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如何取下情蛊吗?”封沐追问道。
“听玉琪安说,那情蛊乃她娘费劲心血所制成,可未等使用便已去世,我想,只有玉琪安才知道该如何解除。”这是她对于情蛊能知道的全部信息。
“我们得先找到玉琪安,说不一定等情蛊解除皇上恢复理智之后便会重新审理此案,看究竟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封沐将乔菁拥在怀中,安抚下乔菁有些发抖的身体,乔菁愿意将此事告诉他,必定是抱着偌大的勇气。
巫蛊娃娃,到底真是皇后放的?还是本来就是玉琪安放的,皇上又在借机诬陷皇后呢?
可皇后还是犯错了,情蛊终究还是蛊。
不论是哪一方被暴露出来,皇后的下场都可想而知。
次日的早朝是混乱的。
封沐起的很早,穿起官服后,封沐站在了之前自己上朝时站的位置,周围的官员见沐王爷来了,也纷纷避开。
封沐看了一眼乾清门旁侧跪的挺直的封擎,有些难受。
封沐与乔洋和董平心有戚戚的交换了眼神。
今日这朝堂之上怕是热闹的紧。
果然。
先是几名御史依次出列,列出数条罪状弹劾玉家出于关键位置上的官员。
玉家往日总以“桃李满天下”自居,如今这满满当当的朝堂上,竟是有三分之一都与这玉家有关。
好的时候自然是顺风顺水,可这不好的时候,只觉得处处都是泥塘,将玉家陷在里面。
后是皇上宣布皇后无行无德,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谋害皇子,如今证据确凿,罪大当诛。
厌胜之术本就吓人,除个别品阶高等的官员不咸不淡的出面劝诫两句外,赐死皇后如此大的一场风波竟是再未掀起一点涟漪。
所有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玉家完了。
大皇子完了。
封沐闭了闭眼,将张开的嘴又闭上,知道的越多,心中越是惶恐,他没有这个底气为皇后求情,又怕张嘴暴露了其他的秘密,只能将头压的低低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听着喜乐尖利的声音响起,封沐与周边官员均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早朝总算是结束了。
皇上是选了一个与封擎跪着的地方相反的方向走的。正当封沐打算招人前去扶起封擎时,而封擎竟是跪着朝着皇上的方向挪了过去,每隔一段距离便叩首哀求:“求父皇不要赐母后死罪。”
“儿臣愿替母后受罚,父皇,你就要了儿臣的命吧,求求您,饶了母后,饶了母后吧。”封擎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坚硬的砖墙上,面上全是混着眼泪的血痕。
四周的臣子见状散的很快,只封沐在这里愣愣的看,董平赶忙上来拉住封沐,“走吧。”
看到封御的辇轿停下,封沐松了一口气,以为封御是心软了,可下一刻,封沐却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你是在威胁朕吗?”封御抽出艾统领的剑,一路疾行到封擎面前,将剑架在封擎脖颈间,语含愤怒,“啊?”
乾清门外的所有人被这一生怒吼震的跪下,只封沐站着,眼泪充满了眼眶,父子相残,多么悲哀。
“你以为你只是是在威胁朕吗?你的母后,朕的妻子,癫狂若鬼,她的命就是命,别人就是草芥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里,可朕连这第一层都未做好。朕未管好她,朕是痛心疾首,朕有罪于国家,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朕恨不得自己罢免了自己!可你的眼中,何曾有我大明,又何曾将大明放在心上!”
封擎说完,将剑用力掷在地上,转身便离开了。
封擎跪在地上,父王的呵斥若一个巴掌严严实实的打在他脸上,封擎只觉得眼前金星炸开,耳边全是众人的窃窃私语,四周那些隐晦和嘲讽笑容。
“起来罢。”看着封御走了,封沐连忙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封擎扶住,“还愣着干什么,叫太医,叫太医啊。”
第八十八章
88 第八十八章
乔誉是前几日才从广州城赶回来的,在家连着休息了好几日后,今日早起去参加的会试。
封沐拿着乔誉送到王府给他的回信,厚厚的一叠纸,那是去年送乔誉出门时为乔誉布置的作业,就因着这个,去年乔誉也飘在广州城未回京城过年,导致封沐遭了乔家上下一致的白眼。
封沐今日也起了一个大早,和乔洋一起来送乔誉。
“去年乡试的时候,设计的环境是直接按照会试考场内的号房一比一设计的,你也在里面关了好几天,是有经验的,别担心。”封沐拍了拍乔誉的臂膀,指了指乔誉提在手上的考篮,叮嘱道:“里面有王妃给你放的肉干,和米加在一起煮熟之后就能吃了。那个茶粉,你直接兑了水喝,提神的。”
封沐瞥了瞥乔洋的脸色,复又对乔誉开口,“若是一发觉身体不舒服,就停止考试,不可硬撑,身体最重要,知道嘛?万万不可有心理压力。”这几日,封沐日日去钦天监问天气,钦天监监正与他保证了这几日不会下雨,果然是真的,也幸好今天天气不冷,只是因为此次进场时间在半夜,春日的凉风吹起来也有也浸人。
会试考试规定及其严格,别说棉服羽绒服了,就连有一些厚度的褥子都不能带进去。看着乔誉身上裹着的单衣,虽有皮衣打底,但这夜间乔誉还是冻了个面色青白,只希望乔誉出来不要感冒才好。
除了他们几个,这门前,也是有许多家在此鼓励孩子,送孩子考试的。
考试、考试,从古到今,只要涉及一个考字,众人皆是趋之若鹜,哪个人又不希望自己可以金榜题名。
本次会试的会试主考官共四人,一正三副,而因为乔誉,乔洋此次只能避嫌不参与会试。主考官是大理寺卿,其中董平作为副考官,是提前就与封沐打了招呼的。会试两名考官,均已刑律有关,只怕这次会试刑律考核占的比重十分之高。
总而言之,对与乔誉来说,此次会试说不一定是有优势的。
“誉儿,尽力即可。”在乔誉要进去搜监的前一刻,乔洋终于开了口,封沐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岳父会一直不开口呢,乔誉想必也是十分需要这个鼓励的。
“岳父,回了吗?”看着乔誉已经进去,考场的大门也已经关闭,封沐提醒还站着的乔洋。
“谢谢你,王爷。”乔洋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送规规矩矩的乔誉进入会试的考场,乔家欠王爷的,还不清了。
第二天封沐裹着被子睡的很晚,乔菁进来看了三次,封沐都还在睡梦中,等封沐有意识时,那已经是次日的中午了。
封沐已经很久没有熬夜了,想着后面还有三次,他老人家真是感觉已经动不起来了。
“要不下次王爷别去了吧,让景儿去也可以啊。”乔菁摸了摸封沐有些泛白的脸,有些担心。
封沐自行穿上鞋子,“没事,也就这一回。那门口大家都亲亲热热的,就你爹的性格你也知道,两人站在那里气氛比夜里的春风还凉。还是我去吧,再说我也不放心。”
“对了,田蜜呢?”封沐起来跳了跳,睡太久了,身上都有些发软,听到外面的钟响,“现在已经午时了?”
“恩。”王爷之前将怀表给了小九日,王爷习惯了看时间,没有不习惯的。这是昨日她买的另外一块,乔菁上前放在王爷的手中,“蜜儿来过,大皇子也来了。”
“今早,王爷睡着。宫内,给大皇子的册封书下来了,不日就要出发前去封地了,是。”乔菁顿了一顿,语气有些哽咽,“玉荣姐姐这辈子或许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前些日子,大皇子在皇宫闹得那一场,虽丢尽了颜面,还被封御斥责,但终究还是拦了赐死皇后的命令,如今皇后被囚禁在冷宫,暂时无性命之忧,目前还算安全。
“还有其他消息吗?”
“景儿与蜜儿在书房等着王爷。”乔菁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王爷,我们离开京城好吗?”
封沐摊了摊手,纳闷道:“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呢?”而且没有封御的命令,他擅自离开京城就是只有死路一条,“我可答应了乔誉,要陪他到会试结束后。”
“再说,你不是想救皇后吗?我与景儿已经计划好了。”封沐拉过乔菁的手,按着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我好歹也是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不会有事情的。”
乔菁没有反驳,搂着了封沐的腰,含泪亲了上去。
环翠宫中,宫门深掩,就算是从宫门处路过的几名宫侍也是极快的走过去,不敢在此逗留。
“真是稀客。”玉荣拿着手中的皇后凤钗,抬眼瞧向来人,“让堂堂王妃假扮成宫女来冷宫为本宫送吃食,本宫真是好大的面子。”
玉荣被治罪,那自然被“冤枉”玉琪安便回归了原身份。
一身宫女打扮的玉琪安放下手中的食盒,面色不虞,但最终也只抿了抿嘴唇,还是将食盒展开,“若你不是我娘的姐妹,若你不是阿擎的母亲,我真恨不得让蛊虫爬遍你的全身。”
玉荣不语,将皇后凤钗置于阳光下,钗身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这一抹光芒将玉荣眼底的疯狂掩盖起来。
玉荣款款走向玉琪安,将手中的凤钗插到玉琪安头上,“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玉琪安摸着头上的凤钗,只觉得手掌酥麻的几乎发热,怔愣了一会,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收回手,最终还是未将凤钗拔下。
“你吩咐的我已经全处理好了,可为什么连阿擎身上都得下蛊,那可是你的儿子啊。”玉琪安问道。
玉荣有些不屑:“有的时候,本宫真的想问问你的母亲,为何那样聪明的人,却生出你这样呆傻的女儿。”
而后有有些嘲讽的说道:“也是,若不是因为你这份呆傻,擎儿也不会看上你。”
是封御给的错觉一直麻痹着她的心,是她将封擎教的太差。
身在皇家,如她一样的蠢,居然会相信,皇上会对他母子别有情意。
“真的不再考虑了吗?”玉琪安一边收拾着食盒,一边略有深意的看向坤宁宫的方向,那个女人应该已经住进去了吧,“情蛊已经成熟,若取出雌蛊,雄蛊的寄生者同样也会被重创。”
玉荣取出怀中得锦帕将嘴角搽拭干净,“你果然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
那日,皇上在乾清门前对擎儿说的那一席话可谓是将她对他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给磨灭了。
戏演得真好。
她信了,真的信了。
所以,便不能再给他机会。
“你同情他。”玉荣浅浅笑道,“他可不需要你同情,他是皇上,而你我是什么?”
“是阶下囚。”
“按本宫说的做就可以了,你看,你头上这只凤钗多绚烂啊,你想失去它吗?”玉荣抬起玉琪安的脸,“你不想的对吧?”
玉琪安却微微仰起脸认真的看着皇后,神情天真却又固执,“可他也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玉荣竟然被这样存粹的眼神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然是自己的丈夫。
她还记得他们结亲的那一日,他眼中的爱意敬重她是看眼里的,可一日日的,爱意甚浅,敷衍愈重。
本来是不该期待的,可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给了希望后,又将这希望夺走,愈来愈冷,她满心只有绝望。
所以她不想了,不要了。
“你走吧,告诉擎儿,本宫没事,让他不要担心。”玉荣闭上眼睛,转身倚在阳光下,不再与玉琪安说话。
第八十九章
89 第八十九章
“世子,广州城来信。”王府管家弯腰一礼,将信封放在书桌上,后又轻声的退出了书房。
封景将信拆开,仔仔细细看过信的内容,短短的时间,封轩能在戚家军立住脚实属不易,不知道是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只是信里信外不外乎就是惦记他封景的爹,还有他自己的儿子,让封景看的大为光火。
黑白相见的毛团子在铺的厚厚的毛毯上,爬一会滚一会,玩的不亦悦乎。
在地上爬着的小九日,或许是知道这是父亲来信,一反不爱说话的常态蹲坐在那里咿咿呀呀的招呼着帘子后面的封景。
“你也知道你爹爹来信了啊。”封景来了兴致,将信拎在手中朝向小九日甩一甩。
“啊,啊,啊。”小九日如今已经会短促的叫一些词语,看到拿不到想到的东西,干脆团成一团在毛毯上滚来滚去。
田蜜正坐在一旁困觉,嫌穿着鞋子不舒服,干脆将鞋子脱了,将脚放在毛毯上。
小九日看着田蜜放在毛毯上的脚就是一口。不痛,但是淅淅沥沥的全是口水,将田蜜给惊醒了。
封景走过去,将小九日抱了起来,搽干净小九日的脚,用墨水蘸了,在白纸上留下印记。随后唤来云轻,“去给他洗洗。别被母后看见了。”要是被母后看见了,他又得挨一顿,如今,这家中的地位,他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封景看田蜜也醒了,将帘子掀开,帮田蜜将鞋子穿上。见田蜜还是一幅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凑近在田蜜脸上,用额头探了探田蜜的体温,“有些发热呢。”
田蜜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不自在,只觉得心脏碰碰的跳,“昨夜没睡好。”
昨夜,封景一直他身上蹭来蹭去,重重的呼吸一直打在他的耳边,让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封景睡的倒香,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他就说今日怎么晕晕沉沉的,他是生病了吗?
封景顿时紧张起来,“生病怎么不早说呢?”说着就将田蜜从椅子中抱了起来。
田蜜望着眼前人着急的神色,眼眸里清晰可见是他的脸,看着看着便有些失神,蓦的笑了出来,抬手便按上了封景的眼睛,轻声道:“世子的眼睛……好漂亮。”
在他手掌心上的封景好像也没有受惊或者挣扎,似乎是眨了眨眼,浓长而挺翘的睫毛想最轻柔的羽毛一般簌簌的撩过他的掌心,一阵细碎的轻痒便从手中直接传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