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嬴政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他并没有求蒋乐来给他们母子送食物,而每次李汩过来都是一副施舍的嘴脸,深深的刺伤了小嬴政的自尊心,更不要说,有时候蒋乐对他太过好的时候,李汩还在背后使绊子,让他们本来就困难的生活更雪上加霜。
即使蒋乐本来是诚心想帮他们的,也让嬴政无比厌烦,就怕她某天带来的麻烦让他命丧在这冷漠的邯郸里。
但是,小嬴政看向自己的母亲,她也已经很虚弱了,她为了他们的生存已经付出了许多,小嬴政实在不忍她为了他而饿死,所以他默认了蒋乐的好意。
赵安躲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孩两小无猜的‘美好’,有些羡慕与自卑,“或许这次没有自己的阻挠,你和蒋乐能更加顺利吧。”想起自己的死亡,赵安有些失落,他的未来是她所不能参与的。
但是能够陪着阿政度过他生命中最困难的阶段,便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即使小嬴政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在死后还能陪在爱人的身边呢,而长大后的阿政的身边已经有蒋乐守护了,那么小阿政便由她来陪伴吧。
而且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发现她作为鬼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能够飘移一些东西,稍微帮到小阿政了,在他们欺负阿政时,制造一些意外让他们受伤,并且栽赃给那个团队里的其他人,让他们内斗而顾不上羸弱的小阿政。
当然赵安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一次两次还行,要是让人联想到小嬴政跟鬼神有关,等待他的结局不用说都知道。
尽管赵安已经尽量小心的抹去自己的痕迹,但是还是瞒不过小嬴政敏锐的神经,他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嘴唇抿得紧紧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虽然他看不见她,但是内心却有一种直觉牵引他走到赵安的面前。
看到小嬴政停在自己的面前,有那么一瞬,赵安有种‘他是能看到自己的’的错觉,他闭上眼,举起手,想触碰一下赵安,但是理所当然的,从赵安的身体穿过去,但是手上突然的冰冷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嬴政有种强烈的感觉:她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这种感觉太强烈,甚至压过了他本能的警惕心。
赵安惊喜的后退了一步,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小阿政身边陪着他直到她的灵魂消散,即使无人知道,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了这种能力之后,赵安发现每每使用它,她都会有一种虚弱感,身影变得越来越虚无,或许不久之后便会全部消散在空中。但是为了小阿政,她心甘情愿,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她牵挂的人了,而且她的时间也早就已经静止了。
她伸手摸摸小嬴政的脸庞,珍惜着他们最后的时光。
小嬴政伸手覆上脸上冰冰凉凉的地方,感觉有点新奇,也有点开心。
他渐渐的越来越信任赵安,有时候他怕赵姬担心会隐瞒一些事情,但是这些却可以向赵安敞开,痛苦被分担也让他的生活没有那么压抑。而且尽管他们之间不能正常的交流,但是有些互动还是能进行的。
比如他问问题的时候,赵安可以回答是或者不是,若是的话,小嬴政会让她在自己伸出的手心上敲两下,不是的话就敲三下。
小嬴政十分沉迷于挖掘赵安的秘密,除了为免影响他的未来不能说的,其他的都倒豆子一般如实相告。一时间,一人一鬼玩得十分开心。
有时候他会为他竟然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人而升起警惕心与无与伦比的危机感,但是赵安带给他的安心感很快平复了他的警惕心。
他还是选择相信赵安,毕竟她帮过自己很多不是吗?而且如果要害自己的话,身为鬼怪的她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死他,完全不必和他虚与委蛇。
而随着邯郸的被围的困境缓解,他们母子的生活也没有那么艰难了,仿佛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这一天,无论小嬴政怎么呼唤赵安都没有回应,嬴政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此时外面的天已经乌黑下来了,看样子差不多是要下雨了。
小嬴政没有怎么犹豫,沿着今天他走过的地方去找,今天早上,赵安明明是和他一起出去的。
跑过树林的时候心中突然有一种感觉,匆忙的脚步停了下来,闭上眼睛在附近寻找,“碰”,小嬴政被树木的枝干绊倒,摔在地上擦伤了双手,一片火辣辣的疼,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继续爬起来寻找,直到凭空踢到凉凉的地方,小嬴政才松了口气。
他退后一步蹲下来,用手去描绘感受赵安的状态,发现她是躺倒的,“你怎么了?快点醒来啊!”嬴政的呼唤并没有换来赵安的半点回应。
小嬴政发现赵安身上凉凉的鬼气比起他们初见的时候少了很多,而他们彼此之间的牵引也弱化了不少,如今赵安出事了,才让他有所感觉:或许她陪不了他多久了。
“轰隆”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雨,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两人的身上,小嬴政移动不了赵安,他也不想离开她的身边,怕是这样离开了之后她就彻底消失了。
“连你也要离开我的身边了吗?”嬴政垂着眼抿紧唇,伤心的情绪涌上心头,“你也要像父亲一样离开我了是吗?母亲总说父亲离开我们是迫不得已的,要是他不逃就要死,但是这些又凭什么要我们来承受。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离开了,我以后是绝对不会记得你的,凭什么要我一个人记住这些记忆。
要是不想让我把你从我的生活中抹去,那就挣扎着活过来吧!知道吗!”大雨遮盖住了他的声音,这样的话语从一个三岁的小孩口中说出来过于冷漠了,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不是三岁孩子应该承担的,他也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跟母亲了。
雨水带走了他的体温,小嬴政并不知道赵安是否还在,或许她已经消散了。
在小嬴政看不到的情况下,雨水落入赵安的身体中并没有如其他东西一样穿过她的身体,而是被吸收了,而嬴政手上的血随着雨水的落下也滴落在赵安身上,和雨水混凝形成了一个水球。
原本已经变得十分暗淡的赵安在水球凝聚得越来越大的情况下也变得凝实起来了。
这一场雨下完之后,凝结的水球渐渐散开,布满了赵安的身体,在太阳的照耀下竟然有些发亮。
而小嬴政被雨淋了一晚已经没什么精神了,他感觉到他浑身发冷,脑袋像要炸裂的疼痛,小嬴政敲打一下自己的脑袋,再等一会,再等一会,无论赵安还在不在他都要回去了,他可不想为了一只鬼要他把命都赔上。
下一刻,小嬴政仿佛看到一个人影躺在了他的面前,他...他好像能看见那只鬼了,小嬴政瞪大了眼睛,摇晃一下脑袋让自己混沌的脑袋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赵安还是躺在他面前,他迟疑的伸出双手。
入手的是一片凉,但是他确实是碰到了赵安。
这个触感让小嬴政安心了,但是同时又有些新奇,一个人竟然能碰到一只鬼欸,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嬴政感觉脑袋的疼痛都少了些。
嬴政握住赵安的手臂摇了摇,“醒醒?快醒醒!”
赵安被扰得不安生,慢慢的从黑暗中挣扎出来,睁开了眼睛。
“小阿政?”她慢慢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脑袋还没拐过弯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用手敲了敲脑袋,回想之前的事,之前发生了什么?她记得昨天阿政出来树林里找吃的,她跟在他身后飘着。
连赵国的奴隶都看不起嬴政母子,又怎么会客客气气地给他们送饭呢,即使有也不过是些残羹剩饭而已。为了填饱肚子不被饿死,即使小嬴政的打猎技能还没点满,也要出来碰碰运气。
虽然蒋乐会隔三差五地给他们送些食物,但是嬴政从不会被自己的生命全部寄托在他人的身上。
飘着飘着她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迷蒙,没有一会,她就陷入了黑暗之中了。
她还以为自己就要这样....
“有什么回去再想!”小嬴政的衣服被淋湿后全贴在了他的身上,不仅不能起到保暖的作用,反而还带走他身体的热量,他淋了一个晚上的雨整个人都冻僵了,手脚麻木,他感觉他应该发起了高热,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为了这只鬼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只能说赵安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尚且只有三岁的小嬴政的心还是软的,再加上父亲的背叛,同辈的欺负,小嬴政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除了母亲之外,他能抓住的就只有赵安这只鬼了,等他再长大一点的话,他绝对不会为了赵安去冒这样的险。
如今把赵安找回来了,还因祸得福的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近了,即使小嬴政不说,内心里也是高兴的。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放下心的小嬴政就支撑不住身体的疲惫,倒了下来。
就算赵安感受不到嬴政的体温变化,但是看到整个人红得像虾子一样,也知道他是发烧了,她觉得很愧疚也很感动,她没想到小嬴政会为了她在雨里守了一晚。
她把小嬴政的湿衣服剥下来,把薄被子先给他盖上,然后再去附近偷了一张被子回来,她感觉这次醒来之后好多了,轻而易举的把被子给隐形了,这些技能用起来毫无生涩之感,好像是本能一般。
熬了一大碗姜汤灌进小阿政嘴里,把被子捂得紧紧地,让他发发汗。
他即使昏迷着,身体的难受也折磨着他,让他不得安睡。
热得难受的小嬴政不到半刻钟便踢开了盖着的被子,脑袋上冒出几颗汗珠,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皱得紧紧的。
赵安手疾眼快的拉过被子再给他盖上,要是再入了风,小嬴政只会更加难受。
她紧紧压住被子,按住小嬴政不安分的挣扎,见他实在难受,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冰冷的双手放在小嬴政的脑袋上当冰袋物理降温。
体内积累的热度有了抒发的地方,小嬴政虽然还难受,但也在能容忍的范围之内,于是逐渐安分下来了,陷入了深度睡眠。
但是小孩子的抵抗力是很弱的,而这次小嬴政生的不是小病,超过39°C的高热已经完全超过了身体自我调节能力的范围,而且这病来势汹汹,带动了小嬴政长期营养不良和最近挨打埋下的隐患,即使赵安已经给他喝了姜茶和做了物理降温,但是小嬴政的情况并没有怎么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在赵安发现不对劲、焦急地都想用自己的新能力去绑一个大夫回来的时候,门被敲开了,蒋乐这次来并没有带上李汩,她在家中无意中偷听到父亲对别人说起她不是男孩子的无奈和惋惜,蒋乐有点不甘,她不觉得她是女孩子就比别人差了什么,但是她也明白父亲是爱她的,只是她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缺点是无法弥补的。
心情有点压抑不太想呆在家里的蒋乐鬼使神差的往小嬴政的家里走去了,她下意识地想找嬴政倾诉一下,至于第一时间想到的为什么不是一直都很疼李汩哥哥,蒋乐也说不清楚。
推门进去之后发现小嬴政满脸红晕的躺在床上,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她摇了一下小嬴政,入手便是滚烫的温度,而且小嬴政并没有醒过来,早慧的蒋乐知道小嬴政是病得很严重了。
她握着小嬴政的手对他说:“阿政,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去找大夫来救你!”
蒋乐已经顾不上李汩劝谏她不要跟嬴政这个秦人过多交往的事情了,她知道父亲不会为了阿政帮忙请大夫的,但是李汩那里只要她去求一求,过于宠溺她的李汩哥哥必然会心软。
果不其然,没多久,蒋乐便拖着一个大夫回来了,后面跟着脸色不太好的李汩。
大夫先用手量测了一下小嬴政的热度,细细的看过他的脸色之后掀开他的眼皮擦看一下眼球的情况,再为他诊脉。
赵安焦急的干瞪眼看着,不敢随便乱动,就怕连呼吸都会打扰到大夫。
她那半吊子的医术真不敢在这种时候拿出来卖弄,一不小心小嬴政的生命万一就....
大夫皱着眉,摸着他的胡子,反复诊脉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遗憾地对两个小孩,主要还是对李汩说:“这位小公子的高热太猛烈了,牵动了他的旧疾,即使治好之后,身体还是会弱于常人。”
李汩闻言倒是开心了一点,“无碍,尽力救治即可。”心里想着嬴政变成了病秧子,乐儿也不必过于受这秦人的迷惑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秦人看乐儿的眼神并没有半分温情,只是想利用乐儿摆脱他如今的困境罢了,半分没有为乐儿考虑过要是被别人知道乐儿包庇秦人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祸害。
以后他卧病在床,他倒也可以稍微发发善心在不引人瞩目的情况下帮他一下,让他免受被人欺负的痛苦。
“阿政。”听到大夫的话,蒋乐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小阿政好可怜啊,她平时只是被赵安公主言语上教训一番,便已经觉得很不开心了,阿政不但要受这么多人欺负,以后身体还不好。
李汩心疼的将蒋乐拥进怀里安慰,刚才开心的情绪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果然还是很讨厌嬴政。
而赵安听到大夫的判断已经惊呆了,她记得无论是历史上的阿政还是里的阿政都是骁勇善战,武艺不下于众人的,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赵安痛苦的捂住脸,自己本来只是想守护小嬴政,但是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她不敢想象等小嬴政醒来之后知道以后自己身体孱弱会是怎么样的景象。
而被叫去宴会的赵姬回来后进门听到太医的话,马上哭着奔向小嬴政,“政儿啊,为娘的心肝,怎么我们母子的命这般的苦啊!”悲从中来的赵姬放声大哭,被大夫板着脸制止了,“要是你再不赶紧去为这小儿煎药,他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赶紧去,我还要为他扎针!”
赵姬被大夫训了一顿之后如梦初醒地踉踉跄跄的跑去小厨房煎药,暗淡的双眼仿佛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蒋乐也被李汩搬出蒋大人的名头强行镇压地拉回去了,即使被她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也不....,不,还是妥协了,他答应她最多明天再带她过来。
虽然蒋乐还是不满,但是明白这已经是李汩哥哥的底线了,只好恋恋不舍地跟着他走了。
赵安看到大夫为小嬴政的五指和头上扎满了针,小嬴政即使昏迷了还是痛得下意识地挣扎,幸好大夫早有先见之明的将他绑在了床上。
赵安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怕她会被自己的内疚感折磨到疯掉。
她用尽了力量想要逃离这里,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停留在水边,魂力凝成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而在她没有发现的黑暗里,一双贪婪的眼睛如同苍蝇见到肉一般垂涎的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安的本体已经差不多出来了,她当然不会是水神,我的女主不可能这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