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笑了一下，没说话。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开始学唱戏，每天天还未亮就要起来吊嗓子，唱戏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这不是用喜欢两个字就能简单描述的。
“你附身我朋友，就是为了唱戏？”张莉莉问。
她现在回想了一下，这女鬼附身施云之后，每天除了唱戏好像就没做什么，也没有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来。
听到她这么说，女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实在是对不起，你那朋友八字轻，我当时就没忍住跟她回来了。不过现在她身上有东西保护着她，我也上不了她的身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吧。”
听到这里，张莉莉突然就醒了，外边天已经亮了，不过她们宿舍的人都是要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因此宿舍里还是一片安静。
“怎么了？”施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坐在床上发呆，也不知道呆了多久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莉莉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就是做了一个梦。”
她简单的把那个梦给说了，有些纠结的道：“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那个样子，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了。”
赵戈从蚊帐里伸出头来，小声道：“可是再可怜，她也是鬼啊。”
这倒是！
张莉莉索性不去想这事了。
顾蒙再次看见了那位“莉莉丝”的留言，等看见对方所说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然后在一天晚上，她又看见了这位莉莉丝的留言。
“我想帮帮她，她可以上我身唱戏，我们学校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广场，每天晚上都有人在那唱歌，她可以在那里唱戏！”
看到这，顾蒙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
看着莉莉丝三个字，她思忖了片刻，把手机揣兜里，慢吞吞的往前走出了一步，然后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等她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A省。
一出来，顾蒙就听见了很大的音乐声，这是A省师范大学附近的一个大广场，这里每天都有许多老年人在这跳广场舞，各种音乐声融合在一起，那叫一个吵。
顾蒙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这里的音乐简直震得她耳朵疼。
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顾蒙心有所感的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然后她就看见了站在一片空地上的女孩。她穿着一身繁复的戏服，脸上上着红红白白的妆，根本看不出她原来的样子。
对方这样子，一看就和电视上那些唱戏的人一个装扮，周围的人免不了多看两眼，讨论两句，嘀咕着这人是不是要唱戏。
过这广场上还有各种卖艺的，唱歌的、弹吉他的，跳街舞的等等，但是唱戏的还是头一遭，所以很多人还是很好奇的。
顾蒙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人已经被附身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她不是那位“莉莉丝”，而是她口中所说的那只鬼。
女鬼一直闭着眼，对周围人的目光以及议论似是没有看见也没听见，半晌，她才睁开眼，唱出了第一声。
没有音响，没有话筒，可是她这一声却十分清楚的传入这附近的人的耳朵里，清亮的嗓音一瞬间就攫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好本事！
有喜欢听戏的人在听到这道声音的第一刹那，双眼顿时就是一亮，这嗓音，这拿捏着的腔调，还有这种掌控力，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底，那是绝对唱不出来的。
一开声，眼前的人踏出了第一步，身段更是让人忍不住叫一声好。
咿咿呀呀的腔调，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即使是对戏曲不感兴趣的，也忍不住被拉过去注意力，然后听了几句，不知不觉的就沉浸了过去。
这一片地方，逐渐的安静了下来，众人完全沉浸在了耳中所响起的戏曲之中。远处有人在唱歌，拿着话筒，有音响有伴奏，可是声音却完全压不住这边的戏曲声。
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夜空，那种声音的感染力以及震撼感，远远不是其他人所能比的。原先大家觉得那边唱歌的人唱得很不错，可是这人就怕对比，这一对比出来就发现了差距了。
年轻人们许多都对戏曲不感兴趣，因此围在这四周的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们，他们广场舞也不跳了，就蹲在这里，神色专注，认真的看着听着。
慢慢的，这四周的其他音乐都停了，这一片天地只剩下女人百转千回的嗓音，高音几乎让听众的耳膜都在鼓动着。
等听到兴时，周围的观众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滔天的喊好声几乎要掀翻这片天地，女鬼手上水袖一甩，浓妆之下，她的一双眼已经漫上了一层潮湿。
恍然间，她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又站在了那座茶楼之中。她是整个省最有名的花旦，只要她上台，茶楼里座无虚席，滔天的叫好声，几乎要掀翻了整个茶楼，和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相似。
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是有多么的怀恋这个舞台，她有多么的渴望站在这里。
真想一辈子都这么唱下去！
随着最后一声唱完，她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滑落。
真好啊！没想到她还能再有一次机会站在这里！
她唱得畅快，周围的人听得更是畅快，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叫一声好。此时虽然她已经唱完了，但是余音未绝，大家耳边似乎还响着尾音，简直让人回味无穷。
“好啊！”周围人忍不住大叫。
女鬼微微睁开眼，耳边翻滚着的是观众们的欢呼声。站在舞台上的她，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个，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却又让人如此的怀念。
真好啊！
女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最后一丝执念也消失了，整个魂魄慢慢的从张莉莉的身体之中消失。
张莉莉睁开眼，眼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她看向眼前的观众，想转身离开，只是这一迈步，就感觉身体一软。
就在此时，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她抬起头来，看见一张面无表情却让人很有安全感的脸。
顾蒙垂眼看她，道：“……人鬼殊途，你让那只鬼上你的身，对你的身体来说是会产生很大的负担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四肢无力，头重脚轻的？”
张莉莉使劲点头，道：“还有点犯恶心。”
一张嘴，她才发现自己嗓音干涩，完全就是大家所说的破锣嗓子，那叫一个难听。
张莉莉忍不住咳了两下。
顾蒙带着她走出人群，让她在一旁的花坛上坐下。
“莉莉，你感觉怎么样啊？”施云三个人急忙围了过来，关心的问道。
张莉莉摆摆手，道：“我没事。”
赵戈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那……那只鬼呢？她走了吗？”
“我感觉，她已经走了，她已经了了心愿了。”说着，张莉莉下意识的捂住了心口，她能感觉到对方对这个世界的眷念，对戏曲的喜欢。
可是人死如灯灭，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即使是再舍不得，也得离开。
说到这，张莉莉抬头看向顾蒙，有些迟疑的问：“你是……”
顾蒙道：“玄斋的客服。”
闻言，张莉莉瞪大眼睛，她指责顾蒙，结结巴巴的道：“玄斋的客服？”
顾蒙点头。
半晌，张莉莉才说道：“……你们玄斋的客服，可真的是敬业啊。”
闻言，顾蒙道：“没，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傻子，竟然还敢主动让鬼上身的。”
傻子：“……”
顾蒙哼笑了一声，道：“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做人心隔肚皮吗，既然人心不可信，那么鬼心更是难以揣测。你这么主动的让那只鬼上你身，你就不怕她占了你的身体，占了你的身份，甚把你的魂魄给吞了，成为你活下去吧？”
“我，我只是觉得，她不是坏人。不对，不是坏鬼。”张莉莉结结巴巴的道，听顾蒙这么一说，她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若是那女鬼真的有要占去她身体的想法，那现在她不久成功了？
想到这，张莉莉心中纠结，便感觉有些想吐。
金色的光点环绕在她身边，那是功德。
顾蒙伸出手去，引导着金光没入她的身体，道：“好在这只鬼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要是坏了一只真有坏心的鬼，解决大概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功德金光张莉莉她们看不见，但是张莉莉却能感觉到那种温暖的感觉，像是晒在阳光下一样，十分温暖。而且，刚才她还觉得酸软的四肢也恢复了力气，也没有了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了。
“你做什么？”她问顾蒙。
顾蒙道：“没做什么，这是那只女鬼送你的礼物，算是感谢你的。”
闻言，张莉莉双眼一亮，她说：“我就知道，她不是一只坏鬼！”
天真！
顾蒙心里这么想着，她懒洋洋的看了张莉莉的面相一眼，倒是发现这姑娘的面相是真的好，一生富贵安康，幸福美满。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在婚姻缘与子嗣缘上了，对方的面相显示，竟然是一生无子嗣，也没婚姻。
顾蒙惊讶了一下，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有婚姻、没有丈夫，但是从对方的面相来看，这并不影响她的生活，她一个人倒也活得挺开心的。
见张莉莉没事，顾蒙也就没说什么了，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因此，等张莉莉回过神来，才发现顾蒙竟然不见了。
“……这就是玄斋的客服吗？还真的是神秘啊。”李艳忍不住感叹。
闻言，其他三人也忍不住点头。
明明对方的样子看起来和她们年纪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她们面对她，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十分局促小心。
这边顾蒙已经从A省回来了，屋里的聚灵阵还在运转着，那边的花草架上的花草涨势极好，就连该是春天盛开的兰花都已经探出花苞来，微微吐露芬香了。
不得不说，有了这些花草，家里似乎的确多了几分鲜活的生命力来。
“砰砰砰！”
楼下传来拍球的声音，顾蒙打开落地窗往下看去，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楼底下拍着皮球。不过因为他的下半身几乎都被碾碎了，他只能看着皮球越跑越远。
“你在做什么？”顾蒙低头问。
小鬼抬起头来，一张脸虽然圆，但是面色却是一片青白，还带着血污，所以看上去十分渗人。
“拍皮球！”小鬼开口。
顾蒙伸手帮他把球捡起来，问道：“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
闻言，小鬼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细声细气的道：“我知道。”
顾蒙看了他的模样一眼，觉得有些碍眼。
人在死后，若是心有执念，就会留在人世间，难得超脱。很显然的，眼前的这个孩子，还有执念，所以在他死后，他还留在这里。
顾蒙掐了一个法诀，小鬼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风吹过，然后他就看见自己那双血肉模糊的腿竟然恢复了原样。不，准确来说，不仅仅是腿，是他整个人都变成了正常的样子，除了还有些青紫的面色，其他的看起来就和普通孩子一个样。
小鬼立刻开心的道：“谢谢姐姐！”
顾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听小区里的人说，最近这段时间小区里闹鬼，有户人家在半夜的时候老是听见有人拍皮球的声音。那只鬼，是不是你啊？”
小鬼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盯着自己的一双脚，小声说道：“谁让她抢我的栗子的，那是姐姐你给我的栗子，那个人是坏蛋！”
听到他的话，顾蒙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的问：“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的栗子，被人拿走了？”
小鬼立刻重重的点头，大声道：“那是个坏女人！”
顾蒙倒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连放在地上给死人的祭品都要拿。
“……你不要玩得太过火了。”半晌，她才这么说道。
闻言，小鬼双眼一亮，声音甜甜的道：“姐姐你真好，不像外婆，明明是那些人欺负我我才打他们的，外婆还要拉着我去道歉。哼，我才不去了，要不是他们骂我，我才不会打他们了！”
顾蒙看着他，若有所思。
人死后，鬼魂会受到地府的召唤，会自动前往地府转世投胎。只有心有执念的鬼，才会在人世间盘桓。那么眼前的这只小鬼，他没有去投胎，是因为他有着什么样的执念呢？
“姐姐，我继续去玩皮球了！”
小鬼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抱着自己的红色皮球跑到一边玩去了。
“砰砰砰！”
四周再一次响起了拍皮球的声音。
第54章
冬日第一场雪下得悄无声息的, 在人们沉入睡眠的时候，便悄悄的落了下来, 等第二日大家醒来之后，才发现外边一片银装素裹, 入眼一片白色, 一片大地完全被大雪给覆盖了。
顾蒙怕冷, 缩在屋子里不愿意出去。
她这家里虽然没有空调暖气，但是里边却是一片暖和，那是一种宛若春日沐浴阳光之下的温暖。
你缩在柔软的沙发上，再闻着鼻尖隐隐飘来的各种花卉的清冽香气，只感觉整个人都懒散了下来, 就连手指头都泛着几分懒意, 恨不得直接缩在沙发里，就这么睡过去。
现在的齐声就处于这么一个状态, 明明才刚醒, 可是他却有一种下一刻就要再睡过去的感觉。
“你这里实在是太舒服了！”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抱着抱枕呜呜了两声, 道：“真不想去上班啊，外边看着就冷得很。”
顾蒙走到窗边，外边有风吹过, 却是卷不进屋里来。这里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屏障, 将外边的风雨全部挡在了四周。
有鸟雀叽叽喳喳的飞过来, 盘桓在顾蒙身遭, 她伸手抓了一把米扔在阳台上, 这些鸟雀便落在地上啄食。
“今天有客人会上门来。”她说。
闻言，齐声顿时有些意外，问：“是许心茹吗？我记得她好像和你很要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