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对方的样子，邓志瞪大了眼睛，指着他道：“咦？你，你不是……”
这不是他在寺庙里遇到的那对男女中的那个男人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道：“你倒是很聪明，不是亲手杀人，而是迷惑了他的视线，让他从这里摔下去。如果他是从这里摔下去的，的确能将你身上的杀孽降到最低。”
邓志转头，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站在一边，他刚才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顾蒙往前走了一步，颇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只“灵”，这只灵看起来和一般的灵不一样。要知道灵这种生物，多数是单纯懵懂的，可是眼前这一只，倒是有些狡猾了。
要不是她和阎罗及时赶到，邓志直接就摔下悬崖了，这只灵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低头看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邓志，顾蒙道：“你对他心怀怨恨，我以为，你会采取更加暴力的手段了……譬如，直接就把他杀了。”
闻言，邓志的表情变得更加惊恐了，看着顾蒙的目光里，也带着几分惊惧。
风将四周的树木吹得哗啦啦作响，一道声音突然在四周响起。
“爸爸，爸爸……不，不喜欢，杀，杀人。”
结结巴巴的，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带着女孩子的柔软。不过大概是她第一次说话，她的话说得并不算顺畅，磕磕绊绊的。
在场三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那具骨架身上，在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就只剩下这具骨架了。
邓志的表情有些滑稽——人体骨架，竟然会说话？
思考着她的话，顾蒙道：“你说爸爸不喜欢杀人，因为爸爸不喜欢，所以你才没有亲手杀了他？”
骨架点了点头，只是她身上只剩下骨头了，一点头，脑袋和脖子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来。
“爸爸？是那个让你生出意识来的人？”顾蒙又问了。
其实在看见这只灵之前，他们完全没想到，这只灵，竟然会是一具人体骨架，这真的是万万想不到。
骨架又点了点头，道：“我叫，叫美丽，爸爸……很，很稀饭，我！”
美丽……
顾蒙点了点头，道：“听出来了，看来在你爸爸眼中，你是最漂亮的了。”
美丽自然是点头的，道：“美，丽，最！漂亮！爸爸，爸爸对，对我，很好……”
说到这，她咔嚓嚓的扭着头，目光落在跌落在地上的邓志身上，空荡荡的眼眶之中似乎各有一团火焰燃了起来。
“他，杀了爸爸！杀了爸爸！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她高声说道，声音突然间变得尖利起来，里边充满了森冷的杀意。
听到这个声音，邓志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甚至感觉鼻子之中有热流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血。
他竟然，流鼻血了。
顾蒙和阎罗却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顾蒙说道：“你不是说，你爸爸不喜欢杀人吗？你要是杀了人，你爸爸肯定不高兴的。”
“……”
他们愣是从这具骨架身上看出了忿忿不平的情绪来，她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所以，我，我不亲自动手，让他，让他自己去死。”
譬如，扰乱他的视线，让他跳崖摔死。
“你可真是一只聪明的灵。”顾蒙忍不住称赞了。
美丽道：“我，我最聪明了。”
这个办法，可是她思考了这么久才想出来的，不然她早就把邓志给弄死了。
“所以，我现在要弄死他！”她看着邓志，道：“你，跳崖去，不然，我弄死你。”
邓志：“……”
顾蒙和阎罗看向他，似乎并没有帮忙的样子。而且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们并不是站在这边的，对待这具骨架的态度也很好。
邓志忍不住哭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后悔，他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愤怒了……我都那么求他了，他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当时他心里那么愤怒，心里甚至对蒋韩这个老师都产生了一种怨恨来。只是，再怎么怨恨，他也没想过要杀死对方，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他哭道。
阎罗看向他，道：“你当时要是直接报警自首，法官还会酌情轻判，可是你却是杀人逃逸，性质又是不同了。”
邓志愣愣的看着他，喃喃道：“我只是害怕，我不想坐牢……”
他当时能想到的，只有逃跑。逃跑之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恐惧后悔中，他知道自己是自首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就是不敢，他害怕，害怕坐牢，害怕被枪毙。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就算逃了，警察也会查到你的。”阎罗说。
邓志心中颓然，又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去自首，我去自首，我知道错了……”
第149章
从郊区回来, 邓志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到警察局去自首了。
距离发现蒋韩老师的尸体，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其实就算他不自首, 警察局也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上，早就将嫌疑人的目标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这并不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当时邓志去找蒋韩的时候, 小区里的监控录像就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这件案子处处都是破绽和证据, 想要找出凶手那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邓志想要躲过这场牢狱之灾,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警察这边原本就打算逮捕他了，只是没想到, 他竟然会来自首。不过这样, 倒是免去了很多的警察局这边的很多麻烦。
“……按照法医检查，蒋老师的死亡时间是在早上七八点之间, 致命伤是后脑勺的碰撞。”
根据他们的猜测, 死者在当时应该是和邓志才产生了冲突, 然后不小心摔倒，而他的脑袋好巧不巧的直接撞在了旁边的玻璃茶几的角上, 当场就死亡了。
说到这里, 说话的警察顿了顿, 道：“既然死亡时间是在七八点，那么我们在十点多的时候收到的电话，又是谁打来的？”
“……”
警察局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
当时在十点左右的时候，他们警察局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电话接起来, 那里边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人呼吸的声音，有的只是一种很奇怪的撞击声。
那个声音，就好像是有人上下牙齿微微碰撞着所发出来的。
警察局接电话的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教训了一顿，就把电话给挂了。可是挂了没多久，警察局的电话又再次响起。
这一次电话接起来，里边仍然没有说话的声音，唯一有的声音，还是那种哒哒哒的碰撞声。
这时候警察局的人发现不对劲了，大家查了一下电话号码，发现这是一位叫做蒋韩的美术老师的电话，然后就让人去蒋家看看情况，这才发现了死者的死亡。
这件案子，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的确就如邓志所交代的那样，是一场意外，并没有其他可探究的。可是，蒋老师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多，那么警察局在十点左右，接到的用死者的手机所拨打的那个报警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警察局的人完全想不通，还有一点。
“死者最喜欢的那具人体骨架又去哪了？”
按照死者的儿子所说，死者十分的喜欢那具人体骨架。当然，他们警察局对于艺术家的独特喜好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在死者死后，他们在死者的屋子里，并没有找到他们口中的那具“人体骨架”。
“……总不可能是那具人体骨架自己长脚走了吧？”有人玩笑着说道。
而此时，被警察们所讨论着的“人体骨架”正乖巧的坐在酒店的沙发上，一双骨头爪子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坐姿还十分的秀气笔挺了。
她有些不服气的道：“那家伙要是不去自首，我就杀了他，给爸爸报仇。”
到现在，她说话终于感觉顺畅了一些，最起码没有那么磕磕绊绊的了。按照她所说，她生出意识，大概也就这这几个月的时间，而那位叫做蒋韩的老师，是她所看见的一个人，也是赋予她生命的人，她是将他当做父亲看待的。
当时蒋老师被邓志杀死，她并没来得及反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邓志已经夺门而逃。当时的她十分的愤怒，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狂怒的情绪之中，恨不得立刻去将邓志杀死。
“……我不是很会走路。”她说，解释了为什么没有立刻把邓志给杀死的原因。
她生出意识的时间很短，不会说话，更是没有怎么操控这具身体行动过。所以，就算当时看见蒋老师倒在地上，她心里再着急，她也只能踉踉跄跄的走过去。
然后，她选择的第一个选择，那就是打电话报警。
“……我当时摔跤，可疼可疼了，都把我摔散架了。”她有些委屈的说道。
她只是一具骨架而已，一摔倒，身上骨头哗啦啦的往下掉，她还得自己拿着骨头往身上补，想想就心酸。
她喃喃道：“要是爸爸在，爸爸肯定不会让我摔倒的。”
这话说得孩子气，不过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她生出意识的时间还很短，意识还处于一种十分懵懂模糊的状态。
也就是说，她现在大概也就两三岁孩子的智力。不过比起真正的两三岁的孩子，她懂的肯定很多，至少两三岁的孩子可不知道打电话报警。
顾蒙问她：“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没有选择直接杀掉邓志？”
灵这种生物，正是因为太过剔透纯善，所以才更加容易被负面情绪所掌控，很容易失控。
眼前这只叫做“美丽”的灵，听她所说，当时她是十分愤怒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恢复冷静，这倒是让顾蒙很惊讶。
美丽沉默了一下，才道：“爸爸不喜欢杀人，他说过的，遇上犯罪，最好的选择就是打电话报警……”
蒋老师这个人，虽然严肃古板，但是却十分正直，每次看见新闻上的犯罪新闻，他都会十分的愤怒，甚至会自言自语一般的跟美丽说一些自己的想法。
他经常说，不管你再怎么愤怒，都得让自己保持冷静，不然就会犯错。还说如果遇到犯罪，那就打电话报警，一切都交给法律定夺。
当时发现他被邓志给害死了，美丽的确是十分愤怒的，可是等她报完警之后，邓志早就已经跑远了，那时候她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的她，心中除了对邓志的愤怒之外，还充满了对死亡的悲伤，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悲伤。
可是再悲伤，她也不能直接出手把邓志杀了，因为……
“我要是犯错了，爸爸肯定会不高兴的。”美丽喃喃自语道。
她不想要做让爸爸不高兴的事情，即使她很多次都想要直接把杀害他的凶手给杀死，可是她还是在努力克制心里的愤怒。
提到爸爸的时候，美丽看起来很难过，即使她只是一具骨架而已，脸上根本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但是你的确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悲伤难过来，甚至整个骨头都有些蔫蔫的了。
她说：“爸爸是世界最好的人了，我跟你们说，他最喜欢美丽，他说美丽是世界上第一漂亮的人，身上没有任何的瑕疵……”
那种真心的喜欢，对美丽的追求，是美丽能成为“灵”的关键。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想让自己变得“有瑕疵”，她不想做让爸爸不开心的事情。
所以，即使再怎么想亲手给爸爸报仇，她还是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仇恨与杀意。
不过，她是一只美丽还很聪明的骨头架子，跟着邓志两天，她终于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不亲自动手，而是让邓志“意外”而亡。
“……他被车撞死，跳悬崖摔死，那都是意外事故，和我可没关系。”她说道。
她整个人都是一片骨头架子，顾蒙他们自然是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的。当然，他们想，要是美丽脸上会出现表情的话，那一定是充满了狡黠的。
如果不是顾蒙和阎罗赶到，邓志已经“被”意外身亡了。对于他来说，现在选择“自首”，那才是最好的选择，最起码，他自首了，美丽就不会对他做什么了。
只是一个很有底线的灵，一具很有底线的骨架，这简直就是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实。
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的时候，顾蒙突然就觉得很有趣，因此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现在你爸爸死了，你打算做什么？”她问美丽。
闻言，美丽似乎有些茫然，手上的两个手指头对着一点一点的，她说：“我不知道……我，我该去那里呢？”
她只是一只灵，一只还没有踏足过社会的灵，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充满了丰富的色彩，充满了新奇，却也让她产生了一种畏惧，一种对未知事物的畏惧。
顾蒙和阎罗相识了一眼，双方都有了决定，然后顾蒙道：“你要是短时间不知道做什么，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去处。”
美丽抬头看她，空荡荡的眼眶里，似乎有光一样。
“……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叫孟时，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去处的。”
像美丽这样十分特殊的种族，自然是需要十分特殊的安排的，而孟时，作为特殊部门的老大，自然是可以给美丽安排一个适合的地方的。
因此，远在b时的孟时接到了阎罗的电话。
“……阎先生？”
接到电话的时候，孟时看着来电提示，觉得十分的惊讶了，甚至还以为这是自己发生幻觉了。直到阎罗将美丽的事情所说了，他才回过神来。
“一只灵？这世界上，竟然还有灵的存在？”他再次惊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