而来的反倒是跃跃欲试的竞争感。
她挑眉看了眼陆辛:“我会比你更多,很快。”
两人又在外面转了大半天,期间收到不少汪蓓发来的信息。
比如他们在别墅发现的一些可疑之处,但最后大都无功而返。
下午的时候突然发了一个消息过来,说是房东真的打算把骚扰崔小姐那个跟踪狂放进她房间,美其名曰是要在里面布置惊喜。
李立他们早上趁房东出去买蟑螂药的时候,把窃听器前台抽屉缝下。
期间偷听到房东和那跟踪狂打电话,说是时间就定在下午,因为崔小姐今天上白中班,晚上八九点就回来了。
听两人的对话,倒是把人家单身女孩子的作息规律摸了个透。
汪蓓问她要不要阻止这事,或者干脆提前把那跟踪狂提脚揍一顿。
对于这种人,任何脑子正常的女人听了这打算都有种癞蛤蟆掉脚背上一样的头皮炸裂。
祝央却告诉他们不用,她对汪蓓道:“这种神经病,你揍他一顿,他还当是自己爱情路上的苦难考验,自我感动觉得伟大得很呢。”
汪蓓知道她有百般法子收拾人,遂也就放任自流。
不过这一天下来,饶是接着打蟑螂的理由把整栋别墅每个角落都翻遍,也没多大发现。
李立跟他们道:“我连每一寸墙壁都敲过了,实心的,也没发现什么地下室之类,阁楼也重点关注过,里面除了一些废弃家具没别的。”
这让忙了一天的两人有些沮丧,祝央就干脆叫他们两人出来吃晚饭。
这次高档牛排餐厅的顶级料理都没让两人心情变好,毕竟这时间一天天过,揭秘的线索倒是显得整个游戏越来越凶残,但相应的他们却没找到任何实用的道具。
比起祝央和陆辛的没心没肺,两人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他们出来得早,既然用餐气氛不浓,便回来的也早。
结果上楼便听到对门邱老师家传来巨大的动静,不绝于耳的打砸声还有男人的咒骂以及女人的抽泣。
得,崔小姐这边的好戏眼看就要上场呢,这边又演上了。
祝央突然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走了过去,就看到邱老师的儿子小明坐在地上,紧紧的靠着墙壁,低着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感觉到面前有人,便抬起头,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看到是他,那沉默乖巧的脸蛋中闪过一丝恳求,但到底没有说出求助的话。
小孩儿想法简单,小明在暴力的环境中长大,于他眼里,父亲就是压在他和妈妈身上的大山,他听惯了外公外婆拿他做幌子逼迫妈妈永远和爸爸绑在一块儿。
也见惯了周围所有人事不关己的劝和,周围世界的一致态度让小孩儿内心暗无天日。
可直到那天晚上这姐姐一本子抽过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暴力被成功阻止的,还有这姐姐可厉害了。
即便昨天爸爸看样子又想打妈妈,但姐姐眼神一瞟,当晚居然安然度过。
今天爸爸喝了酒,回来听房东说姐姐他们去高档酒店吃饭,要吃很久才回来,这才动的手。
祝央抿了抿唇,讲道理她没这么烂好心,在她看来家暴的渣男固然可恨,但承受着家暴却没有勇气反抗,就因为不敢面对周围的闲言碎语,选择待在舒适区里,甚至保护不了孩子让他童年不幸的女人也没多好。
她这种强势自信的人,是打从心里鄙视邱老师这种母亲的,所谓‘帮’他们,也不过是一种要死别死她面前碍她眼的冷酷出发点。
可这会儿看到小明的眼神,祝央总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她吐出一口浊气,认命的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