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温婉的妻子却背对着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怎么了？婷秀？”
“我如果也和她们一样，成为圣徒，你是不是就不用每天这样拼命了？”陈婷秀的声音低哑得异常。
“你瞎想什么呢，婷秀，到我这边来。”男人露出温和地笑，向他的妻子伸出手。
妻子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露出一节线条柔美的后脖颈。
那光洁的脖颈突然诡异地扭了扭，以不可思议地形态伸长了。
——
楚千寻刚刚蹬上封成钰的车，和严雪，高燕等人告别，在她们头顶上的一扇窗户传来爆裂开的声响。
一只五彩斑斓蜘蛛形态的魔物从窗户爬了出来，迅速沿着楼房的外游动着。
“魔物，有魔物！”
“是堕落者，有人进化失败了！”
小区内响起各种各样地叫喊声。
“不，她不是魔物，不是魔物。”一个身上绊着绷带的男人慌张地从楼道里跑出来，
他站在楼下，双唇颤抖，向着趴在高墙上的魔物伸出手：“老婆，老婆，你下来。”
魔物扭过长长的脖颈，露出了一张垂着长辫的女性的脸。
那张脸容貌秀美，神色温和，竟是楚千寻昨夜还见过的邻居陈婷秀。
楚千寻从车上跳了下来，诧异地和前来送她的高燕、严雪相互交望了一下。
严雪摘下眼镜，双目通红，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
高燕露出一脸祈求的神色，看向楚千寻。
楚千寻摇了摇头，
陈婷秀已经完全魔化了，非她能力所能及。
封成钰从车上跳下，提刀向那只魔物走去。
他的队员好整以暇或坐或站，袖手旁观，这样的初级堕落者最多也就是让他们队长热热身而已。
“不不不，封队长，封老大，她不是魔物，她是我的妻子。”陈婷秀的男人张开手紧张地拦着封成钰，
“她会好的，她，她一定能恢复的。”他结结巴巴地说，满脸都是泪水。
“你让开，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封成钰推开他，
“不！”陈婷秀的丈夫爬起身，一下从后面撞开封成钰，连滚带爬地来到那只身上布满五彩斑纹的魔物面前。
“你是婷秀，你是我的婷秀。你会恢复的，会恢复的对不对？”他伸出手，流着泪，想要去够那张和妻子生前一模一样的面孔，
“变回来吧，求你了。”
魔物柔软的脖颈歪了歪，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种好奇的表情，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
“亲……爱……的。”魔物张口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婷秀！”男人刚刚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
魔物细长尖利的前肢刷一声就刺穿了他的肩膀。
黑色的刀芒破空来回闪过，一瞬间，魔物的尸体就在空中四分五裂成数个碎块。
那个和陈婷秀一模一样绊着长长麻花辫的头颅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滚到了“她”的丈夫脚边。
那头颅甚至还眨了眨眼，开口说道：“我记得你呢……她的记忆里全部都是你。”
男人跪在地上，抱起妻子的头颅，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第62章
末日里，这样的惨剧见得多了，人们也就变得麻木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不过唏嘘几声，也就散了。甚至还有人趁乱捡走了魔物坚硬的肢体碎片。
失去妻子的男人孤独地跪在地上，小区的中庭回荡着他痛不欲生的哭泣声。
高燕和严雪把楚千寻送上车，
严雪别过头不吭声，鼻子都哭红了。
“千寻，”高燕抬头看着坐在车内的楚千寻，“如果昨天晚上我收了她那颗魔种，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魔物了？”
“燕姐，别多想，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也需要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
楚千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照顾好小杰和冯婆婆他们，等我回来。”
江小杰受伤严重，不能出门，正躺在屋里生闷气。
高燕收敛情绪，点了点头：“好，你放心，你和小叶注意安全。”
车队开出了基地。
封成钰亲自开车，他脸色不太好看：“最近这样的突发情况越来越多，基地真应该组织管理一下，每次有人魔化，都难免引起恐慌，甚至造成大面积伤亡。”
“这也是很难控制的事，毕竟弱者越来越难生存，为了活下去，很多人选择铤而走险服用魔种。”坐在副坐上的辛自明推了推眼镜，转过头来看楚千寻，“千寻，你觉得呢？”
自从楚千寻上了车，辛自明就自然而然地换了的称呼，交谈之时也不会忘记带上她和叶裴天，使得车内的氛围熟捻了不少。
“等这种事慢慢多了，大家就会知道在进阶之前找一个人守着自己，至少让自己可以保持着人类的意识死去。”
楚千寻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已经不记得这双手不知道砍过多少次堕落者的脑袋，其中也有过她的朋友和战友。
据后世的统计，普通人服用魔种成功进化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同级服用魔种频率如果过高过快，有到一定概率魔化。每一次异能临界升级，依旧有一定概率魔化，这种比率随着等级的提升还将不停提高。
也就是说一百个普通人类服用魔种，只会有三十人能够活着觉醒异能，这些人中大概不到十个幸运儿有机会一路顺利提升到六阶。这还不算上在战斗中大量死亡的人数。
是以全球六十亿人口在末日后期急剧锐减，最后能够成为高阶强者的少之又少。
大部分人达到五至六阶便已经十分幸运，不再继续敢尝试升级。
那些从不参与战斗，单纯依靠服用魔种提升等级的辅助性圣徒，甚至只能至步于四阶。
楚千寻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叶裴天，叶裴天也正凝望着她。
他的眉心紧蹙，漂亮的眼睑盛着秋水，那一双黝黑的眼眸浸在其中微微晃动，似饱含着万语千言不曾说出口。
楚千寻这才发现叶裴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一整个早上，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对自己说。
“怎，么，了？”楚千寻用口型问了这句话。
叶裴天一言不发地别过脸去，把视线投向车窗外。
车队在一处山脚下停住，前方道路不通，只能弃车步行。
队伍中一共来了十多人，准备得很齐全，携带了各种武器弹药，野外生存用品，甚至专门配有力量型圣徒背负重物。
队伍行走了大约三十公里的山路，在山林中选了一处隐蔽的位置，驻扎下来。
天色渐暗，一行人围着篝火，一边吃着晚餐一边听辛自明部署明日的作战计划。
“魔物的位置大概在这个范围。”辛自明手持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地图，“顺利的话，大约在明天中午，我们会同他接触。”
“这附近有一个峡谷，我们在那里埋伏，老封去把他引出来。他有一对翅膀，飞得很快，感到危险的时候他有可能逃走。”辛自明看向队伍中的金属系圣徒和叶裴天，“我的异瞳可能控不住他，到时候由阿强你和小叶负责干扰他的行动，一定不能让他飞上高空。”
阿强和叶裴天点了点头。
“魔物的攻击能力是什么？受伤后的强化技能？等级确定了吗？”楚千寻开口问出关键问题。
辛自明和封成钰互相看了一眼。
封成钰开口说起往事：“这是一位堕落者，他生前曾是我们基地最强的圣徒。那一天，他突然在基地内魔化，整个基地猝不及防下，死了不计其数的人。当时我只有二阶，而他已经是三阶圣徒。所以我估计如今他有可能到了四阶。”
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为之一紧，四阶魔物已经是恐怖的存在，一位四阶堕落者由于具备人类的智慧和记忆将更难以对付。
“他的异能是学习。”封成钰说。
“学习？”大家都不太明白。
“对，看起来是一个很没有作用的异能，但使用起来却非常的强大，只要伤到过他一次的招式，基本就对他不再起作用，而且还能被他迅速模仿。所以这一次，我们召集了这么多人。如果这一次还不能杀了他，下一次他将会更加难以对付。”
“那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到魔种。否则越打下去，会越艰难。”楚千寻迅速点出关键之处。
“千寻，我特意请你来配合老封，希望依靠你们两位强大的近战能力，能够尽快结束战斗。”辛自明抬起头，认真地正视着楚千寻。
辛自明这个人一向有些自负，他邀请楚千寻加入队伍初时看重的是楚千寻的战斗能力。
但这一刻他意识到这个女人竟然有着和自己匹敌的敏锐思维能力。
讨论结束之后，辛自明亲手给楚千寻和叶裴天分配睡袋。
“我们有专门的值夜人员，你们小两口安心休息就好。”他笑眯眯地说。
小两口三个字听到叶裴天耳中，他顿时有些慌乱，想开口解释，但心中似乎又隐隐希望别人就这么误会下去。
他带着点紧张地悄悄瞥了楚千寻一眼，看见楚千寻笑盈盈地接过睡袋，并没有开口否认，他的心里就莫名有些欢喜了起来。
叶裴天带着这一点点欢喜，躺进了睡袋。
等到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荒野静夜中的啾啾虫鸣。他才悄悄睁开眼，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人。
那人的肌肤光洁而莹嫩，安静地睡着，篝火晃动的光线在她的面孔上打出明暗不同的光影。
就在昨天夜里，叶裴天守在床前，看着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那些恐怖的绿色纹路反复在洁白的面孔上爬上又腿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恐怖的夜晚中挣扎过来的。
楚千寻在半睡半醒中睁开眼，
“怎么了？还没睡？”她迷迷糊糊呢喃了一句，将自己泛起微光的手掌，塞进了叶裴天的睡袋。
正午时分，炽热的骄阳升上高空。
即便是在山林深处，埋伏在山坡上的圣徒们依旧出了满身大汗。
汗水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身下的草叶上，然而谁也不敢伸手去擦那么一下。他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山下峡谷内的动静。
一个黑色的身影异常迅速地扬起一路烟尘，向着这里冲过来。
来了。
队员们在心中想。
他们睁大着眼睛注视着峡谷的路口。
只见封成钰速度极快的冲了进来，几乎在人们的视线中留下了一道黑色的残影。
但他的身后空空如也，看不见任何身影。
封成钰刹住脚步，猛然转身，横刀在前，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一身黑色的鳞片已然剥落了一半。
峡谷的路口空空荡荡，一丝微风卷过一片枯叶，在空中打了个转。
“我没去找你们，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看来我曾经的威名都已经被淡忘了啊。”
这句话在空中响起的时候，峡谷的路口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完全是一个和人类成年男子一般无二的身躯，“他”甚至整整齐齐地穿着一件亚麻色的外套和一条黑色的西裤。肌肤洁白的双臂交错在胸前，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但在那个人类的脖子上，却长着一个向前突出，类似于狗的白色头颅。
头颅上的嘴巴张开，鲜红的舌头在锋利的牙齿上舔了一圈。
“也好，我也饿了，就用你们的血肉让我好好享受一番。”
他松开叉在胸前的双手，身影在空中晃了晃，凭空消失不见，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封成钰身前的半空中，化指为爪，抓向封成钰。
封成钰举起黑刀，架住魔物的手掌，那看起来和人类一般无二的白皙手指，同封成钰的刀刃相交，居然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哦？这把刀，不是我曾经断掉的手臂吗？”魔物狭长的眼睛眯起，利爪在说话的瞬间已同封成钰过了十来招，“原来是你啊，见到老熟人真是高兴。一会抓到你，我一定会好好品尝，一点都不浪费掉。”
他们所立之处，突然现出几道来回交错的金色线条，那些金色线条迅速收缩，交织缠绕住了魔物的身躯。
一个女性圣徒，站在峡谷侧峰，紧闭双眼，额头大汗滚滚之下。
这些金色的光线，是她的异能，可以束缚住任何敌人的行动。
“我……我支撑不住，它太强了。”她紧张地说。
辛自明站在峡谷的另一侧，他的双目放出白光，紧紧凝视着魔物，同时用他的异瞳控制魔物的行动。
“老封！快！我们撑不住！”
封成钰黑刃爆涨，化为一道巨大的黑光，直劈堕落者的面门而下。
魔物从头到胸膛裂为两半。
大家还来不及产生欣喜的情绪，只看见上身裂开的魔物伸出那只苍白的手，牢牢抓住了黑色的刀刃。
一点点将黑色的刀刃拔出身体，那裂为两半的身躯在众人面前生出无数细细勾连的丝线，飞速合拢，又变回完整的模样。
第63章
封成钰旋身出腿，一脚踢开即将恢复的魔物，紧接着拉开弓步，黑刀在手中高频振动，空中出现六道黑色的刀影，分上中下三路，向着魔物冲去。
魔物在峡谷的黄土地上连滚了几圈，激起一地烟尘，它还来不及完全从烟雾中爬起身，身上接连被六道刀光劈中。
“这招不错。”埋伏在山上的楚千寻赞了一声，但她依旧潜伏在草丛中没有动弹。
封成钰虽然砍中堕落者数刀，但还没有发现魔种的位置。
头部，脖颈，咽喉，心脏，腰部……都没有露出魔种，楚千寻皱起眉头。
封成钰乘胜追击，跃身而起，挥刀直劈堕落者。
一柄同样黑色的刀刃从烟尘中伸出，锵一声架住了封成钰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