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春风滑过,玉琪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恩恩,我喜欢你这样说,我是我妈妈最骄傲的孩子。”
玉琪安也看见了马车那处的骚动,开了口:“从我知道喜乐便是“封沐””原身时,这个计划就已经完善到了最后一环,菁姑姑本意是打算将你送走后,京城各事便再与你不相干,到时,无论太后愿意不愿意,尘埃落定,封沐只能是你。可何红药还是先下手一步,将你掠回京城。换魂一旦发生,连我也不知其中微妙,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封沐听罢点了点头,随后玉琪安便吹动手中的骨笛,明明一声也无,可封沐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钻了出来。
玉琪安看着封沐指尖金色的命虫,将命虫唤回腰间虫笼,长舒一口气后挑眉说道:“这是青莲教中圣物,他可无福享受!”
玉琪安的声音很小,就算本就寂静的夜晚,离得稍远也听不见拐角处的父王与神秘人的交谈信息,封景撩开车帘,看见等在王府门口的母后,本也想下车,却遭到了母后的阻止。
“何红药或许已将换魂的步骤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喜乐,可她始终所知不全,我手中这卷是何红药走后,教中根据妈妈的回忆重新编纂的,是最可靠的。青莲教换魂记载均在此书简中,里面有何红药与我娘当时的换魂记录,离成功仿佛之后一步之遥,可最后还是失败了。我娘临死前,告诉我,当时迷糊中冥冥中似有一个声音问她愿意与否,她选择了不愿意,可下场并不好,我娘下祭坛时,只堪堪坚持不足半天,纵使父亲医术高明也无力回天,何红药情况倒比我娘好些。”
“主宰者主宰被主宰的命运,可命运也会为弱者留一扇生机。这是上天的仁慈。”
“我娘临死之时,嘴中一直念着这句话,定与青莲教换魂之术有关,于我来说,这些虚无缥缈之事的重要远不及眼前的人一根汗毛重要。可你既然选择如此,那我也得与你说个分明,这说不一定,这是留给你的第二次机会。虽然我认为你回去并无不好。”
“那个世界有比现在更昌明的医学,更神奇的科技,更进步的人文,一夫一妻,一儿一女,听妈妈说,只要三个时辰,一种名叫飞机的东西便能飞遍整个大明疆域,在这个名叫地球的星球外面,更是有广袤无垠的宇宙,就算是死在这样的世界,多好!” 玉琪安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母亲为她所描画的世界,那个世界,多么神奇,多么美妙。
“你若有运回去且能保全性命,见得我母亲时,帮我给妈妈带句话可好,“就说安儿已帮他杀了父亲,毁了青莲教。然后安儿心中很挂念她。我的妈妈原名叫玉星杰,2012前生活在中华,是德广人士。”
看着玉琪安期待的眼神,封沐点点头,未忍心告诉玉琪安,穿越而来是他不能控制的,能否平安穿越去到玉琪安母亲所在的地方更是他不能把握的。
看着封沐点头,玉琪安上前给了封沐一个浅浅的拥抱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乔菁的眼睫上凝结了点点水珠,看着封沐走近,将脸颊靠着小九的衣裳,搽干净后带着笑意迎接封沐。
“到家了。”
“恩,到家了。”
封景拉着田蜜下了马车,上来便想拉着封沐的手掌,想问清楚刚才来人的目的,“父王…….”
封沐按住封景的手,视线朝星空内看去,隔着远远的星空,却什么都看不清,封沐心底叹了一口气:“景儿,蜜儿,随我来。”
封沐弯下腰将地上的书籍画本一本本的捡起来,放在书架上,看着封景与田蜜因此间氛围局促的站着,便强颜开了口,“本打算骗骗你,可你不是小孩了,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这王府还得靠你撑起,事情的真相,也该让你知道才对。”
封沐将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与今日在宫中的事情一一与封景说个明白。
“我不是你的父王,这一点,我不能瞒你。今夜,你的母后,为了我,与你皇祖母有了冲突,如今,皇上在病中不知何日能痊愈,明日,在宫中,或许会发生让你皇祖母震怒的事情,那时,乔家与王府,你一定得时时刻刻注意。”
随着封沐的讲述,封景心跳加快,他与父王相见时,他已知事,有些事情,母后不说,外公不说,可父王旧日里的熟人也会对父王评论一二,他心中是有自己的思量的,封景含泪噗通一声跪在封沐身前,知道父王的决定,声音略微颤抖:“景儿只知有你一个父王,不要丢下母后,也不要丢下景儿。”
田蜜低头用手抹干净脸上泪水,随即跪在一旁,点头,“王府不能没有您,母后也不能没有您。父王!”
封沐摸着封景的头,露出慈爱的笑容,“与你从少时相遇,到如今成家立业,一时一刻想起来,具是高兴。如今知我未给你带来伤害,真是太好了。”
听罢此言,封景伏在封沐膝间哭的更伤心了,田蜜见状敲向封景的颈部,将晕倒的封景抱起来放在椅子上。
田蜜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封沐,“你若真的已经想好,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刚才田蜜也是接到封沐的眼神,这才敲晕封景的。
“若非王府逼迫,或许你也不会违背心意嫁来王府,你可恨我。”封沐看向田蜜,其实他也知道,田蜜最开始是不愿意嫁来王府的,若不是一系列的机缘巧合,田蜜或许此时正在哪个地方正肆意的生活着。
“不恨。能嫁来王府,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封景,王爷母后都对我很好,我很欢喜。” 田蜜克制了眼底的情绪起伏。
“那便好。若说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除了景儿,便是你了。”田蜜的眼神顿时亮了。
“当日我与你父亲的约定依旧作数,若你还是不改心意,这封信,也算我对你父亲的一个交代了。”封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田蜜手心上。
田蜜握紧手中的信,眼睛又重新恢复了黯淡,将信封还给封沐,“沐王府是我……孩儿第二个家,我一定会替您守护好王府的,请您放心。”
他早就知道,封沐只将他做晚辈看待,可事到如今,他才总算放下。
————
马车行驶在皇宫内,昨夜出了许多乱子,但今日宫中各处却依旧井井有条,听宫中接待的侍卫讲,今早,玉荣已经回了坤宁宫。
远远的就能看到慈宁宫,封沐只觉得腿肚子有些发颤,慷慨赴死终究是一件难事,昨夜乔菁总是浅浅睡去又迅速惊醒,最后一晚,两人就这样抱着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为了避免今早离别的肝肠寸断,封沐第二次给乔菁喂了能让其昏睡的药,滦平一次,京城一次,若是被乔菁再抓住,乔菁定不会放过他。
封沐嘴角轻轻上扬,又迅速落下,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何意,是他选择了不挣扎。那么如今的一切,都是他活该。
平安昨夜便守在宫门口,他一向只听皇上的,喜乐作为干爹的儿子,又是皇上的心腹,将封沐带进宫中,自然也算是中了喜乐的计。封沐平静的听完了平安的解释,看着平安红肿难看的额头,封沐未在多说什么,招呼了平安跟在马车后,他两相识一场,平安如何待他,他心中明白,平安能解释,他能接受,自然是能原谅的。只是以后在王府中,或许再难有平安的容身之处了。
见平安一直跪着,封沐让平安起身,见平安又在抹眼泪,封沐只得安慰道:“你没错,只是不忠诚于我而已。昨夜,王府收到消息,我知道,你没伤害他们,我回来了,今日,他们也该返京了。我来时最先认识的便是你与琐秋,没想到最后这一程,竟也是你与我走,”
“王爷,平安对不起您。”听罢,平安双眼蒙上一层水意。
“平安,这是你的宝贝,你的一部分,当年你不愿意接,如今看来,你是必须接着了。这些钱,你拿着去做些生意也好,置些地也好,后半生好好为自己活着吧。”
平安跪在地上接过封沐手中的身契与钱,却听到封沐忍痛哼了一声,平安探眼看去,一道延伸至整个手掌的深深的血痕埋在封沐的手心中。
“没事。”封沐将右手背于身后,不理会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平安,朝慈宁宫走去。
行至慈宁宫,就见太后已经在正殿处等着了。
阳光还未升起,可封沐依旧能看到太后脸上笑容灿烂如花,只在见到封沐时便迅速的淡了下来,可牵着喜乐的手却未松开。
到了慈宁宫外,看到侍卫手中正沉沉睡去的小九与小十,封沐松了一口气,以玉荣的肚量,未必不能容下这两个孩子,可明眼人都知道小九那是封御亲自带了,寄予厚望的孩子,现在年龄还小,手中尚无傍身之物,可长大了怎么办,小九已经记事,未来的变化极大,偌大的宫中,死个别不受重视的孩子,真是太容易了。
相识一场,小九也是他曾经抱在怀中逗弄的孩子,就这样放任着,封沐于心不忍。
封沐抱起小九放在马车内,将小十放在平安手中,“你将两孩子送到沐王府,王妃自会处理。”
“第二个条件哀家已满足,内里礼台已安置好,你可行动了。”见封沐已经安置好两个孩子,太后继而开口。
喜乐探眼看了正离开的马车,手指摩挲着昨日掉在锦绣身边的那枚玉佩,昨夜他亲自去寻了回来,费了一番功夫,可这也是锦绣留在这世间不多的东西了。小九日从昨夜开始便哭闹不休,如何安抚也不行,今早才堪堪睡过去。
只一天不到的时间,如何就变得这样快。
喜乐看着将小九温柔放进马车的封沐,那样熟悉的脸,却做着让他陌生的事情,看到平安,喜乐突然没来由的笑了,“母后,儿臣进去了,一会便出来。”
封沐抬脚进殿,看着已经搭好的祭台,堪堪一夜时间,竟能在慈宁宫内将祭台搭好,着实能看出太后心中的急迫,封沐进殿后便问得甜香的味道,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软倒在侧殿内。
封沐感觉有人将自己抱起来放在祭台之上,祭台是临时搭建的,背后湿滑的触感仿佛挤满了封沐的感官,只一会,封沐便沉沉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封沐感受到的是痛意,喜乐将手指按照封沐喉咙上,对封沐颤抖的动作,面上露出鄙夷讥讽的微笑:“这条命你真想还给本王?本王知道,乔菁已经爱上你,沐王府的内外唯你马首是瞻,在他们心中,你才是他们的亲人,我算什么?”喜乐的手上渐渐攒了劲,“这条命,哪怕不属于我封沐,也绝不可能属于你这样一个孤魂野鬼!”
封沐刚刚睁开眼睛便是这样一个画面,本能的抓上喜乐的双手,想挣脱开来,喜乐见封沐挣扎,连忙加强力道。
封沐平日里与暗一学过一些防身方法,本能便用膝盖顶着喜乐的肚子,撑着喜乐说话时的分心,强行将喜乐甩了出去。
喜乐噗通跌坐在地上,抬眼凝视着封沐,冷笑道:“原来你也不若昨日看着那般无私嘛。”
封沐撑着手从祭台起身,见喜乐依旧痴狂的看着自己,眼中含着恨着,似乎还想着上前将自己活活掐死。封沐活动了脖颈,将脖颈后的绳索稍微松开一下,前面被掐得疼,后面又被磨的难受,喜乐刚才的那股劲道让封沐整个脖子都扯着疼。
见喜乐复又起身,向他冲上来,封沐本是悬坐在台上,连忙一脚顶向喜乐胸口,继而一巴掌朝喜乐劈头盖脸的打下去,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喉咙痛的厉害,封沐的声音像是挤出去的,“我已答应你,便不会食言,还魂的书简在我身上,从未躲躲藏藏,想必你已看过,何红药虽死,可她也应该告诉了你该如何行事。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又做出这番疯癫作态作甚?”
喜乐捂住脸,听着封沐这一番话,仰首大叫了一声,声音中尽是凄惨。
他试过了,真是毫无办法,他才想让这孤魂给自己陪葬啊。
封沐被喜乐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反而却将注意力从喜乐身上移开。环视周围环境,他所在之地应该是慈宁宫偏殿的一处,祭台宛如一捧盛开的莲花,莲身深处却卧有两处莲蓬,封沐刚才在外间未见得全貌,现在醒来站起身才发觉脚底下竟积了一层浅浅的积水,散发着湖水特有的腥气。
那书简此时正落在湖水中,封沐跳下祭台,指尖将其捏起,湖水腥凉,书简在里面泡了该有些时辰了,离得近了,封沐都闻到上面散发出的那股子奇异的味道。封沐将书简放在祭台之上。昨日,他见了,书简好像是由莫名的草药汁书写而成,但现在,书简上空空如也,只剩泛黄的竹架,其余什么都没有。
封沐这下真的傻了眼,昨天夜间,他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他拿到书简,其中的内容,他只粗粗扫了一遍,便随意揣到了一边,那里面言辞晦涩,每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如何操作,他是一点都不懂,且说,他记忆不好,今日,书简中的内容,连一成都记不得了。
“书简?难道你不会换魂之术?何红药没与你说?”封沐诧异望向喜乐,“你莫看我,我直接将书简带来,更是不会!”
喜乐上前夺下书简,看着与刚才毫无二致的书简,崩溃跌坐在水中,“你竟也不会?”
何红药是教了他该如何换魂,可喜乐从未与何红药实践过,换魂之术两人中必有一人成为引导者,另一人则为剥夺者,主次分明,剥夺者被剥夺,喜乐不信封沐,在百般尝试无果,绝望之后才想一了百了杀掉这孤魂。
“说了不会,我骗你干嘛?”封沐有些傻愣,将手中书简放在祭台之上,“你真的不会?”
看喜乐的表情,封沐也知道自己问出来的这句话是废话。虽不想承认,封沐此时内心确实带着一些喜悦与庆幸。
喜乐不会,他不会,玉琪安昨夜他便问过,也是不会的,她一生,最恨的便是青莲教把持她妈妈的生命,那是如何也不肯学这个的。
湖水将喜乐身上的布料颜色浸染的深了许多,真是天意弄人,封沐轻轻叹口气,将喜乐从地上牵起来。
瞧了眼周围环境,刚才喜乐在屋内声音不小,外面也没有反应,也不是是何种情况:“如今怎么办?”
脖子间的项链松了些,项链上的铭牌随着封沐的弯腰坠在喜乐面前,喜乐鬼使神差一把就攥住铭牌,铭牌分作两半,一半是封景穿着喜服从后抱着封沐,既然开心又快活,另一半则是乔菁抱着一方小小的牌位,两半合上,真正好是天上的一颗星。
“琇儿?”喜乐呆呆抬起头望向封沐。
封沐左手将项链解下放在喜乐手中:“恩,也唤一声琇儿。”与崔锦绣同字,倒真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