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值班室,那么毫无疑问,这里是疗养院工作人员夜间休息的地方,又怎么会出现针对病人的用具?
顾景盛平静道:“病人在逃离疗养院之前,曾经对工作人员展开过疯狂的报复,这些东西想必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卫嘉时细思恐极。
在小罗死亡之后,方其驹就有些焦躁,理智告诉他应该再等一等,但无处不在的危险让他忍不住开口催促:“你有发现什么情况吗?”
虽然没具体指代,但顾景盛还是毫无障碍的get到方其驹的问题,耸了耸肩:“别急,我觉得这间房里肯定有高级难度的线索。”
方其驹愣住:“你真想挑战高难度?”
顾景盛倒也不非得跟这个副本死磕到底,宽容道:“先试试看,真不成,普通难度通关也行。”
“……”
方其驹觉得,能说出这种话,要么眼前这妹子是真大佬,要么就是真萌新=_=。
求生欲让卫嘉时暂时忽略房间号的差别,跟方其驹达成了统一战线:“在追求更高难度之前,我们是不是先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掉?”
方其驹同意:“外面都查过了一遍,我们可以去盥洗室里看看。”
顾景盛摇头:“我觉得谜题应该不在盥洗室里。”
卫嘉时不解:“那在哪?”
顾景盛微笑:“就在我们面前。”
在卫嘉时跟方其驹的注视下,顾景盛直接躺到了双层床的下铺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上层的床板。
“……”
虽然从进副本以来,类似的事情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但方其驹还是想问:“你是怎么知道床板背上有东西的?”
顾景盛道:“把谜题放在你眼前却偏要换个角度才能看见,这在文艺作品里,属于烂大街的常见套路,更何况还现在还有暗示——铁链跟束缚带这些用来把人捆在床上的道具,就是游戏在提醒你,可以躺上去看看。”
方其驹被那句常见套路给刺激的额角一阵乱蹦,忍不住问:“你现实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顾景盛伸手扶了下太阳穴附近的位置,假装自己戴了眼镜,满脸深沉:“摄影师,能为工作献出生命的那种。”
看着方其驹若有所思的神情,卫嘉时还是没忍心把“第一次外出采风就被陨石砸死”的所谓“为工作献出生命”的真相揭露给他看=_=。
哪怕“迷迭香”疗养院已经废弃了很久,床板上的字迹依旧深刻而鲜明,顾景盛的直觉告诉她,这些刻痕非但用人血浸染过,而且还是用指甲给硬生生抠出来的。
“亲爱的康纳先生,等安眠药的药效过去,你就会从睡梦中醒来,并且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住,而距离‘抗抑郁剂’的彻底发作,只剩下三个小时。”
“虽然残酷的康纳先生从来不给无辜的病患机会,但是有礼貌的安德烈却愿意放他一马,当康纳看见这行字的时候,他体内的‘镇定药剂’已经开始发作,这种药剂会短时间内提高人的力气,康纳先生可以试着自行挣断左手的束缚带。”
“初步获得自由的康纳先生想要离开这张床,但遗憾的是,困住他右手的不是质量差劲的束缚带,而是坚固的铁链,当然,如果康纳先生足够仔细的话,会在自己的枕头下面发现一把锋利的小刀。安德烈用他自己的名誉保证,这把小刀虽然不能砍断铁链,却可以轻松割断成年人的手腕,哪怕是康纳先生这样总在体能测试里垫底的蠢货也一样。”
“康纳先生难以下定决心,他害怕自己在药效发作之前,就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体贴的安德烈为他在木柜下方的抽屉里准备了止血的绷带和喷雾。这些绷带病人经常使用,康纳先生可以放心的用它们包裹自己的伤口,但安德烈难以确定喷雾的药用效果,毕竟这种药剂对他来说就像午餐里的肉块一样难以企及,康纳先生可以把希望寄托在采购人员的善良与诚实上。”
第33章
顾景盛边躺着看,边捧着脸将床板上的留言给棒读了出来。
卫嘉时:“……所以那个康纳最后砍自己手了没有?”
顾景盛翻身坐起,懒洋洋道:“这个问题倒是很容易验证。”
方其驹看着她踢踢踏踏的慵懒走路姿势,很怀疑对方是把灵魂给遗忘在了床板上。
卫嘉时已经放弃思考,全程跟着顾景盛的步调往下走,以免在自由行动后遇见小罗那样的开门杀,他看着顾景盛再次拉开了之前已经检查过一遍的木柜的抽屉,然后把整个抽屉给拉出来,反面朝上。
抽屉反面有着新的留言,以及数枚带血的手印。
顾景盛判断:“这些手印明显是左手留下来的,再加上木柜和铁床之间的距离远超过人类胳膊的长度,所以康纳肯定砍断了自己的右手,才能碰到抽屉。”
卫嘉时瞅瞅抽屉反面的留言,又望望满脸意料之中的顾景盛,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已经不是康纳的情况,而是:“说真的,y君,看在思维这么默契的份上,你确定这个‘安德烈’不是你在副本里偷偷建的小号吗?”
顾景盛:“……”
不需要经过多缜密的推理就能很容易看出来,抽屉背面的留言与床板上的字迹是一致的。
“康纳先生砍断了自己的右手,这在他的人生里,绝对算的上罕见的勇敢行为,然而绷带和喷雾只能暂时缓解伤势,他依然需要为潜伏在体内的抗抑郁剂担心。”
“值班室的房门被十四个病人从内部封死,他们花了四十分钟去钉这些铁钉,劳作的满身大汗,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康纳先生此刻正在大喊大叫,或者拼命捶打撞击墙壁,希望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但遗憾的是,疗养院的同事此刻都处在和他相同,或者更为糟糕的境遇中,无能的康纳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突破当前的困境。”
“康纳先生开始绝望,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值班室里,但宽容的安德烈给了他两个求生的选择,走廊尽头的房门钥匙本来放在接待大厅里,现在则藏在值班室的某个地方,为了让康纳先生更容易找到线索,安德烈愿意给出提示,病人在整理值班室时发现了康纳先生最喜欢的乒乓球,他们把钥匙塞进了乒乓球里,康纳先生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寻找。”
“找到钥匙之后,康纳先生可以用之前割断手臂的小刀砍断封住房门的木条,这些工作大概需要花费成年男性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他离开值班室后,就能够拿着钥匙前往接待大厅拨打急救电话,康纳先生可以相信,这是整个‘迷迭香’疗养院里唯一没有遭到破坏的通讯工具。”
“如果康纳先生对自己的寻找钥匙的能力没有信心的话,安德烈还为他准备了一个更加简单的备选方案,在‘迷迭香’待过五年以上的人都知道,值班室有连通外界的大门,可惜在去年九月份的时候被院长下令关闭,约翰先生负责更换了门上的密码,这位诚实的绅士是康纳先生的前任,安德烈相信他们一定仔细的做过交接。”
“考虑到康纳先生很可能因为酗酒过度而忽视了约翰先生临走前的提点,如果他愿意从安德烈的视角重新审查这间值班室的话,就会发现线索被写在了非常明显的地方。”
“最后,祝他好运。”
卫嘉时看完抽屉上的留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才合适——从之前的线索来看,疗养院里的病患跟工作人员的关系近乎于水火不容,留言的人与其说是给“康纳”留一条生路,不如说是趁着猎物还没死透,再折腾个彻底。
方其驹:“所以说,我们现在有两条支线可选,要么从值班室离开,要么前往接待大厅继续探索。”顿了下,又道,“这个副本过于危险,大厅那边又是‘惩罚副本’,加上关键道具丢失,我不建议咱们过去。”
换个环境,方其驹不至于这样好声好气的跟同行者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只要对方影响不到自己,爱怎么作死怎么作死,问题是在这栋充满谜题的建筑里,他委实没信心依靠自己通关副本。
顾景盛微微笑了笑,不反对,但也没把话说死:“视情况而定呗。”
木柜上层很空旷,貌似所有的文件都被清理过,但在隔板的夹缝里,玩家们还是艰难的发现了一张陈旧的便签纸。
“备忘录:管道公司派遣人员将于明日上午十点二十五分抵达疗养院,展开维修工作。”
卫嘉时抽了抽鼻子,皱眉:“这张纸条上什么味?”方其驹:“酒味。”
卫嘉时:“你确定?”那玩意不是很容易挥发的吗?
方其驹瞥了卫嘉时一眼,显示出了社会人丰富的阅历:“劣质啤酒混合上烤肉,放久了,就是这个味道。”
卫嘉时:“……行吧。”
不知是味道散的差不多,还是玩家们已经习惯了房间内的臭气,目前盥洗室里的空气已经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三人决定让卫嘉时留守值班室,由顾景盛和方其驹入内查探。
盥洗室空间狭窄,乍看起来,跟一条单向过道似的,最高处有一个小小的被铁条钉死的通气窗,从缝隙的大小来判断,拇指姑娘都可能钻不过去,得小指姑娘来才行。
积满灰尘的淋雨喷头挂在墙上,表面遍布着斑斑锈迹,边上的马桶内部不可描述,外部一言难尽,从颜色到形状再到气息,全方位击溃了顾景盛的形容词库,最外侧的水龙头倒是意外的还能使用,只是里面流出的液体蕴含了过于复杂的化学成分,别说洗手,拿来冲厕所都嫌堵的慌。
顾景盛几乎是飘着走出的盥洗室。
卫嘉时:“你们找到了,呃,你们还好吧?”
方其驹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想要洗洗眼睛,实话实话道:“不怎么样。”
其实在[欢乐桌游]里,更恶劣一些的环境也不是没有,方其驹自己倒是还能勉强忍受,就怕同行的这姑娘坚持不住,大脑cpu无法同时兼容洁癖与智力两个模块的运行。
顾景盛晃了晃脑袋,提议:“别管盥洗室,我们先把通往外界的门给找着再说。”
卫嘉时环顾四周——这件房间里的东西不多,除了木柜,被固定在原地无法移动的双人床之外,就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画。
油画?
等卫嘉时意识到哪里可疑的时候,顾景盛已经伸手把画框给摘了下来,果不其然,油画后面藏着一扇金属门。
门上的密码是数字式的,最前面的录入框里,有个小小的数字“1”。
卫嘉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个密码只能输入一次?!”
顾景盛奇怪的看着他:“那又怎么样?”
卫嘉时:“……没什么,我就随便烘托一下闯关时紧张的游戏气氛。”想了想,问,“你觉得那些病人留下的线索时真的还是假的?”
他不担心顾景盛的解密能力,只是害怕留下线索的人设置额外的陷阱。
顾景盛:“留言里,除了猫戏老鼠的恶意逗弄,就是对康纳能力的鄙视,他们犯不上弄虚作假,反正对方肯定离不开值班室,换位思考的话,我也不会撒谎。”
方其驹:“你确定康纳没能离开这间值班室?”
顾景盛点头:“值班室的大门后面钉了很多木条,从断口的痕迹上来开,是被从走廊那边被强行打开的,所以康纳没能进入接待大厅。再看油画,所有的血迹都集中在油画正面,背后反倒是干干净净的,所以康纳也没能找到密码门,不然肯定会留下血手印。”
卫嘉时现在相信留言里的线索肯定没有埋藏陷阱,否则以那位康纳先生的智力,极可能在触发陷阱之前,就在前期准备工作中完蛋大吉。
方其驹也不知该不该庆幸康纳的实力有限,才为玩家们保留了最完整的解密现场:“我本来还期待,可以从房间残留的搜索痕迹里排除需要检查的区域,现在看来,还是全方位的搜索一遍才保险。”
顾景盛闻言,扭头盯住了方其驹。
方其驹被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顾景盛:“留言里有提示,如果站在安德烈的视角上,线索就很明确。”
话音方落,两个恍然大悟的成年男人就立马将脑海中的想法付诸了实际——方其驹爬上了双层床的上铺,鸟瞰整个值班室,卫嘉时躺在了地板上,努力往柜子底和床底瞄。
顾景盛:“……干嘛呢你们?”
——作为三个玩家里的解密担当,顾景盛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跟不上同伴思路的一天。
卫嘉时茫然:“不是你说的,要改变观察环境的视角吗?”
方其驹在心里附议——他虽然也不清楚线索的指向到底是什么,但以康纳的前车之鉴来看,正常人的海拔能看见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任何收获。
顾景盛深深的看了跟自己同行的两人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重新躺回了留有陈旧血迹的下铺床板上,对另外两人道:“关了灯再看。”
从之前护士的记录里可以得出结论——安德烈经常被关进黑暗的禁闭室里,那么他很有可能希望康纳也体会自己被关禁闭的感受。
卫嘉时手都握住了吊灯的拉绳,想了想,又再次松开:“玩家不是不能呆在黑暗的环境里吗?”
顾景盛同意队友的说法,于是把打火石抛给了对方:“你们可以靠这个。”
方其驹从上铺跳下,皱眉:“那你呢?”
顾景盛从容卧倒,双手交叉放在小腹的位置,老神在在:“靠智商。”
“……”
方其驹真想拿块白色床单,把眼前这糟心的货给头盖到脚。
值班室陷入黑暗的那刻,顾景盛感受到了一种无处不在的恐惧,仿佛有人在给自己的心脏进行泰式按摩——她本身并不怕黑,能有这种垂死病中的感受,完全归咎于副本强加的人设。
按照之前商量的结果,默数过五秒后,卫嘉时就重新打开了吊灯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