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护工是头一次知道这事，露出被吓到了的表情，又小声道：“这，这只是一个意外吧，这世上哪里有鬼啊？”
“诶，一次是意外，但是总不能次次都是意外吧。黄姐之前，这老太太就陆陆续续的换了好几个护工，这些护工大大小小都出了点事，你说诡异不诡异？”
小兰面色纠结，道：“不会吧？”
刘姐道：“怎么不会？要不是看你这丫头好，这事我也不会跟你说。现在啊。我们疗养院里可没人愿意照顾这老太太，也就是你是新来的，这事才落在你的头上了。”
小兰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还是拒绝道：“到时候再看吧，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听到这里，顾蒙的目光动了动，落在了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身上。
她已经很老了，头发全白了，牙齿也都掉光了，脸上全是老年人特有的斑块，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美貌了。
她身上披着一件披风，有风吹过来，有一片叶子落在她的脸颊上，她伸手捡起来，露出一个微笑来。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蹲在他年前，看她微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啊，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风吹感冒了，到时候又要难受。”男人轻声细语的说道，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脸上充满了笑容。
老太太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微笑来。
小兰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老太太在外边待的时间够了，就要去推她回病房。
“沈奶奶，我们回去吧。”
安静的老太太抬头看了小兰一眼，问道：“你能推我去门口吗？”
她的嘴角抿出一个笑来，有几分羞涩，她说：“长庸快回来了，我想去门口等他，他看见我，肯定会很高兴的。”
小兰：“……”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笑道：“好啊。”
她心里酸涩，伸手推着老太太往医院门口去，轮椅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直接穿过了年轻男人的身体。
男人站起身来，转头注视着小兰他们离去的背影，然后跟了上去，就站在老太太身边。
“顾蒙，你在看什么啊？”许心茹注意到她的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忍不住问道。
顾蒙转过头来，道：“没什么，就是看见了一个有趣的鬼。”
有趣的……鬼？
许心茹的表情僵硬了。
顾蒙舔了舔嘴角，道：“那只鬼，看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
和厕所那两只鬼不一样，这只鬼身上充满了力量，鬼力很足。要是把他吃了，顾蒙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定会更好一点。
＊
从花园回来，顾蒙就拖了一个椅子，趴在窗户上盯着侧门那里看。
他们的病房从窗户那里看过去，恰好能看见医院的偏门。
小兰推着老太太站在偏门的门口，这里来往的人少，安静得很。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一双眼就往门外瞧。没有人能看见，有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就站在她身旁，一直低头温柔的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顾父问。
顾蒙笑眯眯的道：“我在看鬼啊，这鬼真奇怪！”
又不去投胎，就这么一直站在那老太太身边，都不嫌无聊的。
鬼？
顾父：“……”
他只觉得顾蒙在开玩笑，问：“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你妹妹？”
“妹妹？你说顾月？我不去。”顾蒙摇头。
顾父耐心的道：“你那一脚，把顾月的骨头给踢断了，你应该给她道歉。”
顾蒙抬起头来，道：“我不喜欢她，看见她在我面前，我就想揍她。你让我去看她，是想我再踢她几脚吗？”
看到顾月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不喜欢她，那种厌恶，让她看见顾月就想打她。
“我和她以前的关系肯定不好。”顾蒙下了结论。
顾父拿顾蒙没办法，他心里有气，可是一想到医生所说的，奇迹哪天说不定就消失了，他再大的气也升不起来了。
叹了口气，顾父道：“你这孩子，还是一点都不懂事。”
顾蒙现在的性子，他还真的怕她看见顾月又把人揍一顿，所以让她去看望顾月的事情，顾父只能作罢了。
顾蒙拿了一块奥利奥饼干塞嘴里，等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侧门那里，她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一个男人风风火火的从门外冲了进来，也没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直接就撞了上去。
小兰一直在老太太身边，那人撞在轮椅上，老太太倒是没人，那人却是直接摔在了地上，手掌在地上摩擦，立刻就流了血。
“我艹你娘的！”男人站起身来，等看见小兰两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迈，脸上的表情更加凶恶了，怒骂道：“死老太婆，你有没有长眼睛啊？”
闻言，小兰有些不服气，辩驳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没看路撞上来的，你干嘛还骂人啊？”
说完，她又安抚老太太，道：“奶奶，没事的，你别害怕。”
老太太面色苍白，明显刚才那一幕把她给吓到了。
男人呵呵一笑，道：“我骂人咋了？不仅骂人，我还敢打人了！”
说着，他一巴掌就给小兰打了过去，道：“贱女人，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的骂我？”
“啊！打人了！”
周围有人惊叫道，但是男人模样凶恶，头发染得黄黄的，看上去就是个混混，不好欺负，因而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竟然没人敢上去帮忙。
第23章
小兰只是个年轻姑娘, 对上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哪里占得了便宜。她脸上被打了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的疼, 看向对方的目光立刻变得瑟缩起来。
“臭娘们！”年轻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 吐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他看了一眼冒着血珠的手掌心, 更是怒从心起, 看小兰和老太太更不顺眼了。
“嘶，疼死我了！老不死的，要死了就待在家里, 干嘛跑出来碍人眼、挡人路？”说着，男人伸脚就朝轮椅上的老太太踢去。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惊呼一声，仿佛已经看见了老太太被踢倒的场景了。
只是, 超出众人意料的，他这一脚在距离老太太咫尺的时候, 突然停下了，就保持着一只脚站立，一只脚悬空的姿势。
年轻男人的表情变了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眼底露出几分惊恐来——他感觉, 有一只手在抓着他的脚。
“咦？这是怎么了？”
“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那老太太危险了, 这家伙一脚下去, 那老太太怎么承受得住？。”
“他怎么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年轻男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们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来。
——这一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着男人的腿，强制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想到这，围观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四周的气温好像突然变低了，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顾蒙趴在窗户上，看见那只鬼死死的捏着年轻男人的腿，此时对方看上去可没有那么无害了，身上鬼气暴涨，惊得旁边一棵树上停驻的鸟儿扑棱着飞走了。
如此庞大而干净的鬼气，要是能把这只鬼给吃了，顾蒙相信，自己枯败的身体一定会好上许多的。
想到这，体内力量涌动，她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乌黑的血滴落在地上，散发着一种恶臭，那是腐烂的味道。
屋里其他人转过头来，就看见吐完血的顾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那个笑容就跟她看见鸡腿的时候一样，高兴中带着几分馋。
许心茹等人：“……”
吐血了还这么高兴，怕是只有她这么一个人了。
医院侧门口。
小兰扑到老太太身边，看她没事，然后抬头警惕的看着年轻男人。
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右脚在空中，左脚站立，可是你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左腿小腿肚在颤抖着，脸上也是满头大汗，那是冷汗。
年轻男人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脚上有一只手，那只手牢牢的抓住他的脚，让他想把脚收回来都不行。那处还有冰冷的气窜进他的骨头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抓住他脚的手突然用力，轻而易举的就捏断了他的腿骨。
害怕间，男人耳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只腿既然不想要了，我就给你废了！”
下一秒，男人突然痛叫了起来，一张脸因为疼痛变得扭曲起来，他抱着腿摔倒在地上，捂住腿直叫疼。
“疼！”
冷汗流进他的眼睛里，让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朦胧，疼痛间，一道扭曲的人影进入他的视线。
男人瞪大眼睛，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老太太身边，他年轻英俊，高大强壮，身上穿着很有民国特制的中山服。此时，他正盯着年轻男人瞧，目光冰冷锋利，宛若刀子一般。
刚才那里没有人的……
年轻男人恍惚中想着。
四周围观的人就看见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大叫了一声：“鬼啊！”
然后他连爬带滚的就往医院门口跑，一张脸惨白仓惶，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
众人：“……”
想到男人嘴里叫的那声，大家的身体都有些僵硬，看着老太太和小兰的表情也变了。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位沈老太太吗？”
“沈老太太？”
“对啊，就是那个特别邪门的老太太，你没听说过吗？她在疗养院里呆了快二十年了，她的护工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而且他们全部都说是见鬼了。”
“……”
小兰咽了咽口水，她是大学生，一直信奉的就是科学客观，从来不信那些所谓的鬼神之说的。可是这一刻，看着沈老太太，她却觉得有些害怕。
看不见的东西，总是能最大程度的放大大家的恐惧感。
“没事吧，小兰？”老太太柔声问。
小兰摇了摇头，她道：“没，没事。”
沈老太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她低头，摩挲着手里的项链，眼里露出一丝温情来。
心型的项链因为常年把玩摩挲，上边的漆已经掉了，看上去已经十分破旧了。项链打开，里边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一男一女，女的梳着乌黑亮丽的大辫子，长得十分水灵，正笑眯眯的看着镜头。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十分英俊但是却很严肃的男人，男人的目光落在身前的女孩子身上，带着几分内敛的温柔来。
“长庸啊……”沈老太太低低叫了一声，十分珍惜的将项链握在手里。
……
医院的保安很快就来了，看着小兰等人，问道：“听说这里有人闹事，闹事的人呢？”
小兰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红通通的，看上去特别显眼，她看了一眼老太太，道：“跑了。”
保安问了几句，看闹事的人都跑了，也没多留，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保安搓了搓光裸的手臂，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忍不住嘀咕道：“这里怎么这么冷？”
明明是大夏天，就算是晚上，待在屋里不开空调也是能把人热出一身汗来的。可是这地方，却冷得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那是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
听到他的吐槽，其他人心里更惊了，一个个看着老太太的目光更是惊惧交加，那叫一个复杂。
小兰推着老太太回了屋，老太太让她把自己推到了窗户那里，开口道：“就先这样吧，我在这看看太阳。”
太阳只剩下小半边还露在外头，大半都已经没入了地平线，不过在城市里被层层的建筑挡着，大家能看见的只是那一片艳红的天边。
老太太看着看着，眼里的一切似乎在飞快的变化着，变成了长庸离开的那一天的场景。
那时候，全国都陷入了战乱，他们这里也避免不了。
长庸抚摸着她的头，说道：“慧心，你等我回来。等把鬼子门都打跑了，我就回来，你等我！”
他一直是个沉默而认真的男人，他所说的话，所做的承诺，他都一定会做到，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所以，她一直都相信他的。
老太太抚摸着照片喃喃自语的道：“我等你，你快点回来啊。”
在她身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高大的男人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那五官以及如出一辙的目光，和老太太手中照片里的青年一模一样。
＊
夜晚。
一间路边诊所里，医生蹲在地上，将年轻男人的裤脚给拉了进来。
“嚯！这是什么？”医生皱眉，伸手轻触可一下男人腿上的乌黑手指印。
男人的右腿小腿肚那里，有五个乌黑而又鲜明的手指印印在上边，看着就透着一种森冷来。
医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男人疼得满头大汗，他忍不住叫了起来，道：“啊，痛！医生，我脚怎么了？”
他低头一看，等看到那五个手指印的时候，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惨白的。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下午的确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那五个手指印，几乎力透血肉，乌黑的颜色，似乎渗透到了里边的血肉骨头里。
“医生，这怎么办？我的腿不会废了吧？”男人着急的问。
医生：“……”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是西医，又不是抓鬼的，专业不对行啊。
就是这腿，他也没办法。
医生道：“你先去医院拍个片子吧，看看是不是骨裂了，或者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