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家里条件不错,她出身很好了,只是年少时候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生活,后来她去求学,家底很好的,她父亲在世的时候,是江浙大户人家,只是后来慢慢地落魄了,母亲一个人守寡,只有她一个女儿。
如梦的眼睛里面有点酸,她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觉得就跟地窖里面的大老鼠一样,肥硕恶心,油光水亮的皮毛,胖的走不动了一样,但是发出来恶心的叫声,一举一动都是贼。
“我母亲如果知道我这么做,不会说我不好,你们如果有一点原则,不要涉及到我母亲,如果你们用我母亲威胁我,也没有用,我不在了,黄泉路上母女作伴。”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很是傲气的看了馥和烟行的老板娘一眼,“我母亲虽然一样守寡多年,但绝不是一般妇人。我外祖一家乃是江浙大户,祖上先后六十余位进士,三品以上大员十余位,我父亲世代儒商,前后几次奔走救国。”
“我死了,我母亲大可不必伤心,我母亲死了,我也大可不必伤心,我父亲若是还在,必不能弯腰当奴才。”
“我劝你们,活一百年,何苦如蝼蚁,后人不耻。”
一句一句的扎耳朵,馥和烟行老板娘,多年来没听过这些话了,字字珠玑,这是骂她行为不检点呢。
当年说这些话的人不少,她丈夫去世的时候,青年守寡,世道也似乎变了,亲戚朋友全然有了第二幅嘴脸,她觉得自己现如今走到这一步,都是被逼的。
这么直白的话,她听的脸色都白了,气的胸口疼,半天说了一句,“黄毛丫头。”
如梦还不肯罢休,见她要走,补上一句,“你们坑害了我,世界上还有无数个如梦,我虽然是被同行出卖,但是我一起毕业的同学们,还在各处报社里面,他们,一样是我如梦。”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死没什么可怕的,她一起新闻传播毕业的同学们,一直在奔走,他们这一届死没了,还有下一届的呢。
如梦被活活打死的,身上一片好肉都没有,接着往下面查,就查到她同学身上去了,一晚上接触了几个人,平时跟谁交往比较好,肯定要去呗。
如梦确实是找了同学,这样大想新闻,她跟同学一起写的,然后自己去报社刊登印刷去了。
同学结果早上起来,买报纸的时候,没看到,心里面就觉得坏事了。
紧跟着去了如梦家里面,“伯母,您走,赶紧走。”
如梦母亲不知所措,只端坐着不走,她是大家闺秀,汉人里面的标准闺秀,知书达理,通读经书的。
听着同学说了原因,怆然泪下,“我不走,我是她母亲,她如果遇害了,我当母亲的,自然也不能逃走。”
同学人很好了,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的,“您必须得走啊,如梦也希望您能走,走啊,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如梦母亲心绞痛,知道女儿多半遇害,“我能走到哪里去呢?我这个年纪的人了,不值得走了,你走吧,我是个累赘。”
如梦的母亲,是小脚,裹脚的小脚女人,跑也不能跑,走路也走不了几步,生下来就是坐在家里的,门口都不会出去的。
男同学很瘦弱了,擦了擦汗,背着如梦母亲就起来了,“我背着您走。”
什么都没带着,急匆匆的从后门跑,前脚他们跑了,后脚前门就被打开了,馥和烟行的老板娘,势必要找出来底片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见到人跑了,冷哼了一声,“能跑到哪里去?”
海关总署的那一位,实在是有本事的很,跟警察局局长,关系好得很,警察在街上找人,那男同学幸亏是老家是乡下的,不然只怕是跑得了自己,跑不了家人。
要出城,可是又怕城门有人堵着,躲躲藏藏了许多天。
带着一个小脚太太,藏在小巷子里面,如梦妈妈撸下来自己手上的金镯子,还有戒指耳环,特别多识大体,“你带着去当铺,不拘是换几个钱,出城去,再不要回来了。”
“我留在这里,我老太太一个,什么也不怕了。你还年轻的很,你有更广阔的地方要去。”
男同学哭啊,觉得很难过,如梦是彻底没消息了,已经遇害了,“我不能留下您一个人,对不起如梦。”
“我答应过她的,我们家里儿子多,家里穷的很,上学的时候她总是带饭给我吃,毕业了我们一起当记者,说好了为国人发声的。”
如梦妈妈擦了擦眼角,“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知道女孩子做这些太辛苦,可是如梦愿意去做,我还是希望她做喜欢的事情。”
“所以,你更要走,你不要管我了,我有办法。”
催着男同学走了,如果不走,在里面早晚被人找到了,三教九流的,危险的很,时刻就能找过来了,她逼着那同学走了,只留下来了底片。
第119章 你二爷还是你二爷
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第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如梦死了,还有别人帮她完成,做新闻记者的,总归是要还原真相的,你发出来的声音,是真实的声音。
你接受到什么样子的声音,要原原本本的还原出来,不能篡改。
小四觉得最近疯了,自己就跟病了一样的。
大姐现在忙着如梦的事情,处理这个烂摊子,没工夫管她,她应该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来那一船的烟土,沉甸甸的在心上。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找不到底片,满世界疯了一样的找不到,她不得不考虑别的方法了。
比如说,虚假报道,所以如梦看到报纸的时候,直接就笑了。
冯二爷一时之间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的船上发现了烟土,而且那么多,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小四不得不给大姐头点赞。
照片与其被人爆出来是自己的船走私烟土,不如嫁祸给别人了,到时候即使是报爆出来了,也可以推到冯二爷身上去,这码头上的船多了去了,记者搞错了也是有的。
如此说来,这烟行的船还真的时候冤枉了,明明是冯二爷的船队呢。
她找了不少的资料曝光,冯二爷的船队多,而且远销各地,走私烟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这哑巴亏,冯二爷不吃也得吃。
真真假假的,老百姓哪里管这些啊,只要是有个敌人,打就是了,只管着去同仇敌忾一起上。
冯二爷是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很多上海人都不认识他,现如今家喻户晓了。
那祯禧很是担心的看着他,“现如今要怎么办?报纸上说的跟真的一样,海关上的人也不听的来找,影响不好。”
冯二爷慢吞吞的,洗了脚,自己拿着步子吸水,他自来独立,从不用洗脚丫头,不少人家里面的洗脚丫头,都是陪房一样的。
“这个不用管,你只管着好好读书才是呢,没几天就要开学了,到时候要考试吧。”
跟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外面的事儿,就是难为死了,也不太跟家里的老婆说,自己一个人撑着。
只是那祯禧还是要问,这事情不管她能不能帮上忙,能不能解决,她都得知道一下。
夫妻两个,事情你有难处不说,我有难处不说,那岂不是比好朋友还不如了,说出来了,最起码有个人思想上理解,共同分担。
不然你只觉得丈夫日益的苦大仇人,日益的脾气暴躁,还以为是针对你的,根本不知道他外面多难,也不去体谅他了。
“我觉得你可以跟我说一说,毕竟我生来驽钝,时常需要你这样多智近妖的人来提点一番,跟我说说有什么好点子呗。”
挨了冯二爷一巴掌,打在背上,声音倒是响亮得很,他弓起来手心扣上去的,不疼。
“损人呢是不是,多智近妖?”
“夸表哥聪明来着,只是用词不当,表哥勿怪。”
说着正儿八经的起来行了一个旗礼,好看的很,如此温言软语,如此娇俏可爱,冯二爷就是不想说,也得说说了。
“太太,你知道,我帮派上有人的。”
“去年我丢了一顶帽子,等我看戏出来,帽子能安安稳稳的放在衣帽间。这世道,你想不到的沟壑里面,放了不少人呢,三教九流五湖四海,多了去了,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法子生存。”
那祯禧点点头,冯二爷去看戏,路上遇到了飞车党,他一顶极为漂亮的海赖帽子给人摘了去了。
他不吭声,等着看戏出来了,衣帽间里面,赫然就是放着一顶海赖帽子。
一些人的能量,实在是大得很。
冯二爷是在会的人,平日里帮会上有难处,他出钱出力,乐善好施,时间长了,一些三教五流的人,遇到难处了,都爱来找他。
可以说,他在地面上,混的不错。
“所以,我在地面上,混的还可以,这事儿谁干的,来龙去脉,我清楚的很呢。”
冯二爷这话说的极为客气,混的不错,一个不错,用的很是中庸。
“所以,表哥是打算找出人来,怎么解决呢?”
冯二爷冷笑一声,就是馥和烟行的老板娘不来招惹她,他也看她不顺眼很久了,这码头上的事情,他最熟悉了。
往来的船只,干的是什么勾当的,他一清二楚。
眼看着前线吃紧,后面还在倒卖大烟,现在的部队,可真的算不上仁义之师。
冯二爷不得不再次确信,自己早些年给反动派的钱没有白给,比给这些卖大烟挖陵墓的人强多了。
“好孩子,我好好的给你上一堂课。”
冯二爷你看他杀伐果断,头脑精明,粘上毛跟猴儿一样的,可是他绝对不是那种独断的人。
少在外面应酬的时候,而且极为顾家,只要是没事儿,就回家里来,跟着那祯禧一起看书或者是干点什么,要是家里面不行了,两个人一起去街面上去看看,或者是去外面餐厅吃饭。
也是很奇异的一种性格,不然这个年纪事业有成的男人,是泡在外面不回来的,而且一心奔着事业去的,谁有心思陪老婆啊。
那祯禧瞪大了眼睛听着,也不得不赞叹的看了他一眼,“你做的是好事儿,我支持你。”
“当然是好事儿,以为我是软柿子,吃个哑巴亏,可是没想到,我是个老虎。”
冯二爷冷笑一声,底片在他手里面,他要找个人,比海关跟警察局找人方便多了。
底片印刷出来,然后趁着晚上的时候,挨家挨户的塞到门上,这是反动派的常用手段。
一些革命党,时常晚上发这些东西,为的就是报道信息被日本人或者官方控制住了,闭塞了老百姓的耳目,这些人,是用生命当老百姓的眼睛跟耳朵啊。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看到了都要气死了,门外围着人,有带头的去围攻她家,“冯二,你好手段。”
第120章 丧心病狂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她的一辈子,都是在别人的嘴巴里面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最恨别人嘴皮子一张就来。
里面肯定是有人带头的,有人组织,后面指挥的人一定是冯二。
她知道冯二有本事,只是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能力,一晚上而已,就已经这样了。
最后还是海关总署的人来了,动了枪最后人才散了,真
她时候气急败坏了。
“这口气,我不能就这么咽下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跟你说过了,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我能保得住你,以后可不一定,你最好要好好想好了,你是个聪明人。”
馥和烟行老板娘不说话,她是个女人,尤其记仇。
她行动出入不便,事情大多是交代给小蝴蝶去干的,小蝴蝶是出走的人,如今回来了,还能让她重用,实在是难得。
为的就是小蝴蝶已经无处可去,只能依靠着她,又是身边的老人了,所以说用起来很是顺手。
小四晚上在家里,她发现自己变得不快乐了,很想找人说一说,但是身边没有人。
有人敲门,是小蝴蝶,小四突然就很想说一点儿什么东西。
“坐吧。”
她房间里面,依然是很简单的,漂亮的衣服鞋子,然后到处随手摆放的口红还有香水,看起来就不是个好女人。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也是跟个孩子一样。”
只是那时候,眼睛里面还带着光,还带着期待,她这次回来,感觉这个孩子有了心事。
小四冷笑一声,不以为意,“一样不一样的,日子不还是要照旧过了。”
说完了,她觉得沉闷的慌,小蝴蝶也低着头不说话,小四烦躁的点了一支香烟,在那里默默的抽着,灯光很暗,只有一盏床头灯昏昏沉沉的,看起来格外的压抑。
烟雾缭绕,空气里面很快的就带着烟草的味道,在沉闷的空气里面,不是那么的让人喜欢。
小四让烟在嘴巴管道里面走一圈,似乎把自己五脏六腑都重新熏陶了一遍,让每一个细胞都重新复活了。
才开口说,“蝴蝶姐,你说人家图的是好,我们图的是什么啊?”
路上的人,形形色色的,都有个奔头,家里有老有少的,或者都想着好,就连来会所的男人们,浪完了回家了,依然是有老婆,有孩子,还有父母,依然是仪表堂堂的,像是个君子一样。
可是她们这些人,图的是什么啊。
小蝴蝶似乎没想到她说出来这样的话,她知道小四读过书,还会写字背书,很难得的,知道她应该是好人家出身的,只是做这一行的,好人家出身的多了去了,她自己不也是吗?
可是到了这一步,谁也不会关心过去了,“为了钱啊,我家里如果不是为了钱,我不能到这里来。”
小四突然眼角就渗出来了泪,是啊,可不就是为了钱,她似乎想着笑一声,笑自己怎么问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来,可是大概是带着很多难过,所以喉咙里面发出来的声音,像是水壶里面咕噜噜的水,轻飘飘的似乎是在梦里面。
“是啊,为了钱,我也是为了钱,可是现如今,我钱够了,别的我也想要,怎么就发现,我出不去了呢。”
小蝴蝶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小四发现了,她今晚也是失魂落魄的,不过有理由,她是被人抛弃被人欺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