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得死。可就人家那出色的工作能力，他也无话可说。
而吴导早在剪辑师问起怎么找的人时就郁闷地直接跑了，不用听他也知道后续是啥，趁着心情没有更郁闷之前早走早好，至于剩下的粗剪活计，他那老伙计经验比他更足。
同样郁闷的自然还有苏怀和席雨潇，颜凝复戏再归他们一开始都没什么太大感觉，在工作方面最多也就是庆幸一下不用和女四号一样把之前的戏重拍一遍，至于其他真的没多想，尤其是对身边的助理，那都是跟着自己好些年头的老人，用着很顺手也没什么不满。
可就这么半个月下来，他们的心态都有点崩。
拍戏是个辛苦活，尤其是以打戏居多的功夫片，吊威亚风里来水里去都是常事，夜戏雨戏甚至跳河落水甚至穿火海什么的也很常见，基本上一出戏杀青演员也是累得够呛，严重点落下一些病痛更是司空见惯。
可是看看只拍了一周的外景就多少有些憔悴的他们，再看看同样强度的颜凝那精神抖擞的状态和光滑的脸蛋……在颜凝每次无意识地炫助理时，他们都只能默默捂住心口。
他们要是有这样的助理，别说月薪三万，再往上翻一番都愿意请啊！到了他们这个身家地位的人，钱早就不是最重要的了，身体健康事业长久才是更注重的东西，这位梅助理简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助手啊！
可恨又羡慕的是，他们私底下出翻倍的工资挖角，人家都是一口回绝，对颜凝真的是死心踏地。换成他们自己，如果身边的助理被人开这样的条件，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敢保证会不会立刻改换门庭。
这种对比之下不知不觉产生的痛，根本不是一句心态崩就能解释完的。
变数大的外景在吴导的安排下总算都顺顺利利拍完了，剩下的靠影视城和特效录影棚就能解决，不过越是到最后都是些无论对导演还是对演员来说都比较难啃的骨头，剧本里还没拍完的镜头越来越少，但都是吴导预计里可能要重拍多次花费很多时间的戏幕，所以预留了不少时间。
但这预留的时间里还要拿出一部分做另外一件事——饰演女四号的易萱戏份全被删掉，换成顾晶晶全都重拍一遍。
吴导只能庆幸女四号的戏份就那么些，打戏也不算重，靠替身也能过去，而且中戏出身的顾晶晶论起演技比易萱还要强上一些，省了他不少事。
他觉得省事也只是站在剧组的大方向，私底下女演员们之间的勾心斗角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晶晶有一张很惹男人喜爱的纯洁面孔，放在外面就是被网上吹烂了的“初恋脸”，和易萱不同，她不需要刻意摆出柔弱的姿态，是真的随便笑一笑或者说说话都是让人不自觉放轻声音的乖巧惹人怜，是以从小到大总有男生和一部分女生主动为她冲锋陷阵。
有人帮她，自然也有人看不惯她。她现在只是新人，不像颜凝有自己的专属休息间，是跟三四个女演员共用的一个换装室。
而吴导的剧组就算是普通的小演员放在其他剧组那都是能混上主要配角的咖位，这一个靠着背影混进来的女四号自然是有人看不惯的。
哗啦！
放在桌上的一杯水被一个人走动时碰倒，里面的水一下子洒出来，顾晶晶躲得快却还是湿了鞋子。
“哎哟，对不起。刚起身时没注意，不好意思啊。”拐到水杯的那位女演员嘴里说不好意思，脸上和眼底全然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自己还没穿几次的白布鞋被茶渍晕染了一片，感受着脚背温湿的潮意，顾晶晶默默地把脚往后缩了缩，一张脸要哭不哭地强笑回应：“没，没关系。”
女演员看着穿着一身白裙打扮得像个民国女学生的顾晶晶和她脸上说着没关系却委屈得不得了的表情，绷着脸越过去装作要换戏服后便露出嫌恶的神色，这屋子里又没男人，摆这种脸给谁看？
屋里其他女人对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心，换装的继续拿衣服，拿剧本的继续背台词，趴着的继续睡觉，充耳不闻地继续做自己的事，这种压抑的氛围让顾晶晶忍不住又湿润了眼眶。
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又不是她自己主动要来的角色，凝姐也是其他人也是，都用这种态度对她？
想想她以前呆的剧组，以前有凝姐关照着，后来有辰哥护着，大家都对她很友善，她根本就没遇到这样的事，可是自从来了吴导的剧组……
顾晶晶都想直接哭出来，但来这里也有一阵了，知道这只会招来更多嘲笑，而且她哭的次数一多，被助理杨弘知道就会跟她们吵架产生冲突，她之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辰哥现在因为急着跟凝姐撇清关系形象受损自顾不暇也帮不了她，而凝姐更因为她和辰哥的事厌恶了她，她在这个剧组孤立无援只能默默忍着。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拍戏，拍完戏她就解脱了。哪怕被说得再难听，吴导的戏她也不能放弃。
咬着唇忍着泪意，顾晶晶把湿掉的鞋子脱下来，用纸巾一点点擦着湿掉的鞋面，看着之前雪白的鞋子如今一片难看的茶叶色，她又忍不住委屈了。
就在这时，换装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拎着化妆箱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大家都认得，那是艾咪老师身边的一名大助，她要是忙起来没空时就会让大助给当时相对不算重要的角色化妆，作为可以独立完成化妆工作的大助，角色们的妆面她们都很熟悉，导演那边也挺放心。
“艾咪老师跟妆外景的时候不小心感冒了，这两天不能来，所以就由我给你们化妆。”
同样的话，也传达到了今天跟顾晶晶有对手戏的颜凝那边，不过这位传话的大助面对影后时态度可要客气多了，甚至还带上点赔笑。
“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艾咪感冒颜凝是知道的，之前还以为症状挺轻回家吃点药睡一觉就好，没想到竟然严重到缺席的地步，是以她很好说话地点头，“那后面就麻烦你了。”
原本有些忐忑的化妆助理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连忙进了屋：“颜老师您放心，师父在给您几位大咖化妆时我都有在旁边看，该怎么化我记得很清楚，保证妆面和师父化得一样！”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的化妆箱，虽然箱子没有她师父的豪华，但里面的化妆品也算是很高档的那一系了。
乳液、粉底……化妆助理一样样往颜凝的脸上涂抹，动作轻柔又熟练，当她打好底妆，准备开始上眼影时，从后面斜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她即将抹上去的粉刷。
“请等一下。”说话的声音平和冷静，“这位小姐，您给我家凝姐上的这盒眼影是不防水的吧？”
“啊？”化妆助理的脸色一懵，随后就对上了一双剔透澄澈的眼睛。
与此同时，闭眼等人上妆的颜凝眼睛也睁开了，她的脸色不好甚至有些冰冷的怒意，化妆助理见状更加惴惴，不懂这是为什么的时候，有人回答了她。
“艾咪老师通知你们过来的时候，难道没交待今天有一场戏是要在人工雨水里拍摄的吗？”
一句话，让化妆助理的冷汗全下来了，不防水的妆容在那种环境下会变成什么样不用脑子都能想到。
“我，我真不知道！”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换马上换！”
化妆助理这会儿也恍然，之前的底妆用的都是防水的，所以这位梅助理才没反应，可她真没想到对方竟然眼尖到这种程度，她都没注意眼影是不是防水系的，可人家站在后面一眼就看出来还制止了。
“先别忙着给我上妆。”颜凝在这时打断她慌张的动作，“去给你的其他同事发消息，让她们注意一下，别到拍戏的时候再出岔子。”
对方连忙应是，手忙脚乱地通知其他同伴防水的事。听着她打电话的声音，颜凝便没再管，该做的她可都做了。
但饶是如此，到后面拍雨戏时，颜凝还是面对了一出顾晶晶雨中大花脸的戏码。
看着顾晶晶因为花了妆导致整个镜头被毁，然后被气急的吴导痛骂，**地一边哭一边道歉的凄惨场面，同样湿了全身但被早有准备的助理用毯子裹好全身的颜凝倒不是没觉得之前大助没通知到，而是在心里暗暗感慨。
女人之间的战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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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后的全能助理
有句古话叫一鼓作气, 再而衰, 三而竭。
顾晶晶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这场雨中打戏, 按照剧本描述, 算是女四号的戏份里少有的闪光镜头了, 甚至在这一幕戏里是稳压女二号一头的。结果一开拍闹出这样的意外, 顾晶晶顶着大花脸先是被导演骂哭，然后迅速重新上妆再来重演时, 面对颜凝本就处于弱势的心态又脆弱了几分。
这样的心态去拍戏怎么可能表现角色出力压女二的强势来，自然又是吃了NG再度被骂。吴导已经是五十好几都有孙子的人了, 这样的身份地位什么级别的大美女没见过, 面对顾晶晶的眼泪根本不为所动, 该骂就骂一点都没留情的意思。
这让一向顺风顺水惯了的顾晶晶一下子心态崩了, 又演砸了四五回以后，饶是做了心理准备要重拍多遍更知道自己耗不起没办法再换人的吴导闭了闭眼, 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招来编剧现场改了戏路，把这一幕本该强势愤怒的女四号硬是在没怎么变动台词的情况下改成了顾晶晶此时的悲伤柔弱版。相应的，那份原有的闪光也跟着这份弱气直接消失，反而让颜凝的角色又出彩了不少。
这个事实让顾晶晶更加伤心了, 但因此拍出来的镜头反倒完美地一次过了。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终于把这幕戏给过了可是大松了口气。别的不提, 顾晶晶被淋了几回, 颜凝就跟着也淋了几回，得亏天气越来越暖和，还有贴心的助理随时毛毯和姜茶伺候着, 不然她也吃不消。
“总算过了。”回了自己的休息室赶紧换衣服，颜凝一边收拾自己一边跟自家助理报怨，“露露，你说以前怎么没看得出来顾晶晶这么蠢来着？我都给下提醒了，居然还有傻子中招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真是服气了！都出道一年多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她还真是离了人就活不了啊！”
想想当初顾晶晶那丫头很幸运地被直接招进了公司，不像她是靠跑龙套出头的，然后先是靠她照拂很快就得到了进组拍戏的机会，然后引得郑明辰出轨就靠郑明辰照顾也有戏拍，剧本还都不错，这一路顺风顺水惯了，整得顾晶晶一直都活得像个不食烟火的公主一直到现在才被打落原形，这运气颜凝也是服气的。
现在别说郑明辰身上有污点顾不到她，就是他好好的也没办法在吴导的剧组里产生什么影响力，没了庇护的顾晶晶是一下子尝到了空降摔断腿的滋味。对此，跑过龙套也经历过很多类似争斗的颜凝一点也不奇怪甚至也不同情。
“只是她倒霉就倒霉吧，为什么要连累我？”换完了衣服，顶着一头湿发，正被梅露拿着吹风机边梳边吹干的颜凝心累，伸出手臂盖住眼睛喃喃，“这一阵子真是状况百出，要不是有露露你在都不知道麻烦成什么样……我的背字是还没走完吗？”
后面给她吹干梳发的梅露眨眨眼睛，随后笑着说道：“没事的凝姐，这些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听到自家助理的安慰，颜凝扯了扯唇角：“那就借露露你的吉言了，希望如此吧。”
比起口头上的安抚，她觉得需要吃一点露露自制的茶饮零食更能有效抚慰心灵。
颜凝一个只负责拍戏的演员都觉得近期事多整得很累，那么一直负责整个剧组运转的吴导论起事来要比她更累，就算有副导和导演助理在后面辅助，他依然有忙不完的事，在颜凝看不到的其他地方时不时发生的大小事件也是让他操碎了心。
想想自从易萱搞事闹出威亚门后，整个剧组就一直动荡不停事端不断，吴导都怀疑是不是当初开机仪式没做到位，所以惹恼了哪位神仙才让这部戏的拍摄总是多灾多难。
这个烦恼直到午休时分，颜凝那个几次帮了他大忙的小助理出现，提出希望在颜凝的戏杀青前能兼职剧组的场务工作，然后他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以后得到了彻底解决。
场务这个工作，其实也相当于整个剧组的专属助理了，这份工作要比只伺候一个艺人要麻烦很多。
但这位梅助理继出色的艺人助理功底之后，让混迹片场三十年的吴导又见识到了什么叫完美的场务管理能力，从剧组出行的车辆调配，到工作人员食物饮料的采购供应，然后是拍摄现场控制周边人员、道具搬运等杂事，拍摄前的准备和拍完后的整理，最后是被吴导放权的财政支出……全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以说只要给她一张他预计的戏幕进程安排表，她就能自己妥善安排好一切，甚至能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每个人该干什么哪件道具又该摆放在哪，而其他人只需要在她的指挥下考虑自己应做的事就行了。
然后剧组的各部门工作人员也好，演员们也好，甚至他们带来的助理也好，在她巧妙的调合下竟然没有一个给他再出幺蛾子，而且每一个人工作时都是一脸的精神丝毫不见惯常的疲惫。
吴导拍了半辈子的戏，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丝一般的顺滑。
手底下的这些人包括他自己仿佛都变成了一颗颗严丝缝合的精密齿轮，在这位临时场务的操控下毫无迟滞地飞速转动着。剧组一开始磕磕绊绊的拍摄进程像吃了加速剂一样不断向前，那些在吴导的预估里NG度很高的戏幕很多都是一镜到底，通畅得连演员自己都不敢相信。
舒服，太舒服了！
这是自从梅助理兼职了场务之后，剧组全员的感受。
这种万事不用操心，做什么都很顺的感觉简直让人迷恋，以前一到工作就各种痛苦想死的心情已经没有了，这种诸事皆顺的舒适感让剧组全体沉迷工作不可自拔。
等回过神的时候，全剧已经拍完杀青。
还比预估杀青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一个月，以至于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大的不真实感中。
“其实也不奇怪，我只是尽量减少了大家无意义工作的时间，排除掉了大部分不应该发生的意外琐事，自然就提高了所有人的工作效率。”戴着眼镜的年轻姑娘如此说道，“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