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如姮觉得她和容煜同样呼吸困难，像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脏一样，心口钝痛，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很诧异自己反应如此剧烈，这种情况只有之前在片场第一次看见容煜时才出现过的。
秦枫在一旁喊着补镜头，然后转头叫乔如姮做准备，马上让她进去走戏。
乔如姮嗯了一声，她低下头，脑子里很乱，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
秦枫补了两个医护人员的镜头，副导演和副导演开始指挥刚刚的群演去换装，跟容煜换了件衣服，化妆师给他补了个妆，折腾半天，秦枫才让乔如姮进场走戏。
容煜坐在病床上翻着剧本，看见乔如姮进来，给她挪了个位子，两个人开始对台词。
秦枫站在旁边听了会儿，让他们又放下了剧本来了一遍。
接着就雷厉风行让人清场，收音话筒位置刚刚摆好就喊了开始。
储昊被压回来强制执行治疗，中间还有男女主角的故事，可是日前首要是将需要容煜出境的镜头拍完，下面一个镜头是储昊被捉回来三天，孟清渔才见到他。
秦秋秋带着一群人像防着什么危险生物一样，隔着厚厚一层玻璃，根本没有在把他当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乔如姮眼眶泛红，死死盯着里面的人，呼吸急促，“让我进去。”
秦秋秋皱眉，“他现在认不得人。”
乔如姮红着眼睛冷冷看着她，“你们答应过我什么？”
“忘了？”乔如姮冷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不知道？”
“我现在就要进去。我死了也是我的事。”乔如姮吸了吸鼻子，敛去眼里的冷光，看了全周围戒备森严的人，一字一句道：“现在放我进去。”
秦秋秋叹了口气，跟旁边的人商量了一下，有看着她道：“你换件衣服吧，防护...”
“不。”乔如姮有些不耐，“我说了我死了是我的事，你现在让我进去。”
秦秋秋看着她无声沉默，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病房就不是设计给人呆的地方，乔如姮恍惚的看着这周围的煞白，脑子里像找不到头的毛线球，什么也理不清楚，心中郁结难舒，她感觉就这么几步路，走得却无比艰难。
容煜被锁在病床上，没有任何波澜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乔如姮敛眸将眼泪尽数吞了回去，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过分悲伤的神色。
她快步走向他，沿着他的床边坐下，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容煜的面庞，扯了扯嘴角，可实在是笑不出来。
容煜的眼神，向被上了发条的定格动画，缓慢地，艰难地看向她，眼里毫无生气。
乔如姮声音沙哑，眸子里闪着泪花，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好好治病，嗯？”
容煜面无表情盯着她，本来波澜不惊的眼神里猛然倒影出她的模样，他像是这才从地狱里被拉回了人间，他呼吸陡然乱了，眼睛也开始泛红，他似乎想要坐起来，可是却被限制住了行动，他挣扎着，铁和铁碰撞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声响。
乔如姮一愣，不知所措看着容煜，眼里都是心疼和难过，她哽咽道：“储昊....”
“滚....”容煜咬牙切齿，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摆脱着束缚，手臂上的肌肉紧紧绷住，声音渐大，“我要你滚！”
乔如姮心疼的难以自持，她没有被吓到，她抚摸上容煜的手臂，低声安慰他。
容煜一直在失控，乔如姮无半点退却，反而凑上前直接拥抱住发狂的容煜。
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任凭他在耳边嘶吼谩骂也绝不松手。
直到药效涌上来，他又没了反应，精疲力尽倒在床上，眼里全是痛苦和挣扎，他无声靠着乔如姮，眼泪从他眼角溢出。
秦枫喊了卡。
工作人员一同涌进来，又是补妆解锁，两人被分开，副导演赞不绝口夸赞他们演得好。
容煜瞬间从角色里抽离，他神色清明，半点没有先前的癫狂，他接着杨浅递过来的毛巾擦脸，身边围了一圈人。
乔如姮沉默的跟着舒晓凉走到角落里，眼里全是泪花，还没缓过来。
容煜被秦枫拉到一旁看监视器，看了一会儿，容煜的目光就被旁边只有舒晓凉的乔如姮吸引了，她好像还没出来。
乔如姮仍然红着眼睛，泪珠挂在睫毛上，她泪眼模糊着看了眼容煜，盯了他半天，才伸手捻了捻眼角的泪珠。
她脑子很乱，她好像，有种不好的猜测。
第78章 现世.第二十三章
秦枫冷冷看了眼不知道在眼神交流什么的两个人，“快点去化妆。”
舒晓凉也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下提醒一直盯着容煜的乔如姮，“化妆师在那边等着呢....“
乔如姮敛眸，长呼出一口气，知道现在没有办法跟容煜细究这些，她也没说话，深深看了眼容煜，起身向化妆师走去。
乔如姮只要换件衣服补个妆就好了，容煜还得重新换个妆。
因为精神状态不一样，所以角色形象也不一样，先前的他癫狂，总是暴躁且盛怒的，妆要白，脸得灰，显得他精神不好，剩下的全靠容煜自己演。
乔如姮捏着剧本，看着后面剧情，暂且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补妆。
孟清渔来见他这一段是已经开始恢复神智了，储昊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马上要拍的就是他的心神逐渐被击垮，丧失求生欲。
乔如姮一下就补好了妆，她坐在旁边和秦秋秋王洛彬对台词，没过一会儿容煜也换好了衣服。
接下来这几个镜头就是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多天，孟清渔每天坚持不懈的等待着储昊偶尔清醒的时候来看他，这天她来的时候，恰巧遇上了江梦生和尤文逸要离开，显然他们跟储昊说了些什么。
“这场戏，重点还是在容煜身上。”秦枫叹了口气，他这几天真的很辛苦，黑眼圈快掉到地上了，全场最辛苦的就是导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一直很有精神，“江梦生和尤文逸来找储昊，让他配合治疗，储昊很痛苦，也很震惊，之前的他完全被情绪所影响，甚至来不及在意孟清渔的感受，尤文逸这样说，他才察觉到不仅仅是他在难过。”
“可储昊是这种会忽略别人感受的人吗？显然也不是，他之所以会这样也并不是他自愿的，所以这个时候他看见孟清渔，会是什么状态。”
容煜没什么表情，慢慢翻着剧本，“想哭哭不出来吧。”
“可以演吗？”秦枫问。
容煜抬起头看了眼乔如姮，轻轻嗯了一声。
乔如姮呼吸一停。
“同时，小如也不能哭，你得忍着，眼泪是不能掉下来的，懂吧。”
乔如姮点点头。
秦枫又跟王洛彬和秦秋秋交代了两句，让他们进去开始走戏。
为了调动演员情绪，一般情况下可以按照剧情顺序发展的戏，都是正常按照顺序来演，所以先拍王洛彬和秦秋秋两人来找容煜的场景。
乔如姮全程盯着容煜，眼睛都不眨。
容煜入戏太快速了，他只是闭上眼睛呼吸了一下，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角色，甚至没有缓冲，现场看更是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觉得自己就处在这个环境里。
他们三个人台词都很好，片场没有一个人说话，秦枫一直紧紧盯着监视器。
直到他们将这一幕演完，秦枫马上让他们补镜头。
一般对话的戏镜头总会格外多一些，来回补了好几次才算完。
“容煜辛苦一下，还在情绪里面吗？“秦枫喊着问道。
容煜点点头，揉了揉太阳穴。
“好，小如呢？”
乔如姮点点头，她看容煜演戏一般都很快能进去。
“那你们也不用对台词了，这个镜头不走位，免得情绪一会儿出来了，先拍，拍完不行再来。”秦枫当机立断直接让乔如姮进场。
乔如姮放下剧本，说了声好。
秦枫喊了开始，乔如姮进去了。
容煜坐在病床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将目光移向锁住自己的镣铐，神情恍惚，听到有声响，才抬起头看着乔如姮。
这个时候的孟清渔已经开始学会了在储昊面前伪装，不至于像第一天见到他时那般失态了，她笑了笑，“你今天状态看起来还挺好的。“
容煜静静靠在床头，难得不发疯，他不发疯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没有生气，不是个活人。
“我今天去跟他们换了点新鲜水果，啊我自己都只吃了一个，全给你留着了，你要不要尝尝.....”乔如姮话说到一半，对上了容煜的目光，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带了苹果和葡萄，我给你洗一下葡萄吧...“
“削个苹果吧。”容煜忽然出声。
乔如姮一怔，这还是这么些天来他头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她连忙应了一声，“那你等等我，我出去...”
“为什么削苹果要出去？”容煜打断她，“因为不能带刀进来，是不是。”
乔如姮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嗯了一声。
容煜忽而笑了笑，他笑着笑着，眼神变得凄苦和悲伤，眼眶泛红，“为什么天天来找我。“
“我很危险啊，我会杀人的。”
乔如姮猛然间鼻子一酸，她怔怔看着容煜，眼泪没有预兆掉了下来。
“停。”秦枫啧了一声，“不行啊，小如不能哭啊。”
乔如姮啊了一声，低下头擦眼泪，小声道：“对不起。”
她感觉像有人在捶打她一样，忍掉了眼泪，心里头又乱又杂。
“来补个妆。“秦枫又开始魔鬼上身了，镣铐都不给他解了，直接让助理化妆师在他脸上捣鼓，捣鼓完继续坐在那演。
“记住你不能哭。”秦枫又嘱咐了一遍乔如姮，乔如姮平复了一下心情，听见秦枫重新喊了开始。
乔如姮并不想哭，可是容煜用这样绝望的神情看着她时，她有些难以分辨，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容煜。
太荒谬了，这个想法。
乔如姮难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她嘴唇嗡动，绷着身子有小幅度的颤抖，红着眼眶。
“我很危险的，我会杀人。”
“你会杀我吗？”乔如姮倔强的看着他。
容煜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
乔如姮顺着他床边坐下，伸出手抚摸着容煜的脸，一瞬不瞬盯着他眼睛，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偏偏就是也不掉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哽咽都吞了回去，“你杀我我也不会走，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容煜哑声道：“你是不是傻？”
“是。”乔如姮含着泪看他，“我会跟你，一直纠缠你。”
“好，卡。”秦枫呼出一口气，“别急，先补几个镜头，你们两个先别动。”
可是乔如姮神情有些恍惚，她看着容煜，呼吸急促，咬住了下唇才使得眼泪没有掉下来。
“忍着忍着！！”秦枫在一旁喊，拖近镜头补了几个近景。
本来她还满肚子悲伤情绪，忽然被秦枫这么一喊差点破功，乔如姮轻轻叹了口气，总算是将翻江倒海的难受之意压下去一点。
秦枫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天，这个镜头才算完。
因为时间较为紧迫，所以还有好几个需要在病房完成的镜头都一起拍了。
故事线无非是围着被储昊治疗围绕，中途涉及好几处是需要乔如姮单人完成的，主要是要求她得完完全全进入到角色之中去，乔如姮这一天都处于极端压抑的状态里。
大概是拍戏经验太少的缘故，她出戏真的很慢，晚上宣布收工的时候，她还郁郁寡欢，她心不在焉应了下来，坐在旁边休息，一直看着容煜。
一天的拍摄下来乔如姮觉得她想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原以为他们在异世不得善终是双向的，可是眼下来看或许不是。
之前做的那些梦，她也顶多是难过一会儿，梦的感觉忘了这些也就散了，现在她看见容煜扮演这样的储昊时，难过的情绪快溢出来，止都止不住。
若是真的异世真相难辨，容煜怎么不告诉她呢？
为什么？
乔如姮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
她想去问容煜，可是又记着自己答应过他不会再追问，一时间觉得有些无措。
大概是她看容煜的目光太痴缠，在和秦枫聊天的容煜终于是回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容煜不动声色跟秦枫说了些什么后便朝着她走来。
乔如姮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走到她身边坐下。
容煜伸出手挽了挽她颊边的碎发，“还没出戏？”
乔如姮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听到他问这个话，心里像被刀刺般难受。
她委屈巴巴看着容煜，嗯了一声，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在外面这样看着容煜哭太失态了，她伸手捂住脸，胡乱抹了把眼泪。
容煜皱着眉头啧了一下，声音都放柔了许多，“哭什么啊。”，说着伸出手捧住她的脸，乔如姮躲开了，她支支吾吾道：“在外面呢...”
容煜挑眉，“你还知道在外面，你觉得你这样看着我，谁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乔如姮啊了一声，她连忙抹开眼泪老实坐好。
容煜目光软和下来，执意捧起她的脸抹了抹她睫毛上的水珠，“你当时演<剑秋>的时候，出戏也这么慢吗？”
乔如姮摇头，“也比较慢，但是没有这么慢，主要是因为....”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要怎么说，可是容煜瞬间眸子闪了闪，“你想起了什么？”
“没有。”乔如姮不甘心的看着他，“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不起来。”
要是真的能想起来，她也不至于这么苦恼了。
容煜神情恢复正常，他嗯了一声，低声道：“乖。”
乔如姮特别想扑过去抱住他，可是顾忌还在外面，而且秦枫好像不允许来着.....想着乔如姮下意识看了眼秦枫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