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你不必介怀。”秦珊再真心不过的说道。
人嘛,老是困在一个地方,眼光被束缚住了,自然既胆小又愚蠢,等见过的世面多了,时间长了,就走出来了。
“明白?我不指望这个了,只希望他不恨我就好了。”袁枫苦笑,显然不抱多大希望。
那孩子,已经完全走进了死胡同,能不能抽出脚来全看命数了。
他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就全看他自己了。
“会的,他会明白的。”秦珊斩钉截铁的说道,也不知是安慰袁枫,还是她早就得知了未来。
“对了,你是怎么说动那群人过来帮江恒的?”秦珊不想他沉浸在悲伤里,又重新捡起了另外一个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袁枫一听就笑了,眉头上挑,笑道,“我可没出啥力,不过就是给他们出了个主意罢了,主要还是上面看重江恒,才愿意按照我的想法来。”
说到这里他逐渐收敛了笑容,“这孩子,真不是少见的聪明,我活了这么多年,他这样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他停顿了下,看向秦珊,温和的说道“你把他教得很好,不像我。”
秦珊“呵呵”了两声,尴尬的笑道,哪里是她教得好,江恒这家伙几乎是天生天养,能变成今天这样,几乎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她压根没怎么管。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没你,事情可就玩大发了。”秦珊发自的真心道谢,刚刚因为袁枫不相信自己的那点火气也消失了。
无论如何,范林是他亲手养大的,要他完全撂开手不管,简直是在讲冷笑话,既如此,瞒住她,把范林送走也算对他们俩都好了。
这个男人已经做了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秦珊委实不应该苛责他。
“行了,我们之间还说啥谢不谢的,你只要不生气我自作主张就好了。”一语双关,既是江恒,也有范林的事,秦珊自然听懂了。
“没有。”秦珊说完,抬头看去,袁枫的眼睛也正直勾勾的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刚刚升起的隔阂尽数消弭。
不得不说,少了范林之后,家里的气氛确实好了许多,毕竟谁也不想整天有个人老是用恨意十足的眼神盯着你啊!
秦珊就算内心再强大,整天面对这样的神色也不免郁郁,现在可好了,虽说不上神清气爽,但也舒坦了许多。
而厂子里关于他们家的风向也是大转,各种好话轮着说,好像之前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不是他们似的。
不过骂得最凶的那几家都受到了惩罚,上次去办公室检讨,不仅没有让他们收敛,反而加剧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于是乎,就出现了今天在秦珊面前大乱斗的一幕,真是爽爆了,不枉费她花了的那些钱。
“大壮,快,快,把钱抢过来的,那是我们家的,快!”
“放屁,大壮妈,你摸摸良心说说,你们家那情况,耗子都不稀得光顾,还能有存款,你可别笑掉别人的大牙。”
“就是,大壮妈,你可别胡说八道,这可是我们家小芸的私房钱,你休想占为己有。”
“放你娘的屁,还私房钱,“吝啬钱”,外人叫你啥,不知道啊,就这见钱眼开的性子,还能给你们家小芸留私房,你可别在这逗人笑了。”
“哟哟哟,我家小芸没有,你们家卫国他们就有了,这可是五张大团结,瞅瞅你那几个光棍儿子,媳妇都娶不了。
还能赚钱,把你们家的地皮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一张大团结,还五张,这谎扯的,也不嫌害臊,我看你啊,还是先替儿子找到对象再说吧,省得老了连个孙子都没,那才惨呢?”
“就是,可别像那老林似的,打一辈子光棍,等死在自己家里都没人知道,还得靠别人摔盆,那可就惨了。”
“你们这俩老不死的,我打死你们,敢诅咒我们卫国断子绝孙,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谁还怕你了,个老不羞的,上!”
“就是,当谁家没儿子似的。”
刚刚还分开的人,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又纠缠在一起了,你给我一拳,我抓你头发,各种手段,全使上了,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秦珊看着都快笑破了肚皮,让你们胡咧咧,这下知道祸从口出了吧,早晓得五张大团结就能让他们打成了狗脑子,应该再多放点的,那还不得结成死仇啊!
不过,很可惜,热闹大概是看不下去了,秦珊瞅着那边厂委的人,个个凶神恶煞,瞧这模样,估摸着几家人也讨不了好。
果然,后续的事情发展也算如了秦珊的意,那几户人家罚工资的罚工资,扣钱的扣钱,掉岗的调岗,没几个落得好下场。
更让他们吐血的是,他们争来抢去的那几张大团结居然被充公了,充公了,这下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到姥姥家去了。
偏偏他们连个不满都不能透出来,这次,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他们如果再闹,就全赶出去,厂子里工人多得很,少他们一两个的也不少。
他们当然不想被赶回老家去,自然全都偃旗息鼓了,见他们全都成了哑巴,秦珊心里才痛快。
等他们的事一了,秦珊就着手帮梁仲准备婚礼了,至于为什么要秦珊这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帮他张罗,说来就话长了。
梁仲上次带小婉回去后,没待两天就回来了,然后来请求秦珊给他帮忙,不为别的,就为他救了自己,她也不好拒绝。
想问问是何原因,但瞧梁仲那满脸疲惫的样子,她就咽下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她又不是梁仲仇人,哪好意思去戳他伤口。
不过待忙起来,她才真觉得结个婚不容易,当初她自己准备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感受,难道是太过兴奋,所以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这还不是最累的,最让秦珊无语的就是眼前这群充大爷的人了,给点阳光,你就灿烂,给点颜色,你就开染房,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内心的烦躁,笑着问道。
“伯母,你说啥,不好意思,麻烦再说遍,我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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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秦珊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些怀疑梁仲不是她生的,是真从垃圾堆捡来的,不然哪个亲生母亲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好,不知所谓。
假如今天站在她面前的是梁仲的奶奶,那自己就不意外了,可没想到会是她。
难怪梁仲从没在秦珊面前提过唐红,活九见系列啊!亲娘帮着外人挖自己儿子的墙角,说糊涂都便宜了她,这女人压根就没长脑子嘛!
她之前还没把梁仲那欲言又止的提醒放在心上,此刻看来,不是人家多心,是她无心!
唐红被秦珊一番逼问,吓得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她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像秦珊这样的女人。
说起来,她曾经也见过地主家的小姐,人长得好,说话也柔柔弱弱的,可惜就是下场不好,被嫁给了个瘸子,死的时候连副棺材都没有。
那女人浑身的气度也算不错了,却比不上她面前的秦珊,到底是哪没她厉害,具体的唐红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秦珊人长得美不说,眼神也是相当的厉害,她稍稍朝自己一瞥,唐红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只觉整个人都被她看透了。
但想到家里的情况,她咬了咬牙,扭扭捏捏的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个,秦干事,我,我,你能把小宝办婚礼的钱给我吗?”
“嗯?凭什么?”秦珊挑眉,瞪着她,看这人能否当着她的面说出花来。
唐花一喜,没拒绝,这是同意了?也是,她可是小宝的娘,钱交给她不是应该的吗?
就算秦珊是厂长夫人也不能强买强卖吧!想到这里她底气足了不少,小宝也真是的,出去了一年多,人都变得她快不认识了。
怎么能把钱交给外人,放在她手里不是更好,亲娘还会害他不成?
“呵,”秦珊冷笑,唐花抖了一抖,但依旧没松口。
“谁告诉你梁仲他给钱我了的?”秦珊反问,懒得去看眼前人那装出来的害怕,她最近一直在为梁仲的婚礼磨来磨去,脾气大了不少。
倒是有了几分刚来时的模样,唐花又抖了三抖,“我,我,小,小宝说的。”
刚刚不是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眨眼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凶神恶煞的,小宝怎么会找上她帮忙,要是她把钱都吞了,那可如何是好?
唐红心里急得团团转,对小宝更加不满了,她这人的城府还没深到秦珊看不出来的份上,稍加琢磨,她就明白了。
没见过这样当妈的,哼,既然不识相的撞到她面前来,那就别怪秦珊不客气了,得狠狠给她个教训才行。
“什么给钱,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秦珊疑惑,不出所料,唐花脸上果然露出了不满。
“噢,我想起来了,大娘你是来替梁仲他来还钱的吧,着什么急啊,我和他什么关系,想还的话,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反正他人又跑不了,你说是不是,大娘?”
秦珊笑得就像个磨刀霍霍的大灰狼,把唐花吓的不轻,说话都不利索了,“啥,啥,欠啥钱,我,我不知道啊!”
“那大娘你这就不对了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家梁仲为了结婚的事,可是找我借了足足两百块钱,你等等,先别走,我把借条给你看看。
大娘你来得正好,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还在愁没钱花呢,你看,你想还多少啊,五十,八十,还是一百,我都行,只要你没意见。”
“大娘,大娘,你别跑啊,我这欠条才拿出来,你看看,看看,别跑啊,别跑。”秦珊拿着借条象征性的在后面追了两步,见她“刷”的下就跑没影了,才停下来。
在之后的梁仲结婚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每次秦珊见到唐红,都要堵住她讨债,她的意思是不管还多少,总得还点吧!
反正就是要还,想看借条,可以啊,给,看到没,这上面可是有梁仲的亲笔签名。
啥,假的,哪里假了,你给我指出来看看,不行,这话费得说清楚,还想赖账不成,不行我就去找公安,借你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耍花枪。
没钱,不是你们借的,那我不管,反正他姓梁,你们既是一家子,就得替他还!
秦珊循环反复的使用这几招,硬生生的把包括唐红在内的一家子逼得走投无路,恨不得立刻跑路才好。
要不是梁仲的婚礼还没办,他们怕是早溜走了,就算如此,这家子出现在秦珊面的次数也是大大减少,偶尔不小心碰见,也是迅速退散,不敢多废话一句。
小样!我治不了范林,还收拾不了你们?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七月之前把东西给准备好了,结婚那天正好是七月一号。
别说,因为这个日子的特殊性,每年选在这个日子结婚的人真是不少,大家都想要争当先进,谁也不想搞落后。
秦珊最近开介绍信开得手都软了,就连买个盆都要开介绍信,上面得特地写明是结婚置办的,不然你就算挥舞着大把的钞票,人家也照样不卖,这逼格,不是一般的高!
吐槽归吐槽,但是该办的还是得办,要是真有一点拖延,或者故意不办,人家一气之下告到工会,就算有袁枫在,秦珊也够呛。
秦珊到这里来之后,婚礼也参加过不少,梁仲的婚事和旁人也没多大差别,中规中矩,不是太差,但也没有相当的耀眼。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秦珊的身份了,之前她都是作为客人坐在下首的,可这次,她却是作为家人和梁仲以及范小婉的家人坐在一起的。
瞧着唐红那一脸的别扭和难堪,秦珊坏心眼的笑了,还笑得特别的开心,与之相对的则是唐红那张晚娘脸。
知道的是以为她来参加婚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过清明节呢。
秦珊就奇怪了,这样一个人是怎么生出既懂事又温和的梁仲来的,基因突变?
至于范小婉的家人,则从头到尾都很冷漠,对于场中的事,一点也不关心。
继母嘛,正常的很,所以秦珊也没给个正眼她。
搞到最后,真正笑得像家人的只有秦珊,梁仲和范小婉也正正经经的对她鞠了一躬,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秦珊看着喜笑颜开的梁仲,心里也替他高兴,他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也算圆满,不枉费自己这段时间的折腾了。
过程不尽如人意,但结局也是个喜剧了,不过后续可能会有些荒诞,瞅着不远处的那两家人,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都看不清他们的脸色。
秦珊料的没错,没过两天就听说那两家人因为席上剩下的东西,打了起来。
是的,没听错,打了起来,据说还打得不可开交,差点这亲家就没当成。
办过席面的都知道,不管怎么计算,这桌上的东西总能剩点下来,不多,甜个嘴却是够的。
这两家人凶起来也是挺狠的,可都比不过范小婉,她光棍的很,新婚第二天就摆了把菜刀在堂上。
直说那些东西都是她这些年,一点一滴的挣出来的,想要,可以啊!
要么付钱,要么给票,总之一句话,想白拿,做梦!
两家当然不干,可惜范小婉的菜刀真不是摆着好看的,她就拿出来晃荡了两下,那些人就赛起跑来了,比兔子还快,转眼就看不到人影。
而范小婉的悍妇名声也传了出来,传到秦珊耳朵里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她先是愕然,随后就笑开了。
难怪梁仲非要娶她,原来是看中了人家的不好惹,估计是受够了他喵的老“好人”,所以找媳妇完全是和她反着来,这范小婉倒有点秦珊的路子在里头。
她这一笑,倒让传小话的人摸不着头脑,随后一拍大腿,哎呀,妈呀,忘了,眼前这人不就是厂里最大的泼妇吗?
她在钢铁厂不是还有个河东狮的名声吗?既如此,秦珊喜欢这个和她差不多的“弟媳”,再正常不过了。
很久以后,秦珊才知道原来自己觉得范小婉不错的风声,竟是从这个时候就传了出去,还一传就传了十几年。
梁仲的婚事过后不久,就到了一九六五年的新春了。
这是秦珊来到六十年代后,过得最简朴的一个新年了,没办法,现在离那场后世印象深刻的运动时间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