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的修养[快穿]——同仁坑
时间:2019-08-03 08:43:13

  “干爹往这边走。”小林子很理解德海的心情,甚至他昨天打头阵过来看时表现都不如对方,“娘娘们不住前厅,都在后头的几座馆阁里住着。”说着,就把人引向了另一条通往后院的小路,那才是宫人们常走的道,还因为大太监的到来特意清理过,所以没有杂草也非常干净。
  德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有不好的预感。
  真到了后院,望着更破败的一排楼阁院落,大太监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不过大概是因为有人在里面住,所以这里的地面倒没有太多半人高的杂草,台阶上也望不见什么青苔杂物之流,看起来整洁了不少。只是从东边发出来的更清晰的疯妇嘶喊也让人头皮发麻,好在她叫了一会儿就停歇不叫了。
  “东边住的是先帝的陈太妃?”德海随口问了一句,他记得自己二十几年前初进宫,先帝还在龙座上时,这位陈太妃也是极受宠的,当时他位卑人轻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她疯了被送进了景西宫。
  “是的干爹。”小林子连忙答了一句,看到上峰收回视线立刻知机地指向了另一边,“靠西边的那间小院,便是蓉嫔的住处了。”
  走进小院门,里面的环境要更好一些。这个更好,也只是相对于外面而已,杂草被拔光了,小花园稀稀疏疏有几棵枯死的树,其余该破该旧的东西一样都没差,从院门延伸到正屋和厨房的石板路都已经碎烂了。
  还没跨进屋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年轻女人的咳嗽声。德海闻到了一股子药味,立刻拿手帕半掩住口鼻,缓了缓后才正式踏进去。
  嗯,里面更破了,进门就瞧见一只缺了腿的圆桌被不知从哪找来的一截木头粗略捆了一下支楞在那里,上面摆着早就冷掉的茶水和药炉,再往右看去就是一张简陋的床榻,上面围着一圈打着补丁的帐幔,半打开的帐幔下一个脸色苍白仿佛大病初愈的年轻女子半卧在其间,床边是奉命过来照顾的医女。
  鹅蛋脸,柳叶眉,娇柔精致的五官即便一脸苍白也掩不住天生的丽色,德海暗声赞叹,也难怪刚一入宫就受到圣眷。可惜了,可惜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两人见到他来立刻打招呼,德海摆摆手,挥退了医女,又在小林子仔细擦了又擦才搬来的圆凳坐下,这才和床榻上的女人对话。
  “蓉嫔娘娘贵体感觉如何?”
  大太监说得客气,但已经是废妃的蓉嫔哪里真敢摆架子,立刻撑着身子坐好,向他感激一笑:“万幸捡回一条性命,还要感谢德公善心,愿意施予援手。若以后有用得着……”
  这样空泛的感激之辞德海是没兴趣听的,他救人也只是一时意起,也不指望这位废妃娘娘能翻身:“谢我就不必了,娘娘真要谢还是谢谢你的宫婢。”
  “您、您是说素玉?”沈蓉一愣,她从昏迷后醒来几天都没见着人,还以为……
  “娘娘以为她见您高烧不退丢下您跑了?”沈蓉这表情德海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倒也没嘲笑,毕竟换成谁都会这么想,“那您可就错了,要不是这小宫女,咱家未必想得起来这景西宫……”接着他随口略略说了几句当时的情况。
  竟然是这样!
  “那,那她在哪?素玉人呢?”大太监说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沈蓉却听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三十棍子,宫里的刑棍对宫人来说挨上十棍就已经不轻了,三十完全能要人命了!素玉她不会……
  当下,蓉嫔顾不得有人在场就立刻掀被要下床去找人,那从心底冒出的惊慌和悲戚倒是让德海点点头,觉得那小丫头没跟错人。
  “娘娘放心,人没死,被另行安置在一边养伤呢。”德海还欲再说,小林子突然凑过来对着他一阵耳语,大太监顿时露出讶色,“是吗?既如此,就让她过来。”
  沈蓉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的小侍婢,她能在这冷宫里硬熬半年才病倒而是不像其他罪妃不是早早死了就是疯了,全赖这个忠心的婢女在竭力照顾。未被打入冷宫前,有诸多奴仆侍奉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只在殿前做扫洒宫女的小姑娘会成为她最后的依靠,如今识得人心冷暖哪里不知这份忠诚的可贵,更是心心念念焦急着。
  “德公,素玉她……”
  “娘娘莫急。”拦住蓉嫔要下床的动作,德海一挥手指向门外,“人不是来了么?”
  那是被人架着抬进来的娇小人影,苍白无血的脸正朝着这边微微一笑,轻轻唤了一声“娘娘”,沈蓉的泪就更汹涌了,直接不顾一切奔下床来扑了过去。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好不好!”她抓着小宫女的手大声呜咽,荣华如风恩宠似烟,父亲败亡的那一天她就该明白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假的,相信那个男人的自己才是真的傻,这座孤冷的皇宫里,她唯一能抓在手里的温暖只有这个人而已,“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相比起蓉妃的失态,站在一旁的德海却是有些诧异,这小宫女虽然重伤未愈脸色惨白,可身上的那份宁和气质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容貌上没什么过人之处,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明澄如琉璃,清澈干净很容易博人好感……杖责她的那日遇到时这小丫头想来是真的急疯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忽略掉那些印象中的差异,德海也未细想,很快就收到了蓉嫔主仆的感激。
  “公公这次救了娘娘的命,奴婢绝对谨记在心,竭力相报!”
  小宫女的感恩很诚恳,德海听得出来日后真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不是害蓉嫔的她绝对什么都会替他干,可他一个大太监哪里用得上一个冷宫侍婢?当下只是摆摆手。
  “你们的心意咱家心领了。”德海准备离开,已经开始例行套辞,“咱家此次来不只是看你们,也是瞧瞧这景西宫……”
  话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屋里的义肢圆桌那条假腿突然断了,上面的茶壶药碗滚落而下碎了一地。德海被惊得退了一小步,这还没完,他身后几步远的窗棂在突然的一阵强风下也是啪嗒一声跌在了地上,早就风干龟裂的木窗和前面那些药碗一样碎成八瓣。
  全场安静。
  “咳!”大太监咳嗽了一声,“再有几个月就要入冬,钦天监前两天还说过今年会有大雪,这景西宫确实也该修一修了。”人救都救了,大冬天的再看她们全都冻死也没什么意思。
  果然就传来两声欣喜的女声:“多谢公公!”
  大太监面无表情地从冷宫进去,又面无表情地从冷宫出来,在不明真相的宫人眼里半点看不出情况。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义子,脸上却是有几分迟疑。
  “干爹,您真的要帮那两个……不,要修缮景西宫?”及时改口的小太监免去了上峰的森冷视线,问得小心翼翼。
  “修缮?顶多是叫几个宫人给有人住的那几间加固一下房子不至于漏风漏雨罢了。”大太监可是很清楚冷宫意味着什么的,“里头住的虽说都是罪妃,但终归是圣上的女人,圣上没说立刻处死那就代表她们得活着思过,让她们都早早死了岂不是违背圣意?”
  还能这样算的吗?小太监摸摸脑袋,觉得也很有道理。毕竟皇上真要后宫的那些女人死,一杯毒酒或者一尺白绫是比关冷宫更省事。
  而冷宫蓉嫔的小院里,昔日高高在上的娘娘正弯腰一点点收拾着屋里的狼藉。这些事在半年前她一点都不会做的,可是在这种地方不会也很快就会了。
  在她打扫屋子的期间,破碎风化的那些窗子和桌子都被其他宫人撤走换上了更坚固耐用的,屋顶也被加固添上了新瓦。
  明明是住了半年的屋子,等到一切弄完重新合上门,这才真正感到了暖意。
  “娘娘,果然还是让我来……”
  “你连下地走都不能就别逞强了!”沈蓉强硬地打断了小婢女的话,“你为了我都差点丢了命,我做这点事又算什么。”
  “可是,您的风寒……”
  “已经大好了,怎么说我也是武将之女比那些娇小姐要好多了,医女之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再喝两天的药就痊愈。”再次粗暴地打断,蓉嫔娘娘皱起她好看的细眉一脸不愉,叉腰怒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这个时候就该好好听话!”
  “是。”一直愁眉不展的小宫女总算笑了,“娘娘现在这样,奴婢才觉得您真的好了。”
  沈蓉闻言一愣,这才明白素玉说的什么,好像自从进了这景西宫后自己确实没有这般肆意过了,只是成日忧郁枯坐发呆。
  “不会了,我不会再这样了。”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沈蓉看开了很多,“我还是想活着的,不,我从来没想过要死。这次多亏了素玉你,得了德海的青睐,我们的日子终归要好过多了……”
  虽然落得被打入冷宫,但总算有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在身边,她做人其实也不算太糟……。
  想到自己也一直与人为善,自闺阁到入宫从未苛待下人甚至还多有帮助,结果一朝落难除了素玉无人跟随,连从小长大的陪嫁婢女都弃她而去,沈蓉自嘲地摇摇头。
  罢了,都已经过去了,不去想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小宫女的声音:“娘娘之前总是在帮助别人,经过此节,可有意识到一件事?”
  “什、什么事?”这突然的问话让沈蓉面露愕然,不太明白婢女的意思。
  “奴婢是说,相比起被您帮助过的那些人,其实曾经帮助过您的人会更愿意再帮您一次。”小宫女向她微微一笑,温声解释,“刚刚的德海公公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有时候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好感其实没有那么难,就算在这宫里,也是一样的。”
  沈蓉浑身一震,她愣愣看着自己的侍婢动也不动,脑中却像是炸开了惊雷,只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事物被击碎了一样。
 
  ☆、冷宫弃妃的宫婢
 
  自从被打入冷宫,沈蓉一直活得浑浑噩噩。
  从最初对皇上不相信她,认定她是个谋害皇嗣的毒妇这件事上感到冤枉,被发落时也气极且不甘成天大喊大叫,到被锁在破败小屋里狠狠磋磨了几天终于认清事实,之后便心灰意冷绝望度日。
  素玉找来景西宫的差事终于伺候在她身边时,她已经放空一切,成日里只会缩在屋里,盯着窗外的宫墙发呆。
  主仆俩虽然在冷宫里相处半年,但说实话,沈蓉其实并不了解小宫女到底是什么样的。毕竟她在失势前,素玉也只是她宫院里最低等的扫洒宫女,鲜少在跟前伺候。
  直到如今,蓉嫔娘娘终于才开始正视她的小侍婢。她发现这个印象里总是在她身边默默做事一点都不起眼的小姑娘,其实内秀惊人。
  有了大太监德海的关照,景西宫的伙食就和被修缮的屋宇一样终于像样了些,大概也因此素玉的伤比沈蓉想象中要好得快,小宫女很快就重拾起了她的职责。
  “好不容易得了德公的善心逃过死劫,娘娘,我们不能像以前那般寒酸的过了。”
  伤好以后就开始对着整座小院大扫除的小宫女是这么说的,沈蓉觉得她说得对,下意识点完头后,眼角的余光在看到这一贫如洗的屋子一下子露出苦笑,她们身处冷宫就算不想寒酸也不可能?
  但看着正在积极打扫婢女,那一张小脸平静又认真的表情让蓉嫔咽下了口中的丧气话。
  自己可是主子,怎么能比她的仆人还没志气。
  “素玉,我也来帮忙。”大将军的女儿一把抛下没用的矜持,捋起袖子也加入进去。
  一开始沈蓉是真的以为就是单纯的打扫,比如把屋里的桌子和门窗擦一擦,最多也就是把头顶角落结的那些蜘蛛网和灰尘扫一扫,但之后小侍女做的工作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反正已经不是沈蓉能插手甚至是理解的范畴了。
  蓉嫔娘娘就这么呆呆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们住的这间破小院就以目瞪口呆的速度发生着她做梦都没想象过的变化。
  时间不紧不慢,天气越发寒凉,一晃眼秋日已过,转眼便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年关如期而至。
  虽然整座皇宫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但年节的氛围还是让宫中上下感到欢喜,在这样的日子里便是再凶戾的主子都会温和些,更别提那些大方宽和的贵人,心情一好指缝里会漏下各种平时见不到的大笔赏赐。
  不过这样的好时光和冷宫之流的地方是没什么关系的,无论外面是好是坏都不能给这里带来什么,或许该说外面越是欢声笑语,越是衬得这里无限凄凉。
  德海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在过完年节终于有闲暇时,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几个月前救过的冷宫主仆。这种忽然就想去看看的想法,促使他让干儿子拎着几样不好不坏的节礼顶着天寒地冻跑去景西宫拜访去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冻死……
  回忆了一下秋日里在那小院里见到家徒四壁的破败光景,无论是大太监还是小太监都心里嘀咕了一句。
  沿路的积雪早被清理干净,虽然很多时候大家都绕着走,但景西宫并不算太偏,两人走了一阵很快就到了角门处,很快就被放了行。
  又一次踏进冷宫的地界,德海却突然感到后悔。
  这大年节的他为什么想不开跑这种晦气的冷宫来!
  刚任性转身就看到跟在他后面手里拎着节礼的小林子,看着小太监一脸茫然的眼神,大太监抽抽唇角又面无表情地重新转回身去。
  “走。”
  都跑到门口了,再折回去也不像。德海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往前。
  沿着印象里的小路找到蓉嫔住的那座小院,远远看去除了屋顶上面多点积雪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破破烂烂的。
  唉,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他这么正想着,便领着人推开破旧院门一脚踏进去,两眼漫不经心地往里一扫,不论是他还是小太监全都愣住了。
  我在哪?这是哪?我来这儿干什么的?
  脑子懵了一阵后,大小太监是不约而同地又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院门,嗯,依旧是破破落落的,这里是景西宫。
  可是再一跨进门槛往里走,里面的一切又让他们觉得是眼花,仿佛瞬间走错世界。
  干净整洁的石板路整整齐齐地从门槛后的台阶一直铺到院子里,连通着仅有的正堂大屋和小厨房,完全没有入秋时见到的稀烂破碎,院里那几棵枯死的树也被移走,变成了一排精巧名贵的山茶花,德海忍不住揉揉眼,似乎还是名贵的十八学士,他还记得李大学士府中就有,那老爷子成天宝贝一样养着的好花,在这小院里好像任人捏圆搓扁一样摆成各种造型随便养着,屋门前一株梅树正裹着雪开得红艳。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