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上辈子的死对头——暮序
时间:2019-08-05 09:13:20

  “你方才与许婕妤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走出一段距离,靖国公夫人才叹息着道。
  唐筠瑶也不意外,从方才遇到她的地方,以及她提出要自己陪她走几步,她便知道靖国公夫人必是把她和许汀琬的话听了个分明,并且也有话想与自己说。
  “你是个聪明孩子,看事情也看得通透,毓嫣若有你一半聪明,我也就放心了。”
  唐筠瑶但笑不语,只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筠瑶觉得,方才许婕妤之言,有几句真,有几句假?”终于,她听到靖国公夫人问自己。
  “不敢瞒夫人,其实,我并不在意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不过朝廷命妇,后宫之事与我毫不相干。皇后娘娘幼承庭训,又有夫人看顾提点,自然不会轻易被小人所蒙蔽。”唐筠瑶嘴角噙着笑意,温声回答。
  靖国公夫人深深地望着她,良久,脸上也扬起了温和的笑容,疼爱地再拍了拍她的手背,却是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家常。
  唐筠瑶自然随她,陪着她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一直到分岔之路,看到有凤藻宫的宫娥过来,迎着靖国公夫人便要往凤藻宫去。
  “你着人引贺夫人往蕴芳园,莫要怠慢。”她听到靖国公夫人吩咐那名宫娥。
  那宫娥恭身应着,自去安排。
  “待我向令堂问声好。”临别时,靖国公夫人含笑道。
  唐筠瑶笑着应下,待看到她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跟着前来引路的宫娥往蕴芳园而去。
  凤藻宫内,梁毓嫣正在与嘉平县主说着话,听到宫女回禀靖国公夫人到了,忙让人请了进来。
  “舅母。”她快步走下玉阶,扶住向她行国礼的靖国公夫人。
  嘉平县主亦忙上前来见礼。
  落了座后,靖国公夫人便望着嘉平县主道:“妾身与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要说,县主可否回避?”
  嘉平县主顿时尴尬得不行,忙起身告辞。
  梁毓嫣甚少见向来温和的舅母如此不留情面,一时心中不解。
  “娘娘的心情瞧来甚是不错,却是不知有何好事?”靖国公夫人直接便问。
  梁毓嫣心中一突,正想要寻个理由蒙混过去,可靖国公夫人却根本不听她的,径自道:“也是,眼看着一直与自己作对之人将要自寻死路,娘娘又怎会不高兴呢!”
  梁毓嫣下意识地否认:“舅母是打哪听来的这些混话,本宫又……”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说的话是真是假,难不成还能骗得过我去?我只是不曾想到你如此糊涂,竟然把贺夫人也牵扯进来,以致如今被人利用了尚且不自知!”靖国公夫人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舅、舅母,本宫、本宫……从来没有对唐筠瑶做什么,本宫只是……”梁毓嫣想要解释几句,可却被她打断了。
  “你确是没有要对贺夫人做什么,你只是算计让胡丽妃对她做什么。”
  “你自己以为陛下对贺夫人另怀心思,心中存了疙瘩,却又因顾忌唐贺两府不敢对她做什么,恰好胡丽妃得宠压在你头上,且她平日行事嚣张跋扈,你便故意将陛下对贺夫人的心思泄露给丽妃,只待丽妃心中嫉恨而对贺夫人出手,你再将丽妃之举捅到陛下跟前,如此一来,陛下必定不会轻饶了丽妃,而你则除去一个死敌。”
  “你自以为聪明,将一切算得极好,却哪里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思却被人瞧得分明!”
  “你当真以为那胡丽妃是那等骄纵嚣张不懂分寸的无知女子?你只看到她表面的跋扈,却不看看她的跋扈,全然是在陛下容许的范围之内,从不曾越界分毫!”靖国公夫人越说越气,语气也越来越严厉。
  “你把聪明人当傻子,却把傻子当作聪明人,全然不知自己在聪明人的眼中就是一个笑话!”
  “那嘉平县主当年故意挑拨唐淮周与韦家姑娘的关系,结果被唐淮周直接将她那番挑拨之言捅到她夫君跟前,蔡家再怎么势微,可也容不得一个对别的男人生了心思的不贞妇人,若不是郡王父子从中施压,那嘉平县主早就被休回了娘家。”
  “这样一个同时遭了夫家、娘家厌弃,又对唐家人怀有怨恨的女子,你却视她如亲信心腹,处处抬举她,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梁毓嫣脸色都变了,急急道:“舅母,本宫不知道她……”
  “够了,你不必再解释!”靖国公夫人再度打断她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乃国母,理应母仪天下,丽妃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宫中嫔妃,陛下乃是有道之君,决计不会行那等宠妾灭妻之事。”
  “再者,只要你不犯下无可饶恕之罪,就凭你是先帝先皇后亲指的豫王妃,陛下也绝对不会动摇你的皇后之位。你视贺夫人为心中刺,焉知她的父亲唐大人却是你稳坐中宫的最有力靠山!”
  梁毓嫣呼吸一窒,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日她确是怀着一种看好戏的目的,等着胡丽妃自寻死路,等着看看陛下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宠妃知晓又会有什么反应。
  靖国公夫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失望,可她能说的也只有这般多,到底不是亲生女儿,有些界限却是不可僭越。
  她想,若是当年她拼力阻止她嫁入王府便好了,这样的话也能少操些心。
  正在此时,一名宫娥急急地走了进来,却在看到靖国公夫人也在时及时将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有话且说便是,舅母不是外人。”梁毓嫣定定神,苦笑地道。
  事到如今,在舅母跟前,她还能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回娘娘,许婕妤被蜂蜇伤了脸。”那宫娥低声禀道。
  “许婕妤?”梁毓嫣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
  靖国公夫人一听便明白了,冷笑道:“原来如此,这位倒是个对自己也狠得下心肠的。”
  梁毓嫣却有点儿糊涂:“舅母,这是怎么回事?”
  靖国公夫人愈发的恨铁不成钢:“你养了一头白眼狼却不自知,险些做了别人的踏脚石!只怕关于陛下对贺夫人有那等心思这些话,你也是从她那里得知的吧?”
  梁毓嫣脸色一白。
  靖国公夫人却不理会,恨恨地又道:“你以为今日胡丽妃会算计贺夫人,却不知她的真正目标却是许婕妤,也亏得那许婕妤是个狠得下心的,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自救。”
  “女子最重容貌,她却连这个都狠得下心去,可见此女心肠之硬,已经远超你想像。”
  靖国公夫人叹息着,看着仍旧有几分糊涂的梁毓嫣,顿时再没有了详说的兴致,只淡淡地道:“日后你且一心一意尽着皇后之职责,其余之事莫要多作理会便是。你只要记得自己是大齐的皇后,是先皇亲指的陛下发妻,只要不作死,谁也不敢动你。”
  梁毓嫣轻咬着唇瓣,垂眸低声回答:“舅母的话,本宫都记住了。”
  靖国公夫人见她一如既往地乖巧应下,只是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当真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可是却没有心思再多作理会。
  该说的该劝的她都已经做了,若是她再想不明白执意而为,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而此时的唐筠瑶则被胡丽妃亲热地拉着说话,看着眼前个千娇百媚,一颦一笑俱是风情的明艳女子,她心是一阵感叹。
  单论容貌,胡燕仪并不见得比梁毓嫣出色多少,可她就是有法子把陛下抓得牢牢的,教梁毓嫣一次又一次在她手上栽跟斗。
  有宫娥匆匆过来,对着胡燕仪一阵耳语,她看到胡燕仪脸色似乎变了变,只是很快便掩饰了过去,暗暗猜测着大概许汀琬反应过来迅速做了应对。
  她不知道胡燕仪此番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局,也没有兴趣去探究,只是看到嘉平县主跟在梁毓嫣身后过来时挑了挑眉,确是有几分意外。
  原来竟是搭上了皇后……
  不过瞧着梁毓嫣眉宇间隐隐的几分不耐,看得出心中不喜,以致嘉平县主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早前听闻五皇妹孕期胃口不好,本宫心中甚是挂虑,着太医开的方子,不知五皇妹用过之后可好了些?”一番见礼之后,梁毓嫣脸上已经瞧不出半点异样,含笑问唐筠瑶。
  “劳娘娘挂念,三嫂她如今胃口却是极好,多亏了娘娘体恤。”唐筠瑶笑着回答,神情语气尽是感激之意。
  “如此本宫与陛下也就放心了。”
  胡丽妃假装酸溜溜地道:“都说皇后娘娘与静安五公主殿下姑嫂情深,如今看来果真如此,真真是让人羡慕。”
  “五皇妹既喊了本宫一声嫂嫂,本宫自然要把她当作亲妹妹,倒是让丽妃见笑了。”
  唐筠瑶端过茶盏坐在一边,看着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俱是绵里藏针一般,只当是看了一场好戏。
  “许些日子不见,筠瑶妹妹还是那般明艳动人。”嘉平县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皮笑肉不笑地道。
  “劳县主惦记。许些日子不见,县主的腰板似乎直了不少。”唐筠瑶笑盈盈地回了句。
  嘉平县主脸色一僵,顿时大怒,恨恨地瞪着她,只是到底有所顾忌不敢拿她怎样。
  “县主与其在此平添恼怒,不如到皇后娘娘身边好生侍候,我瞧着娘娘似乎对县主有些不满,县主若是不抓紧这根浮木,只怕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唐筠瑶好心地提醒。
  嘉平县主脸色愈发难看,可想到方才梁毓嫣突然对她的冷淡,到底不敢耽搁,遂急急又朝着正与一名妇人说话的梁毓嫣走去。
  唐筠瑶啜饮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满园的衣香鬓影,最后将视线落在均是笑不及眼底,针锋相对不肯退让的梁毓嫣与胡燕仪身上,又想到不知采取了什么自救措施逃过一劫的许汀琬,突然觉得颇为无趣。
  上辈子,她也是后宫当中这些针锋相对的女子中的一员,为着各种目的,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欲阻碍自己往上爬的对手,费尽心思争夺龙椅上那人的注意。
  曾经她觉得那些日子并无甚不好,她享受将敌手踩入泥里的快感,享受后宫众女又恨又怕的表情,享受皇帝在她刻意的引诱下逐渐迷恋的眼神。
  可如今想来,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趣。
  她想,或许这辈子她真的被唐府的蜜罐养废了,养得毫无进取之心,养得只想享受被人呵护在怀的幸福。
  走出宫门那一刻,她看到马车旁正说着话的两道熟悉身影,脸上瞬间便扬起了笑容。
  那两人听到脚步声望了过来,她快走几步,看着唐松年微扬的眉梢,想到日前从兄长处听来的话,突然起了促狭心思:“原来是爹爹,许些日子不见,我瞧着爹爹仿佛清减了些许,虽说书房清冷,可一应之物俱全,想来不致于孤枕难眠,爹爹又何必忧心呢!”
  唐松年面不改色:“劳宝丫惦记。”
  顿了顿,又一脸关切语重心长地道:“听闻日前女婿突然腹痛,为父甚是挂虑,特意向宫中太医求来一秘方,日后宝丫便能安心下厨,永无后顾之忧。”
  唐筠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只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劳爹爹挂虑。”
  父女俩均是笑得一脸温和,贺绍廷假装不知,背着手望着湛蓝的天。
  啊,今日天气可真好啊!
 
 
第127章 
  唐筠瑶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心里却在吐槽着。
  老头子就是死要面子,这会儿笑得自在温和又坦然,回到家中还不定怎么到娘亲跟前装可怜扮委屈呢!
  装,让你继续装!
  唐松年轻捊着短须,嘴角噙笑,望向她的眼神慈爱又温和。
  坏丫头就是坏丫头,总是想要看当爹的笑话。只不过,老子的笑话也是这般容易看到的?
  贺绍廷瞥一眼均是笑眯眯的父女俩,拢嘴佯咳一声,勉强掩饰住脸上的笑意,提醒道:“岳父,宝丫,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我要去看望嫂嫂。”唐筠瑶率先便道。
  韦映竹和五公主如今都怀着唐府的新一辈,她心里也是记挂得很。另一层,也是想要沾一沾孕妇的福气,希望自己也能早日孕育孩儿。
  “如此也好,我也许久未见周哥儿和勉哥儿了。”贺绍廷接了话。
  春闱在即,唐淮周正专心备考,算起来他也确是有好一段日子不曾见过他了。
  至于唐淮勉,近段时间也不知又在忙着什么生意,听闻忙得脚不沾地,三天两头往外跑,轻易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也亏得五公主心宽,林氏等人对她又是关怀备至,故而纵是怀着身孕,对夫君总是不着家也并无半分怨言,让林氏暗暗松口气之余,也庆幸自家此番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这才娶得这么一个尊贵无比却又好性子的儿媳妇。
  既然都是回唐府,自然顺路,贺绍廷先把自家夫人扶上了马车,又欲搀扶泰山大人上轿,却被唐松年嫌弃地推开。
  “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哪里需要人扶。”
  贺绍廷好脾气地笑了笑,只还是虚扶着他,一直看着他上了轿才翻身上了马。
  唐筠瑶轻轻放下窗帘,嘴角微微上扬,想到方才唐松年明明脸上尽是嫌弃之色,可是神情分明对贺绍廷那举动满意得很,愈发觉得好笑。
  死要面子又口是心非的老头子!
  待回到了唐府,迎面便见早前刚提拔上来的管家恭敬地迎了上前招呼,唐筠瑶望向他的身后,便看到一张记忆中有几分熟悉的脸,一怔之下,那人便已经快步朝着唐松年而来,恭敬地唤:“先生!”
  先生?她愣住了。
  就这么一怔忪间,那人又朝着她与贺绍廷转了过来:“贺将军,贺夫人!”
  唐筠瑶细一打量,突然间脑中灵光一现,下意识便笑着道:“原来是崔大人。”
  她应得自然,却听得一旁的唐松年心口没来由地一紧,不自禁地望向唐筠瑶,见她脸上已经扬起了面对外人时的端庄得体笑容,突然觉得额角有点钝钝的痛。
  他揉了揉额角,待觉得那股痛楚稍缓和后,这才定定神,朝着女儿道:“好了,去看你娘和嫂嫂吧!我与绍廷还有几句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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