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有雨——深井冰的冰
时间:2019-08-03 08:33:47

  没关窗吗?
  紧接着一道白影从里面翻跃过来。
  许央来不及尖叫,就被来人捂住了嘴巴。
  黑夜里,他的眼睛很亮,身上的槐花味很香。
  屋内静悄悄,院子外乱糟糟。
  须臾,他出声:“央央,是我。”
 
 
第2一根棒棒糖
  ‘央央’两个字被他念得熟悉又陌生。
  偏他又念了遍。
  “央央?”他声音沉静,带有安抚意味,“我松手了?”
  许央僵挺着没动。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手掌离开她嘴巴,翻身下床,轻轻拉了把椅子径直坐下。
  “抱歉打扰一下。”他说,“我坐会儿就走。”
  语气倒是诚恳,许央还是听得出来潜台词:我就坐着,你随意。
  反正他就坐这里不走了,不同意就堵她嘴巴。
  有那么一瞬间,许央觉得他是来克她的。
  倒血霉的硬币。
  “秦——”许央吐出一口长气,没秦下去。
  “秦则初。三好学生守则,初次见面。”
  许央:“……”
  院子外的人声嘈杂,夹杂着狗吠,有点远,听不太真切。
  在找他?总不至于是因为那盒面膜吧?
  许央揣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屋内现在这种气氛说不出来的诡异和……暧昧。
  窗外亮光透过窗帘映在屋内,不至于全黑,但正因如此,营造出来一层独属于黑夜浣纱的错觉。
  更何况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和他聊天。
  许央坐起来,感觉并没有好太多。
  她抬了下胳膊。
  “不要开灯。”秦则初突然出声。
  许央讪讪收拢胳膊,在床头静默坐了两分钟,瞥了眼他在黑暗里的轮廓剪影,抿唇掀开被子坐在床沿,又静默了两分钟,踩着拖鞋走到衣架前,取下校服外套穿上。拉链一拉到顶,领子竖起来,半张脸隐进去。
  再次坐在床沿。
  椅子上的那剪轮廓始终一动不动。
  许央再也忍不住,斟酌地问:“外面的人在找你?”
  秦则初:“你猜?”不咸不淡。
  许央:“??”
  你猜?两个字加一个问号,写出来看着还算俏皮,但从他口里说出来,许央听不出一丝生气。仔细回味,更贴近机器人的声音。
  房间重新陷入静默。
  许央悄悄吁出一口气,小腿并拢向后撤了半个脚跟,不抱希望地又问了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不太清楚。”
  许央:“…………”
  “听起来是不像好事。”秦则初像是轻笑了声,脸朝许央的方向偏了偏,“怕黑的话,你可以开台灯。”
  怕黑不至于,就是和他在黑暗里独处挺……
  况且不知道他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许央思忖了下,打算开台灯写张卷子。
  台灯打开的刹那,她下意识瞥了眼秦则初,预想中的衣服沾血鞋底黑泥的样子统统没有出现。
  恰恰相反——
  还是在便利店的那身装扮,干净清爽,只是鞋子有些水湿,从地板来看,鞋底并没有污泥。
  许央目光在他鞋子上停留了两秒。
  这款球鞋她认识,国外的一个小众牌子。样式好看,价钱更好看。
  秦则初冷不防出声:“你读高二?”
  许央忙从他鞋子上收回视线,目光在桌子上乱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手里的物理卷子上方——高二下学期物理测验卷。
  “……嗯。”
  许央抚平卷子,拿出草稿纸和圆珠笔,暗暗深呼吸,努力静下心来写题。
  刚开始集中不了注意力,写完选择题后才算定下心来。
  房间内的气氛轻松些许,两人刚开始的紧张尴尬状态已经不知不觉解除。
  许央余光偷瞄秦则初——
  他坐在书桌右后侧,姿态放松甚至有些犯困,眼睛看着书桌前的墙壁某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仿佛是某种错觉,许央觉得他现在这样,身上散发着监考的气质??
  她小幅度撇了下嘴角,继续写填空和大题。
  卷子正面写完,外面嘈杂的声音已经消去,秦则初没有要走的意思。背面写完,许央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十点四十五。
  余光察觉到秦则初也朝闹钟瞥了眼,许央等了他一会儿,他依旧毫无动静。
  许央:“…………”
  折上卷子,抽出英语课本,把明天的新课预习了遍。
  突然,远处好像有警笛声或者是救护车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许央停下笔,侧耳听了会儿。
  声音太远,不是这条街区。
  许央蹙眉,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急促跳了起来。
  秦则初:“刚才那张卷子第五道题选d。”
  突然出声,许央吓了一跳,愣了两秒才意识回笼:“卷子?d?”
  许央一脸懵逼,左手下意识拿出来物理卷子翻开。
  “第五题。”秦则初声音淡淡。
  许央看向第五道题,重新验算了遍,发现自己第一遍的时候把牵引力分析成了恒力,用错了公式。
  正确答案确实选d。
  题不难,许央自我安慰她刚开始做题时心神不宁,如果是考试,她验算会检查出来。至于其他——
  最后一道附加题她解到一半陷入了僵局。
  “最后一道题,内阻等于那两个外电阻乘积的算术平方根……”秦则初声音徐徐,一板一眼凭空往下解着题。
  果然。
  “果然是在监考。”许央嘀咕了句。
  不小心说出了心声,意识到的时候,她一张小脸往下缩了再缩,几乎全埋进校服领子里。
  在线表演物理自闭。
  像个小鹌鹑,有点……可爱。
  秦则初牵着唇角若有似无笑了下:“我也就是瞎说一通,不一定对。”
  许央:“………………”
  放屁。
  她刚悄悄翻着偷看了下后面的答案,得数都是对的,只不过答案过程是【略】
  什么瞎说一通,好意思。
  诶?不对啊。
  这套卷子是她在书店买来配合作业自己课下写的。十套测验卷,有答案有封皮,前后封皮都有。刚她写完卷子后就合起来了,封皮包着,他没长透视眼,不可能看得到。
  也就是说——
  她写题的时候,他在旁边全程看着,边监考边心算???
  许央整个人都不好了。
  非常沮丧,沮丧里带着说不明的……小兴奋?
  每天都往许愿池里扔硬币的苦学生,亲眼见到学神下意识是要拜一拜的orz
  许央在心里默默拜了拜,一双眼睛缓缓露出衣领,小声说:“你可以再讲一遍吗?我刚没听清。谢谢。”
  怪答案只有个【略】
  秦则初站起来,单手把椅子掂到书桌旁,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笔和演算纸,坦然坐下:“先看图……”
  他手指骨节细长匀称,不夸张地说,是许央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有点羡慕他手里的笔。
  台灯的柔光笼在他脸上,眼皮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下一层阴影。皮肤可真是好,白净光滑,没有一颗痘。
  不知道是不是面膜的功劳。
  “我讲明白了吗?”秦则初笔尖顿在演算纸上的最后得数上,侧脸看过来。
  四目相对。
  几乎瞬间,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明、明白了。”许央尴尬地转过脸,目光在演算纸上乱扫。
  秦则初给出的步骤简洁直接,不绕弯子,很快讲完。但是贵在他语速慢,每一步都说在关键点上,许央即使分出一半心在他脸上也还是能听得懂。
  秦则初放下笔,抬手在脸颊上抹了下。
  就在许央以为他会问他脸上是不是有东西时,秦则初轻笑了下,漫不经心地说:“面膜可能有毒,脸有点痒。”
  “啊?”许央闻言看了他一眼,判断道,“没有痘,不发红,问题应该不大,敷完面膜是要用清水洗脸的。”
  “哦~~~”他明显拖了个长腔,“我以为我脸红了。”
  许央:“……………………”
  怎么听怎么不像句正经话。
  秦则初看了眼闹钟,站起来:“今晚谢谢,好学生。”
  腔调一本正经,但是由上句话做铺垫,许央觉得这句比上句还要不正经。
  好学生?
  真把自己当监考了??
  监考还有管说答案的?!!!
  许央坐着没动。
  秦则初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在桌上:“谢谢。”
  这次语气极其诚恳。
  转而。
  “你一直都这么听话么?”他又说。
  秦则初看着她纤细小小的背影,指尖在裤兜里捏了下。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怕祸害了人家好学生。
  他掀起窗帘翻身出去。
  许央扭过头来时,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只看到窗帘在夜色里晃动。
  桌上的棒棒糖她很熟悉,今晚买红豆面包等秦则初找零时,她一直盯着收银台旁边的罐装棒棒糖看。
  所以,他看到了?
  特意揣了根棒棒糖来翻窗??
  可是逻辑反了呀。
  他翻窗明显是在躲什么人,正好翻到她房间纯碎是意外吧???
  薛定谔的棒棒糖。
  许央蹙着眉心把最后一道物理题写好,重新整理了桌面,最后把秦则初讲题那张的演算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
  她愣住。
  垃圾桶里静静躺着那个红豆面包。
  母亲觉得便利店的面包不新鲜,随手扔在了垃圾桶,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垃圾桶就在她椅子腿旁放着,只要稍低头就能看得见。
  许央第一个念头是完了。
  肯定被他瞧见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特意坐在秦则初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向左稍稍偏了下头——红豆面包。
  非常清晰,毫无阻碍。
  许央双拳放在大腿上,胸腔闷热。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无非是生平第一次“做坏事”就被正主给逮个正着。
  许央决定第二天换条路上学。
  可是第二天,许央听说附近死了个人。
 
 
第3一整条街
  宣坊街大体保留着民国时期的风貌,以前这里整条街都是许家的。
  随着时代发展,许家产业日渐式微,传到许父这代,就只剩下了这座花园洋房。
  几经修葺,洋房沿袭了整体风格,好看是好看,安全性却不太高——开放式阳台,没装防盗窗。
  秦则初能爬墙翻窗进她房间,其他人也能。
  许央不寒而栗。
  早饭时,再三犹豫,许央没有告诉母亲秦则初昨夜翻窗进她房间的事情,而是跟母亲说起昨夜的吵闹声时,提及了家里的安全隐患。
  母亲说教了番让她少操闲心按下这茬。
  白天在学校,许央抽空想了下这件事。
  她出生起就住在宣坊街,至今十七年,就没人爬窗翻进过她房间。
  除了一个秦则初。
  秦则初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吧。
  许央思考了一天,得出这个结论。
  下午放学,许央接到母亲电话,说她正等在校门口接她回家。
  许央挂断电话,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找到母亲的车拉开副驾门坐上,笑着问:“妈妈,今天公司忙完了?”
  许央走读,父母工作忙。学校门口有直达公交到宣坊街路口,只需要坐三站。天气好不犯懒时她骑单车来回,反之坐公交。
  “小泥湾昨天夜里出事了。”母亲倒车出来,“这段时间我接送你上下学。”
  小泥湾和宣坊街隔了几个街区。
  “出什么事了?”许央系安全带的手一僵,“昨天夜里?”
  “死了个人。”母亲语气有些漠然,“昨夜的吵闹声就是这事。”
  许央有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
  她颤着手机械地系好安全带,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喉咙发紧:“死在了小泥湾还是咱们宣坊街?”
  “小泥湾,不知怎么追到了宣坊街。”母亲蹙眉心,“真晦气。”
  “具体什么事邻居们也不知道吗?”许央刚问出这句话就有点后悔,母亲向来讨厌邻里之间的闲言碎语。
  “你花婶说好像是在追凶手。”母亲意外没有说教她,反而有和她继续八卦下去的样子,“如果凶手真跑到了宣坊街……妈妈想起你今早说的家里安全隐患,我已经联系了安保公司,明天就给家里装一套防盗警报系统。今晚你害怕的话和我一起睡。”
  “追凶手?昨晚那些人在追凶手?”许央抓着安全带的指节泛白,“凶手找到了吗?”
  母亲:“还没有。”
  “怎么死的?”许央又问,“凶手会不会是……宣坊街的人?”
  和昨夜有关的宣坊街人。
  秦则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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