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在外面等着,一点也不怕大太阳,只站的笔直的给调令收起来,“兄弟,咱们的运气来了。”
“可不是,这么多年了,也该轮到咱们哥俩出头之日了,咱们啊,没白给方大人送礼呢,你看看,这不就是记得咱们哥俩了。”
方墩笑眯眯的,能让方大人去接的,至少是比方大人还要大的官儿,这样想着,一路上他们哥俩好好伺候着,回来定是能讨的大人物欢心了,何愁不发达啊。
到时候混个警察局的局长,那金山银山都是自己的了,发达了发达了。
方墩脑子灵活,“你在这里先跟着,我回家里去拿东西去,咱们总得好好孝敬一下不是。”
竹竿嘿嘿的笑,“赶紧的,赶紧的,时不再来。”
哥俩住在一起,平日里的银钱都是方墩管着的,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臭味相投,哥俩好的竟然比亲兄弟还要好,跟连体婴儿一般的。
富贵在屋子里,跟主管大人说话呢,“人我带走了,兴许是一年半载的,他们之前手头上的案子啊,我问过方大人了,没什么要紧的,该办完的都办完了,牢房该清理的就清理了,别占着位置,吃着那许多的窝窝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主管大人哪里会多说什么,方大人都说案子没有了,那就是没有了,他也不能去追着方大人去验证一下,而且这牢房里面许多人,的确是住不开了。
都是一些穷鬼,身上炸不出来一个铜板儿,留在牢房里面就是白吃窝窝头的,他心疼窝窝头的钱呢。
方墩别看着胖,但是跑起来极为灵巧的,紧赶慢赶的,回来扶着富贵上了轿子,背着一个包袱鼓囊囊的,都是历年以来攒下来的好东西呢,哥俩顶着大太阳,喜滋滋的跟着富贵后面走,前面是辉煌的前程啊。
这边富贵前脚走了,后脚牢房就开始清理了,四爷被人拖拉着出来,饿的头昏眼花的,那窝窝头,他一口都咽不下去,“不是我说,你们这窝窝头,不能只放瓜叶子,实在是不是人吃的。”
“要我说,贵州那边有辣椒蘸水,你们弄点蘸水来,也比干吃窝窝头强啊,直着脖子咽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都到了这时候了,他还对着人家计较这个,官差气的给他拉出去,就跟没听见一样,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的人,在里面占地方罢了,一推就是一个跟头,赶紧滚蛋。
四爷就这么被拉出来了,那祯禧瞧着人多眼杂的,只等着他浑浑噩噩的爬起来走了几步,才让人拉着上车回家去。
第61章 望女成凤
老爷子听着他回家了,四爷在下面叩首,一口一个儿子不孝,老爷子话不多说,“去歇着吧,好了再说。”
四爷就退出去了,躺在床上,四太太心疼的跟什么似得,怪他鲁莽吗?
不能怪,是为着大姐儿才鲁莽的,这是父亲该做的事儿。
因此恨恨的只说了一句,“你怎么不下手狠一点,就地正法了那混账。”
要下手,你当爹的就下狠手,只一刀结果了那混账,家里头也不白白的掏空了银钱,跑了那许多的人情啊。
四爷也委屈啊,“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追着他跑,只自己摔一个大跟头,哪里能追的上呢。甭提了,要饿死了,我这两眼啊一直冒着金花呢。”
四太太到底是心疼他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四爷还要说一句牢房里面的委屈呢,“再不是人过的日子了,那窝头都不成样子了,面少菜多,衙门里面黑心,连点人菜叶子都不舍的放,只牛马的饲料的一样的,你说说,我能下得去口吗?”
四爷想着,自己就是饿死了,也不能到这一步,绝对不吃一口的,“这什么世道,我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人不肯出来呢,在牢房里遮风避雨的,一日还有俩窝窝头,出去了,什么也没有,丧家犬一样的。”
四太太跟着叹气,“谁知道是什么世道呢?你只管养好了身子,咱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家里这么多嘴张着,哪个不要窝窝头塞着呢。”
四爷这才睡下来了,她心头大患没有了,倒是一时之间没顾得上那畜生怎么了。
可是那祯禧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跟着一起出来的,现如今堵着嘴在车里面放着呢,爷爷您要不要见一见了。”
老爷子摆摆手,“禧姐儿,你还小,不要乱来。再一个,你是福哥儿的姨妈,那是福哥儿的父亲,违背人伦的事儿,他做得出来,我们不能做出来。”
那祯禧点点头,就此出去了。
福哥儿在院子里洗衣服,孩子懂事的厉害,“姨妈,您饿了吧?”
那祯禧瞧着他去厨房里面端着碗,“给您留下来的,您吃了,别饿坏了肚子。”
那祯禧一边慢慢的吃着,到底怎么办,她心里面也踌躇,到底是女孩子,手上没有一点血腥子的学生娃,她知道要怎么做,可是下不去手。
要不是有了福哥儿,她是立时能手刃仇人的人,绝对不含糊的,可是亲姨妈对着亲生父亲,福哥儿该是多难过。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富贵带着人已经上火车了,都等着她消息呢,是死是活,一个信儿罢了。
那两个臭虫跟着出了北平城,是死是活不过是她一念之间的事儿了。
闭上眼,眼皮沉重的像是千斤重,黑眼球似乎是再也转不动了,心想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女强人,到底是有多累呢,只有自己知道,富贵闲人是最有福气的。
富贵闲人,富贵闲人,忽的一下子就笑了笑。
冯二爷就一直等着她来电话,想着要是来电话了,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的说辞,正好拿出来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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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美滋滋的,要教训的话也是积累了一肚子,哪里知道电话一进来,带着哭声的一句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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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二爷不由得直了直身子,“喔,禧姐儿啊。”
“是我,表哥近来可好,回转上海了?”
这样的关切,冯二爷很是喜欢,“今日动身回转,不知道禧姐儿几时回转。”
心想糊涂孩子,用了一盒子的大金鱼儿,买了那两个臭虫一样的人出来,却不敢动手。
他很是知道禧姐儿的苦恼,知道这是个良善的孩子,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孩子,又怎么敢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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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祯禧只当做他是不知道的,“再过些日子便回去了,表哥要记得按时吃饭才好,家里的宵夜我吃不到,劳烦表哥代劳了。”
冯二爷不由得微微笑,就此闲话几句,倒是忘了那一肚子教训的话。
那祯禧强撑着说话,不知道如何开口,就此挂了电话,冯二爷冷笑一声,对着电话自言自语,“若是都跟你一般,那大家不用吃饭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就是了。”
他有过设想,话那许多的钱买人命,那祯禧要是真的这么干了,他一点儿责备也没有的,也没有一点儿惊讶。
费那么多的劲儿,可不就是为了解气的,为了报仇的,那就一干到底,那两块料子在路上,杀人越货的事儿多了去了。
车祸死的,淹死的,失踪的,偷了主家东西跑了的,哪一样都能对着方大人交差了。
再有大姐夫这样的人,出来了断腿了,少不得在街面上当个仡佬,找几个小混混日日招呼一顿,没几日就能归西去了,更不用费一点儿功夫的。
可是这孩子,到底是个孩子,下不去手竟然。
妇人之仁,这样的事情冯二爷见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凤凰初啼,鼓乐齐鸣。
可是少有人知道,雏凤立威,是要伏尸百万的。
可是这又如何呢,冯二爷心狠手辣,做事绝对不拖泥带水,向来是斩草除根,他只心里有个度,大方向上对了就行了。
因此心里面是盼着禧姐儿跟自己一样,是能比肩站着的人。
先前的时候没机会,只看着是个孩子,娇养在温室里面的花朵儿一样的,满头的华翠都让人下不去手,笑嘻嘻的拍马屁,一声声的表哥拉长了声音,喊的人心里头喝了凉水一样的舒坦。
他从没想过这些,可是这孩子太给人惊喜了,这次事情办得好,难免二爷心里面就多了更高的期待,能不能给办的更好一点儿呢,这事情给好好的收尾呢。
刘小锅带着人去接应一下富贵,“我瞧着那位爷是真的不一般,一个人带着这么两个人来的,竟然给糊弄的服服帖帖的,一点儿都没发现的。”
冯二爷已经等了好几日了,自从上次来电话以后,那孩子就没了音信儿了,想是心里面为难呢。
自己打了电话,“禧姐儿,最近睡得可好。”
那祯禧都快疯了,当初为着四爷奔波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她是想动手的,可是过不去心里面的坎儿。
想来也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怎么能沾了血呢。
“好得很,只是有个问题想问表哥,折磨人的法子那么多,哪一种的最折磨人坏人呢。”
冯二爷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心想我整治人的法子千万种,哪一种都不跟你说,自己想去吧,我要是动手了,第一个整治的就是你。
他对着这个孩子,也不是事事满意的,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都是一些孩子气的小毛病,自己心里面是满意的很的,只是就还想着这孩子能不能再优秀一点,就跟大人盼着孩子望子成龙一般。
他对着禧姐儿,是望女成凤。
第62章 什么叫因果轮回
冯二爷不是那么好使唤的一个人,他的主意都是为着赚钱的主意,其余的一概不是什么好主意,习惯了这样的思路。
“禧姐儿,我知道肯定是比你多的,我想你大概也是不想知道这些东西的。”
那祯禧心里面撇撇嘴,脸上笑嘻嘻的,心想就是想让我夸夸你,表哥总是这样的自负,自负的让人没脾气,因为哪件事儿他都办的极为妥帖。
“表哥多日辛苦了,几时我回转了,定要帮着表哥做双千层底儿鞋才好呢。”
这话儿听得冯二爷差点笑岔了气儿,北平来的禧姐儿,针线都不曾拿过的禧姐儿,能去给他做个千层底儿,怕不是手指头成了窟窿眼儿。
“有劳表妹了。”
“那表哥——”
那祯禧不把话说出来,说一半就笑嘻嘻的等着别人帮她说完另外半截儿。
冯二爷是个性情中人,“人我接到了,事儿我来办了,你只管着让你的人回去就是了。”
“有劳表哥了,我给表哥鞋面子上绣个老虎吧。”
冯二爷拉着脸,什么人穿着老虎鞋,虎头鞋,糊弄孩子呢,“你看着办,办不好的,我只管找你算账。”
那祯禧脖子上凉飕飕的,她甩开了一个大包袱,当然是兴致很好了,睡了足足的一整夜,第二天起来精神焕发的去找四小姐五小姐。
“不知道时兴什么花样儿,我也不曾会,想着跟你学一下,做一双千层底。”
五小姐受宠若惊,细声细气的,三姐几时到自己屋子里面来了呢,三姨娘忙不迭的端茶倒水,心里面发笑,这无缘无故的做鞋,定是有缘由的。
五小姐想的少,“我去拿花样子你来看,你要做鞋穿,只管来找我就是了,我做的千层底儿比姨娘的还要结实许多呢。”
那祯禧笑着坐在一边吃瓜,三姨娘特特的去切了瓜来给她吃,前些日子为着大姐儿的事,家里面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大子儿。
好在是三姐儿回来了,三姨娘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冯家是个极为阔绰的人家了,也不得不佩服三姐儿的为人处事,她若是出于三姐儿的这个位置,是不敢如此帮扶娘家的。
两家悬殊如此巨大,就连四太太都不得不考虑到这个问题,四爷入狱的时候都不曾去叨扰冯家。
可是现如今冯家的人都在这里,祥嫂镇日里为着三姐儿的饮食起居转悠,再有一个刘小锅家里的整日里陪着她,再不肯错一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使是这样,三姐儿也能拿出来银子帮衬娘家,这是三姨娘不得不佩服的事儿。
这样做,向来是让冯家的奴仆们瞧不起,又担心让二爷瞧不起,可是她瞧着三姐儿的样子,是丝毫不担心这样的事情的,这是三姨娘不明白的地方。
“姐儿吃瓜,这时候的瓜是头茬,好得很呢。”
怕她吃着不便宜,拿着小签子在那里慢慢的去籽儿,瞧着那祯禧先拿了给五小姐,三姨娘忍不住低着头笑。
她是看得出来的,三姐儿不管是喜不喜欢姨娘妹妹们,可是老爷子教的好,她对着姨娘妹妹们并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三姨娘觉得自己这许多年,有眼色了这是一点儿长进。
从细微上看出来一点事儿,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老爷子打小教给三姐儿的,她先前只觉得女孩子家家的,兴许是为了嫁一个好人,兴许是算算账能算的明白,又或者是跟四太太一样的能精打细算,给家里管理的妥妥帖帖的。
可是现如今看来,老爷子费那么多的精力教导,三小姐自己平日里那许多的努力,不是白来的,不是为了嫁人的,这是一个收益一辈子的事儿。
“怎么不见四妹?”
三姨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回想起来,也是好几日不曾好好的跟四小姐说过话了,每日里回来的时候,她都睡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在睡懒觉,等着她忙完活计回来,人都不见了。
五小姐没什么心眼儿,人也实诚,觉得这家里的事儿,大可不隐瞒的,对着三姐说没什么坏处,“她每日里半夜才回来,爷爷病了,也没什么门禁了,家里乱成一锅粥,中午前才起来,也不在家里吃饭,涂脂抹粉的就走了。”
三姨娘给她使眼色,她才住了嘴,闷闷的低着头吃瓜。
那祯禧倒是没惊动什么人,只管着让人去跟着,这死丫头,只怕是有鬼呢,女孩子家家的没到芳龄就开始涂胭脂抹粉,真当那家的家规是摆设了。
她自去找人跟着去看,看看到底是出的什么洋相。
却见刘妈脸上似笑非笑,进门来眼睛里面还似乎是含着泪,“三小姐,我有事儿跟您说。”
那祯禧扶着门出来,以为是她家里有事儿,刘妈是乡下来的,生完儿子出来的,这许多年了,都没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