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汐指着张瑞福三个字,“这文档上面不是写着其父张瑞德曾经在海源市给一个叫赵慕德的企业家当私人司机吗?”
“赵慕德,舅舅?!”江时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赵慕德是宋西汐母亲赵青慕的亲哥哥,“你的意思是说,张士辉的父亲张瑞福原来是舅舅家的司机。”
宋西汐脑袋闪过一张敦厚老实的脸,直至今日,她依然记得张瑞福长什么样,“时临,你也许不知道,那天送我去机场的人就是张瑞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觉得自己这伏线埋得深,扯了这么久终于把八年前的坠江车祸牵扯出来了……
第48章
提起张瑞福来,宋西汐难免会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坠江经历,那些苦苦与死神作斗争的画面,那些让人窒息的恐惧感,哪怕事隔八年再次回忆起来,依然能让她的背脊发发寒。
宋西汐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语气也变沉,“那一场事故,我侥幸被沂南救了,而福叔他却……”
而张瑞福却在冰冷的江水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宋西汐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张瑞福不是送她去机场的话,那他就不会遭遇那场意外。
江时临握住她微凉的手,“西汐,你别难过了。谁也没有办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用虔诚而珍惜的心态去待之,这样才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宋西汐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把负面情绪都抛后,笑了笑,“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老天爷让我们重新走到了一起,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们错过了八年的时光,她怎么舍得再浪费呢?
两人都相当有默契不再提当年坠江这个沉重的话题,目光神同步再次投向手机荧幕。
莫惑调查的结果显示:张士辉年轻的时候是一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流氓,整天游手好闲而且喜欢赌博,但是这个人的手气很背,逢赌必输。但年轻气盛,每次都输得很不服气,总想着要连本带利给赢回来。
张家的家境其实并不富裕,父亲张瑞福在赵家当司机,虽然工作稳定,但是收入不高,而母亲李莲珍平时打零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然而,张士辉是个不争气的败家子,他本来就不高的智商都用在哄骗他母亲上,多次编织谎言说要做小本生意云云,让她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张瑞福夫妻二人用十几年时间辛苦攒下来的血汗钱,被张士辉在赌桌上一夜挥霍一空。输红了眼的他不但没有收手,反而借了赌场的高利贷,一心想着赢回来,结果不但输了从母亲那里骗来的棺材本,另外还输了从赌场借来的十万块。
张家家底早就已经让张士辉给掏光了,根本拿不出十万块来还赌场借的钱。还不上赌债,赌场那边的人堵住他狠揍了一顿,并且放下狠话:给他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后再还不上钱的话,那就砍了他的双手。
张士辉当即就吓尿了,双腿直打颤,最后软得站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一时间上哪筹十万块啊?为了躲债,张士辉开始了四处躲藏的逃亡生涯……
一个月后,张士辉的父亲张瑞福意外车祸身亡,而父亲死了之后,张士辉也还清了赌场的债务。
据说是张瑞福死了之后,他的老东家赵慕德给张家赔了一笔抚恤金。而张士辉就是拿这笔抚恤金偿还了赌场的债。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张士辉人下定决心戒赌,人也变本分了不少。半年之后,经人介绍娶了方永梅做妻子。张士辉和李莲珍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奈何天意弄人,方永梅一连四胎生下的都是女儿。
方永梅本来就是个没有主见的家庭妇女,丈夫和婆婆一心想抱个男孙,而她也把自己当成了生育机器,每逢初一十五拜神许愿都是祈祷自己能尽快生下一个儿子。
怀第五胎六个月左右的时候,方永梅到镇上一间私人诊所做B超,事后塞钱问胎儿性别,在得知这一胎是男孩的时候,高兴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丈夫和婆婆显然比她还要高兴,不再用之前挖苦讽刺的语调跟她说话,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每一顿都大鱼大肉伺候着,生怕怠慢了她肚子里带把的。
得知这一胎是儿子之后,张士辉每次出门都把腰身挺得直直的,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害怕邻居在背后指点嘲笑生的全都是赔钱货。婆婆李莲珍更是夸张,逢人就说儿媳妇这一胎必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张家所有的人都满怀期待这个带把的到来,预产期倒计着来算。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惨烈的事情,方永梅没了,带把的也没了。
“都什么年代了,你说这些人怎么脑子还是那么冥顽不灵呢?生女儿有什么不好的?”江时临把目光投向宋西汐,意有所指道:“我就觉得女儿挺好的,乖巧又可爱,你说是吧?”
宋西汐睨了他一眼,把他心里那点小九九都看透,“江大队长,请勇敢直接发表你心里的想法。”
江时临搂过宋西汐的腰,亲昵地说:“你这么聪明,不可能听不出来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女儿。”
“作为一个妇科医生,我非常责任地告诉你,生男生女这事,决定权不在我的手里。”
“谢谢宋医生的温馨提醒,但是我生物课学得也不错,所以……”江时临声音顿了顿,咬着她的耳垂说:“我觉勤快加班造人才是硬道理,你说呢?”
宋西汐回想床上激烈大战的画面,突然觉得双腿发软,手肘推了一下江时临,“你今晚睡客房吧。”
“没关系,你想睡客房,我陪你一起好了。”
宋西汐咬牙,“我的意思是说,你自己一个人睡客房。”
哼哼,都受伤了,还不老实。一折腾就是半宿,想不明白哪来的好体力?
“融为一体,应该只能算一个人吧?”江大队长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宋西汐顿时石化,然后龟裂……
江时临,你个老流氓!!!
宋西汐知道自己不能再和他深入探讨这个话题了,她害怕某人会由动嘴最后变成动手,连忙切换话题道:“我突然发现,福叔的死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归纳到悲伤的范畴里才好?”
“此言何解?”
“你看张士辉欠了赌场一笔无力偿还的巨款,你应该很清楚放高利贷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追债手段极其偏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宋西汐有些感慨,“如果不是福叔意外死了,我舅舅给张家一笔抚恤金,恐怕张士辉的下场也是很惨的,就算不用赔上小命,但也会落得个身体残疾。”
高利贷利滚利,最后真的能把人给逼到绝境里,现实生活里,多少人血淋淋的例子在说明,被逼进绝境里的人,最后都选择在高楼纵身一跃,惨烈结束自己的生命。
“等等!”江时临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你刚才说什么?”
宋西汐见他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连忙问:“你这是怎么啦?”
“你刚才的意思是,张瑞福用他的命去换了他儿子张士辉的命?”
“不能这样说……”宋西汐想了想,“但你的说法好像也没有问题,确实是福叔的抚恤金救了他的儿子,应该也可以像你那样理解吧。”
江时临揉了揉眉心,思绪变得有些复杂,喃喃自语道:“张瑞福用他的命去换他儿子的命……”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像是在心里发了芽,迅速滋长。江时临猛然抬头,目光变得凌厉,“西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当年车祸坠江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呢?”
作为一个洞察力敏锐且办案经验丰富的刑警,江时临坚信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更多的是蓄谋已久。
“人为?”宋西汐愣住了,老实说这些年来,她从没有往人为上去想过。“这……这不可能吧?”
“时临,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宋西汐知道江时临不是那种天马行空爱想像之人,他不会随便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如果说当年的车祸是人为的话,那不就等于要质疑张瑞福有预谋杀害她吗?
“可是,他没有杀我的动机啊?”宋西汐越想越不可能,“他是我舅舅家的司机,你应该知道我平时跟他没有接触,更加别说结仇了,无缘无故说要赔了自己的性命和我同归于尽,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如果非得要说动机的话,那这动机就是钱。虽然福叔死了之后得到了我舅舅给予的抚恤金,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钱我舅舅一定会给啊,而且给多给少也是一个问题,我相信福叔不会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这样的豪赌吧。”
江时临觉得宋西汐分析得有道理,没有人傻到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做这种毫无把握的蠢蛋事。再说了,赵瑞福和宋西汐无怨无仇的,他不至于要下这样的狠手。
“我只是觉得这时间太巧合了,出于职业习惯,我会用惯性思维去推断一下存在的可能性。”江时临解释说。
“时间上确实是挺巧合的。”宋西汐说:“在我印象中,福叔这人沉默寡言,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老实本分的人,我平时跟他都没说几句话,我觉得他不可能置我于死地。”
宋西汐始终觉得自己不应该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等等。”江时临视线聚焦在手机荧幕上,“莫惑在这里提到,张瑞福死了之后,有人匿名给张士辉转了十万块。”
江时临的神色让宋西汐感觉不太对劲儿,脱口而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认为自己的司机意外遇难,你舅舅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名义给赵瑞福的家属给予抚恤金。何必用匿名帐户这种遮遮掩掩的方式呢?”
“不对不对!”宋西汐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很快一闪而过的画面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我记得这件事情当时登了报纸,毕竟跟我自己有关,当时我还特意跟踪了报导,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舅舅当着媒体的面开了一张支票,给予福叔家属一笔抚恤金。”
“既然当着媒体的面给了张瑞福的家属抚恤金,那为什么私下还要用他人的帐户给张士辉转帐?”江时临沉默凝思了半晌,理不清答案,“西汐,我觉得有必要亲自登门拜访一下你的舅舅赵慕德先生。”
第49章
赵家
江时临说要亲自登门拜访赵慕德时,宋西汐的内心挣扎了一下。抛开她那不负责任的爹,赵慕德可以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当初她出事后,一直都没有跟他联系,直至现在也因为各种忙而没有回海源市与他老人家见上一面。
这让宋西汐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赵慕德五十多岁,因为皮肤白皙保养得宜,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四十出头,与实际年龄很是不相符。此时他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陌生女孩,不敢置信地问:“西汐?你说你是西汐?”
这个女孩刚进家门的时候喊他舅舅,告诉他自己当年并没有死。
宋西汐知道他肯定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毕竟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顶着一张陌生的脸,任谁都很难接受。
在听完宋西汐讲述当年的事情后,赵慕德心里的疑虑全都消退,神情变得激动起来,“西汐你没有死,你没有死,实在是太好了。”
下一秒他激动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回来找舅舅?你妈妈临死前把你交到我的手里,而我却没有照顾好你,我……”
妹妹与外甥女相继去世,这给赵慕德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向来身体素质极好的他,那年生了一场大病。
宋西汐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把头垂得很低,“舅舅,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不应该让你为我的事情担忧。”
赵慕德百喜交集,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很是感慨,“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没事就好。”
宋西汐的视线在客厅环视了一圈,问道:“舅舅,小勋呢?”
提起独生子赵勋,赵慕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别提那臭小子,几年前他就搬出去了,说以后都不会回这个家。”
他们父子的感情不好,宋西汐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赵慕德摆了摆手,“别提他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命呢。”
他的视线落在腰身挺得笔直的江时临身上,目光带着赞赏,笑说:“从小到大,还是临时让人省心,要是赵勋有你一半懂事,我都偷着乐了。”
“哪里,赵勋他还年轻,做事难免会冲动,但其实他优秀,年纪轻轻就已经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来了。”江时临说的不是什么拍马屁的话,而是这个赵勋确实优秀,年纪轻轻赤手空拳闯出了自己的名堂来了。
三人相互寒暄了一番家常后,江时临转入正题,“舅舅,请问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你这里工作过的司机张瑞福吗?”
“张瑞福?”赵慕德问:“我当然记得他,他帮我开车开了十几年,可他已经死了呀。你们今天上我这里,是为了他的事情?”
赵慕德把视线投向宋西汐,“西汐,当年把你送去机场的司机就是张瑞福。”
“这个我知道。”江时临接话,“我最近在调查一个案子跟他有关系,所以我想知道当年张瑞福死后,你赔偿给他的家属多少抚恤金?有没有使用过匿名帐户给他转过钱?”
“匿名帐户?我为什么要用匿名帐户给他转钱?”赵慕德说:“当年西汐和阿福他们连人带车坠江引起了媒体的关注,他的家人也时不时来我家闹,说什么他是因公殉职,要我给予赔偿。为了堵住所有人的口,我是当着媒体的面开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给阿福的家属。”
“我想起来了,当着媒体开支票的那天是8月15日,刚好是我家臭小子的生日。”赵慕德补充说。
“也就是说,张瑞福的儿子在8月19日收到十万块跟你没有关系了?”江时临狐疑地说:“既然这十万块不是你给的,这又会是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