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上辈子的死对头——暮序
时间:2019-08-05 09:13:20

  “那贱妇从一开始便没有机会接触到你,伙同当年的妖道意图对你所做之事也失败了,能说什么刺激到爹爹?”唐淮周一时想不明白。
  “自然是说些她妄想中之事,爹爹纵然清楚知道那些话都是假的,可关心则乱,情绪上自然难免会有起伏。你要知道,那芳宜被折磨了这般久,离疯也差不了太远,乍一看到‘仇人’出现,自然是什么恶毒的话都敢说。”唐筠瑶冷冷地回答。
  “哥哥,你帮我想个法子,我要去见她一面。”
  “你想做什么?”唐淮周不答反问。
  “自然是去戳破她的美梦!让她今后连白日梦都作不成。”
  唐淮周一听便明白了:“你等着,我来想法子安排。”
  诚如唐淮周打探到的一般,唐松年确是去了一趟畅听楼,看到了已经被折磨得几欲疯掉的芳宜。
  这几年来,她每一日都听着百姓对荀氏皇族的各种谩骂,舞台上上演的每一幕戏,都把她的父兄描绘成十恶不赦、德行败坏的无道昏君,引来观众一阵阵破口大骂。
  初时她还能强作冷静。不过一群刁民,历朝历代都有,若是荀氏一族重夺回江山,直接把他们打杀了,杀鸡儆猴,自然再没有人胆敢妄议皇族了。
  可是慢慢地,随着这畅听楼人气越来越旺,来看免费戏的百姓越来越多,骂前朝昏君的人数也飞速成倍增长。
  几乎所有观众,都用尽平生所知最恶毒的话语去咒骂她的父兄,咒骂荀氏皇族。她的强作镇定也渐渐被这长年累月的咒骂所撕裂,疯了一般尖叫着反驳,尖叫着咒骂回去。
  可是却没有人回应她,没有人理会她,更加没有人知道,在这座京城最热闹的戏楼里,还关着一名前朝公主。
  她白天和外面观戏的百姓“对骂”,夜晚则一声声咀咒着让她过得生不如死的唐松年。
  她每一日都活在天底下最恶毒的咒骂里,咒骂已经成为她唯一可以做之事。
  可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定期定时为她送吃穿用度的狱卒外,再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故而这一日乍然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唐松年时,她未出口的咒骂顿时便堵了回去。
  “是你?是你?!你还敢来?你还敢来?!!”她疯了一般想要扑过去把眼前这个人撕成碎片,可全身却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唯有用那充满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唐松年也不在意,随手拂了拂衣袍,开门见山地问:“若是当年你们成功将小女之魂移入许家那姑娘身体里,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芳宜呆了呆,随即眸光大盛,整个人顿时陷入了癫狂当中,仿佛她当年真的成功利用唐筠瑶之魂,“救活”了真正的许汀若。
  “怎么做?我会打小便培养她,把她卖到最杂最乱,也最肮脏的大户人家里为奴为婢,让她自小便在后宅的污淖中摸爬滚打,见识所有的阴私事、血腥事,彻底摧毁她的天真,摧毁她的良知。”
  “然后待她适应后再卖到另一户人家,重新再经历一回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让她一次次经历希望、失望、绝望,击溃她的自尊与骄傲!”
 
 
第132章 
  “一直到她从一轮又一轮的阴谋陷害当中活下来,习得种种阴暗手段,我便会以恩人之姿出现在她的眼前,夺得她的好感,取得她的信任,进而成为她最敬重、最信任之人,而后操控她,使她彻底为我所有!”芳宜眼中光芒愈发明亮,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仇人之女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情境,脸上洋溢着一阵快意。
  唐松年袖中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再握紧,努力压制着不停颤抖的身体,死死地咬紧牙关,免得控制不住自己,从而将眼前这恶毒妇人撕成碎片!
  “对了,我还会让她学只有青楼女子才会的房中术,教她一切勾引男人、讨好男人的手段!然后把她送入宫中,让她去迷惑赵氏逆贼!”
  “这么一个尤物,又是我亲自培养出来的,一定可以把赵氏逆贼迷得神魂颠倒,从而对她千依百顺!”芳宜脸上尽是疯狂的快意,越说越欢喜,越说便越是觉得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才是现实。
  她成功地培养出一条美女蛇,这条美女蛇彻彻底底为她所用,不敢违逆她的话,唯她马首是瞻。
  唐松年脸色铁青,额上的青筋却是频频跳动着,却还是平生最大的忍耐力按捺着,强迫自己不去打断她的话。
  “我相信,打小便见识种种阴私手段,经历无数阴谋陷害的她,一定不负我之所望,在后宫当中厮杀出一片天地来!”
  “待她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后,我便会让她慢慢通过赵氏逆贼插手朝政,一步一步掌控朝堂。”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望向早已难抑怒容的唐松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对了,唐大人对赵氏逆贼忠心耿耿,又怀一腔忧国忧民之热忱,必然不会放过此等迷惑君王,意图祸乱朝纲的奸妃,到时候父女相残,哈哈哈哈,父女相残,父女相残,父女……唔唔唔……放、放开,放开我……”
  她得意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喉咙突然被人死死地掐着,那人力度之紧,掐得她根本透不过气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怕死,被囚的这几年也一直想方设法寻死,可如今死亡真正逼近时,她却害怕了。
  死亡的恐惧迅速卷席而来,她拼尽全身力气想要把掐着脖子的那双大手拉开,可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唐松年眼中溢满了杀意,‘父女相残’四个字就如同一把钝刀,在凌迟着他的心脏,让他的理智几乎全失,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道:杀了她,杀了她,杀了这个罪魁祸首,杀了她!
  在芳宜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暗暗后悔自己不该逞一时之气把他激怒时,从而惹来杀身之祸时,脖子上的力度终于缓缓地松开,而后她被人重重地一把推开,直把她摔得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
  “咳咳咳……”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时发出一阵阵咳嗽声。
  原来死亡竟是那样可怕之事……
  唐松年余怒未消,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望向她的眼神依然充满杀意,让仍在拼命调整呼吸的芳宜背脊一寒,连滚带爬地缩到角落处去,全身戒备,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长公主殿下亦如你那些手下一般,是块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硬骨头。如今看来,竟是我看走了眼!”唐松年冷笑。
  芳宜愈发把自己缩作一团,又恨又怕地望着他,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就怕又会把他激怒,真正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经历方才那一遭,她才深深地体会到,活着竟是一件再好不过之事。
  忽地见唐松年朝自己这边迈出一步,她吓得愈发颤栗起来,想要离眼前这个化身地狱恶鬼之人远一些,可四脚早就已经脱力,根本移动不得。
  “你、你想做什么?!”
  唐松年一直行至离她一步之遥才停下脚步,眼神阴鸷,却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不发一言。
  虽是如此,却吓得她愈发抖得厉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一般,下一刻这猛兽便会扑过去把她撕成碎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头猛兽最后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彻底瘫软下来,额上更是布满了冷汗。
  待心中无边的恐惧渐渐消去后,她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哭着哭着,她却又笑了起来,时哭时笑,似哭似笑的声音一直在屋里飘落着,久久不散。
  而这一切,唐筠瑶并不知道。
  五公主成功产下麟儿的喜悦维持不过几日,唐淮周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挑了一个贺绍廷不在府里的时机前来接她往畅听楼见芳宜。
  “你要紧记,那毒妇虽说长年累月被灌药,四肢无力,很难攻击人,但是你也不可掉以轻心,莫要离她太近。”去的一路上,唐淮周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你放心。”唐筠瑶点头应下。
  “还有,囚禁她的那间屋子,能够清楚地听到外头的声音,可外头之人却听不见屋里发出的声音。当然,我也会陪你一起进去……”
  “不,你在门外等我便是,我一个人进去,有些话,我想单独与她说。”唐筠瑶却不同意。
  “宝丫,莫要意气用事。”唐淮周蹙眉。
  “我不是意气用事。哥哥,你相信我,我有分寸。”
  唐淮周见她一脸坚决,又知道她的性子,明白她这是打定了主意,唯有无奈地道:“也罢,我在外头候着,一刻钟,若是一刻钟后你没有出来,那我便进去。”
  “好,那就一刻钟。”唐筠瑶自然应允。
  反正她又不是去聚旧,只把该说的话说了便走。
  兄妹二人一路顺畅地来到囚禁着芳宜的那间屋子前,唐筠瑶不得不感叹,小唐大人当真有本事,竟然如此顺利便避开老头子,带着她来到此处。
  “贺夫人,她就在里头。有什么事您按一下石门旁的这个开关,我们便会进来。”开门的狱卒恭敬地道。
  唐氏兄妹这才注意到,房门右侧某处放着的那块拳头般大的圆石竟是一个机关,屋里之人只需使力转动圆石,屋外之人便会收到信号前来开门。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一间屋子,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小机关。
  “记得我说过的话。”唐淮周瞥了一眼角落处神情呆滞,对他们的到来全然不在意的芳宜,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妹妹一句。
  唐筠瑶耐心地向他一再保证,直至看到石门重又掩上,她才朝木着脸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的芳宜走去。
  石门掩上,不管是屋里的唐筠瑶,还是屋外的唐淮周,谁都不知道,与这屋子一墙之隔的另一处,有一道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正背手而立,静静地听着屋里的说话声。
  “姑姑。”离得近了,唐筠瑶柔声唤。
  芳宜置若罔闻。
  “姑姑,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许筠瑶啊!”她一点儿也不在意,朝她又走出一步,语气愈发的温柔。
  芳宜终于抬眸望了过来,冷冷地道:“我竟不知唐姑娘什么时候改了姓。”
  唐筠瑶轻笑,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不答反又道:“天底下不管什么男人,纵然表面再怎么正人君子,床笫之间都会更喜欢妖娆妩媚的女子。要做,便做人前最尊贵的贵妇,内帷中最媚惑的妖女!”
  “这话还是姑姑你教我的,难不成你不记得了么?”
  芳宜心头剧震,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噢,是我记错了,教我这番话的不是这辈子的姑姑您,而上辈子的您!”
  芳宜的心跳越发剧烈,厉声喝问:“什么上辈子这辈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筠瑶愈发笑得妩媚动人,眼波流转,端的是万般风情:“我上辈子是许筠瑶,这辈子是唐筠瑶,真是多谢姑姑与玄清道长如此费心,上辈子还替我保留了筠瑶这个名字。”
  芳宜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煞白,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上辈子?许筠瑶?”
  紧接着,她又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说你上辈子叫许筠瑶?!”
  叫许筠瑶的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叔的作法成功了,那是不是也能说明,在那个上辈子,她们……
  “对啊,上辈子本宫叫许筠瑶,托姑姑您的福,劳姑姑您费心教导,又用尽心思把本宫送进宫里,更不惜代价助本宫登上后位。”唐筠瑶轻轻吹了吹光泽盈润的指甲,似笑非笑地回答。
  “本宫,后位?!你当真当上了皇后?!”芳宜又惊又喜,完全不去想对方这番话是不是荒谬。
  她被关得太久,又被唐松年日前那一番死亡威吓,满身的骄傲早已经折损。她迫切希望自己可以逃离眼前的一切,可是潜意识却又知道自己的余生只怕都要困在这四方天里。
  如今唐筠瑶这一番听似荒谬,却字字句句都戳到她秘密的话,而这番话却又一再地暗示她有上辈子的成功,教她又怎可能不相信。
  “当然,以本宫的手段,还有姑姑不遗余力相助,区区后位又有何难?”唐筠瑶缓缓地在屋里唯一的那张椅上坐下,落座的姿势既端庄又优雅,脸上虽是带着笑容,可眉宇间却尽是上位者的矜贵自持,一举一动亦是后宫嫔妃的作派,自幼便在深宫长大,后又曾在宫中任教习姑姑的芳宜如何认不出来。
  “你当上了皇后,你果真当上了皇后!”她的脸上尽是狂喜之色。
  “本宫当上了皇后,愈发印证了牝鸡司晨之说,姑姑想说的是这句话么?”唐筠瑶含笑问。
  芳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住了,理智终于回笼,神情也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第133章 
  唐筠瑶轻拂了拂裙面,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两辈子了,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你这是什么意思?”芳宜脸色一变,虚张声势地问。
  “姑姑怎也不想想,本宫既有本事斗倒后宫嫔妃,又有本事让陛下对本宫言听计从,更是自小经历数不清的阴谋陷害,被人背叛过,也曾背叛过人,难不成就凭你对本宫的那点小恩小惠,便能让本宫一辈子对你感恩戴德?”
  芳宜脸色几经变化,张张嘴欲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姑姑以为,抹杀了本宫孕育孩儿的机会,将来再怂恿本宫来一出狸猫换太子,把你荀氏后代送到本宫膝下充当嫡子,本宫便会尽心尽力,一心一意为他谋前程,让你们得以窃取赵齐江山?”
  “姑姑打的一手好算盘,却未免高估了自己的本事,高估了自己对本宫的影响力,更高估了本宫对折柳的信任!”
  芳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却是充满了惊骇。
  理智回笼的那一刻,她便认定了唐筠瑶那番什么上辈子之话不过是想要诈自己的,可是随着对方越说越多,桩桩件件都说出了她曾经想要做,却没有机会去做之事,她的笃定便已经摇摇欲坠了。
  有一些她可以说对方是从唐松年处听来的,可那番‘人前当贵妇,内帷为妖女’的话,却是她早些年辗转各地,见识了数不清多少内帷之争才得来的经验之谈,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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