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听说祖母生气了,还以为…”
“你三妹妹好,你祖母自然生气。你呀,少掺和这些事情,和往常一样与三娘走动。”
“娘…”
“听娘的,错不了。”
巩氏一心想女儿嫁高门,儿子出人头地。关于这一点,段雯秀是深信自己母亲的。既然母亲说了,一定错不了。
“女儿省得。”
眼神看向素心居的方向,若有所思。
李锦素一觉睡到日头西斜,这才算是养好了精神。一睁眼撩开纱幔,便看到静坐在凳子上的李锦瑟。
“四妹妹,你何时来的”
“三姐姐醒了”李锦瑟上前来,扶她靠坐着,还给她腰上垫了一个垫子。“我来了一会儿,见你睡得香,没敢打扰。”
扶她坐好后,李锦瑟又替她倒了一杯茶。
然后就那样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可是眼里的担忧说明了一切。
李锦素心下一暖,整个李家,还有这么一个人是真心关心自己的。锦瑟是书中的女主,初时她只觉得不太真实。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没什么大事,一切都还顺利。只是…我见到了二皇子……”
“他…”
“他坐在轮椅上,戴着面具…看上去不好相处,而且他还问起了我与沈公子的事情…”
锦瑟紧张起来,紧紧抓着她的手,“二皇子没有怪罪你吧”
“没有,我解释了,并且告诉他,我和沈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给他蒙羞。看上去他好像信了,可我心里半点底都没有。”李锦素声音低下去,满是无奈,“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四处无门…”
“三姐姐,会好起来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二皇子能看到你的好。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如何与他和平共处。”
李锦素苦涩一笑,“我只能尽量吧,如果真有不好的那一天,我只怕会连累你…”
“三姐姐,我不怕的,我能吃苦。姨娘去世后,我一人住着。下人们欺我年幼,常占了我的东西。含霜去取回来的饭菜,总是灶下婆子都不吃的。姨娘临终前叮嘱过我,就算再苦,也不能寻父亲,更不能寻祖母和新母亲…
“冬日里,被子薄得很,我与含霜挤着睡…饭菜取回来都是冷的,吃得我连拉好几天的肚子……我常在想世间中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在李家后宅生活更艰难。便是做村妇也好,嫁与山林野汉也好,都好过关在笼子里的猫狗,饥一顿饱一顿地等着别人施舍。”
这些苦,李锦素是无法想象的。若是锦瑟不说,她从来都不知道官家小姐要看下人的脸色,过得如此凄惨。
“四妹妹,是我不好…我竟然都没有去看过你…”
“不怪三姐姐,你也年幼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再加上新母亲有意把你养废,又怎么肯让你和我接触。如今都过去了,我渐长大后,就知道怎么和那些婆子们打交道,如今也没有人会欺我。”
李锦瑟别过脸,用帕子擦了眼泪。再转头时,对着李锦素灿烂一笑。
李锦素有些动容,轻轻抱着她。这一抱,才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瘦许多。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莫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想抗争,想和她们斗,想让她们都后悔。可是我该怎么做我拿什么和他们斗一个孝字压下来,便是我再有理,都成了罪人…活得如此艰难,明知四面楚歌,我却不知道怎么办。”
“三姐姐,我姨娘说过。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我们只要活着,努力活着,迟早有一天会好的。”
“你说的没错,可是我们不能干等。”
李锦素放开她,眼神无比坚定。
“我要活出一道路来,像表姐一样。”若是表姐那样的女人,遇到此类情形又该如何她发现自己急需见到表姐,向对方请教一二。“我要见表姐。”
“三姐姐,你莫要做傻事。”李锦瑟生怕她要豁出去,担心不已。
她凄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和他们硬碰硬的,他们之所以这般欺我们,不就是因为我们没有靠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博上一博。我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找一个名正言顺人人都不敢动的靠山。”
“谁”
“二皇子。”
第30章 紧张
李锦素想好了, 既然逃不过嫁给二皇子的命运,与其提心吊胆被他厌弃,还不如努力讨好他,让他成为自己的靠山。
一个失势的皇子,那也是世人眼中金尊玉贵的人。只要陛下一日在位,别人就不敢动他。仗着他的势, 李家那些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在见到表姐后,她首先就让对方帮她去打听二皇子的喜好。欲投靠一个人, 必先要投其所好,使之信任她, 愿意接受她的讨好。
薛瑜敛着眸, “你为何要打听二皇子的喜好不是之前还想着要做一个寡妇吗”
“表姐,我那不过是随口一说, 哪里会真想做一个寡妇。女子活得艰难, 像你这样的又有几个锦素自认没什么经商天分, 也不是什么果断勇敢之人, 定然无法和表姐相比。我想好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真心待他, 他即便不喜我, 应该也不会讨厌我。”
“短短几日, 你的想法倒是变得快。”
她有些羞赧,都是形势逼人。如穿越前那样自主自在的日子是万万不敢想的,她只求能过平稳的日子。
“我那日在宫中, 见过二皇子。他问起了我与沈公子的事情,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也相信了我与沈家不会再有瓜葛的说法。我想着,只要我诚心与他相处,他应该也不会为难我。”
薛瑜看了她一眼,“你就那么相信他”
“事已至此,除了信他,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表姐人脉广,结识的人多,或许能替我打听到一些消息。我不求将来能有多富贵,只求能在二皇子府安稳度日。”
“你这是认命”
薛瑜的语气冰寒了几分,她是屈于局势在寻求得一庇护之所。所以才会想法子讨好将来的夫君,为何自己听了没有半点高兴,反倒是有些愤怒。
“并非认命,若是认命我就不会主动了,我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表姐长在骊城,不知封都女子要想挣脱宿命,何其艰难。二皇子的情形,不消我多说,表姐也是明白的,他也是不容易,要是我再对他生了怨恨,不正合了别人的心意。”
薛瑜方才升起的怒气一消,声音低了两分,“你在同情他”
“说不上同情,我自己都是别人眼中的可怜虫,谁会需要我同情我只是觉得,大家都不容易,如果能彼此好好相处,相互包容,是不是更好一些”
李锦素就是这么想的,既然是躲不掉的亲事,何不想法子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像二皇子那样的人,若是相处得好,或许真能替自己撑腰。
薛瑜看着她,眼神复杂。
半晌,道:“你能如此想,甚好。二皇子的喜好,我去给你打听。你要记住,既然做了选择,就得从一而终。若是半途被人窜掇反悔,终不会有好下场。”
“我省得。”
李锦素环顾四周,这才瞧着屋子里的布置粗看之下简单,细看无一不是巧思。就连窗棂倒映在地上的影子,都像一幅精美的画。
表姐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她再次从心底感到羡慕。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活成表姐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薛瑜听到她的感慨,当下冷了脸,“你就这么想当寡妇”
“不,那倒不是。”
她否认着,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看来寡妇这个词是表姐的忌讳,表姐十分在意自己的寡妇身份。
只是既然这么在意,为何不再找一个男人
“表姐您误会了,我不是说这个。我知道以表姐的能力,想再嫁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其实表姐真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这么有能力的女人,又不需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有男人是锦上添花,没男人也可,为什么会听不得寡妇两个字
她在解释的时候,薛瑜已经站了起来,拂袖转进了内室。
“表姐…”
“表妹自便吧,我想歇着了。”
内室传来清凉冷漠的声音,她知道,表姐又生气了。比起上一次的忐忑,这一次倒是没那么担心的。表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上次也是生了她的气,照旧会帮她。
女人心哪,海底的针。
表姐的心思,更是难猜。
想了一下,也进了内室。
内室与外室完全不一样,不是特别简陋,而是太过奢华。洁白的长毛地毯,一尘不染的家具,还有多宝阁上的奇珍异宝,以及桌子玉台上的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她震惊地张大了嘴,脚生生地停住,不敢往前迈一步。
薛瑜就歪在锦榻之上,修长的身体微斜着,一手支头,面纱未摘,就那么睨着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表姐…”
“过来。”
李锦素心里泛起奇怪的感觉,竟生了胆怯。
“表姐,我就不进去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真的是无心的。”
“我让你过来。”
薛瑜的声音低冷了几分,李锦素心里一个激颤,听话地脱了花头鞋,小心翼翼地踩上地毯。果然有银子就是好,这地毯踩起来又软又舒服。
她的罗祙也是白色的,小巧的脚轻轻地踩着,慢慢朝锦榻走去。
薛瑜的凤眸落在那双脚上,眸色微暗。
“坐过来。”
李锦素心里怪异的感觉更甚,却还是听话地坐到表姐的身边。靠得近,又在内室之中,仿佛什么都变得古古怪怪起来。
表姐长得高,比男人还高。
这般离得近,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也不知是什么错觉,不由得觉得紧张,浑身绷得紧紧的,不敢抬头看表姐的眼。
“你就这么怕我”
“我…是怕表姐生气,我在李家无依无靠的,表姐若是再恼了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原是怕得罪我。”
薛瑜冷嗤一声,凤眼带了些许讥意。心头泛起莫名奇妙的恼怒,慢慢眯起了眸,睨视着正襟危坐的女子。
李锦素勾头缩背,原本是很不体面的姿势,却意外地不难看,反倒显得胸前那处更是突出,饱满沉甸。
手指在袖子里握紧,这个女人,长得还真是…意外的顺眼…皮肤吹弹可破,那略带稚气的脸颊嫩生生的,恰似骊城盛名以久的玉脂糕。身由心动,薛瑜的手伸了过去。
还未碰到李锦素的脸,李锦素就吓了一跳,跳下了锦榻。
她原就是浑身紧绷的,对方这个动作无疑是拉断了她的弦。她才跳下来,立马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
“表姐…我没坐稳…”
“滚出去!”
“表姐…”
“滚!”薛瑜懊恼着,都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
李锦素无奈地出去,胡妈妈和成妈妈都候在外面,胡妈妈瞧了一下屋内,疑惑问道:“表姑娘不留下来用饭吗”
“不了,我打搅表姐多时,该走了。”
胡妈妈咦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心里奇怪着,主子得知表姑娘要来,一早便吩咐她将新送来的鲜货准备好,让表姑娘再尝尝北地没有的菜。
她纳闷地进了屋,走进内室外,隔着屏风低声问道:“主子,表姑娘离开了,午膳还用多做几道鲜货吗”
“怎么她不吃,你主子不能吃了”
胡妈妈骇了一跳,主子真的在生气。这样冷漠带怒的语气表明主子此时心情极为不好,表姑娘到底说什么了
“是,奴多嘴了。”
她躬着身子退到屋外,和院子里的忠伯相看一眼,都搞不明白主子的心思。
李锦素出了万户巷,心里还有些郁闷。看来她还是少来表姐这里,万一磨光了表姐对自己的那点怜悯之情,以后再寻求帮助都求告无门。
轿子没走多远,就被堵在了路中间。成妈妈前去打听,才知道恰逢春闱,各地举子们都陆续到了封都。离开考没几天了,许多客栈都开设了赌局。
此处离万户巷不远,客栈林立,是几年中生意最好的时节。
李锦素起了一些兴致,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掀开轿帘。轻轻揭起轿子小窗帘的一角,快速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