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晓丹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跟在楚千寻后面快步走去。她一路低垂着头,看起来温顺又谦卑,她被长发遮盖下的面孔却已经抑制不住地扭曲起来。
楚千寻把甘晓丹引到基地内一栋隐蔽的大院。
院内有不少人,这里显然是一个佣兵团的驻地,每一个人身着统一制式的战袍。
甘晓丹跟在楚千寻身后,一路来回转动眼珠,悄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细节,她的心中有些畏惧又带着点兴奋。
楚千寻领着她进入了屋内,给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食物。
甘晓丹千恩万谢地接过。
这是一碗现煮的面片,面片爽滑,汤汁香浓,面上铺着蔬菜,甚至还有一点肉末!
甘晓丹吃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肉了。
她大口吞咽着,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坐在二楼的高燕和叶裴天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转身回屋去了,其他人她也不认识。
但只要千寻对她还和以前一样,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看见了高燕等人冷漠的态度,甘晓丹突然想起末日刚开始的那段旅途。
那时候高燕和她比和千寻还亲近,小叶温和有礼,时常出手照顾她。
那些日子她虽然每日都担惊受怕,还不得不和那些恐怖的魔物战斗,但那时有食物,有朋友,脊背是直的,她活得像个人。
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会走成如今这副样子?
“千寻,你们以后就留在魔都了吗?我,我能不能一直跟着你们?”她带着希望抬头问道。
楚千寻陪坐在餐桌边,“晓丹,你应该猜得到,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找神爱的麻烦,搞点事情,马上得跑。你真的敢跟着我?”
甘晓丹心中很是失望,她已经习惯了居住在安全的基地中,并不愿意危险中一路奔波,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神爱那样卑鄙,我也是很不齿他们的。我已经认清了他们的本质,不再和那些人搅合在一起了。”
楚千寻不说话,她一手支着下颚,一手轻点桌面,那双通透的眼眸看得甘晓丹有些发慌。
“晓丹,你还记得我们在学校时候的事吗?”
“当然,这才多久,怎么会不记得,我连做梦都还时常梦到那个时候。”
“是嘛?我倒是有些不记得了,对我来说,实在是太久了点。”
“诶,以前我们四个最喜欢一起去校门口吃烤鱼。”甘晓丹回忆起往事,顿住筷子,“那味道可真是好啊,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真应该去多吃几次。”
“如今可没机会啰,”她捧起碗,连汤带面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抹嘴巴,叹了口气,“千寻,说起来咱们宿舍四个,就数你最温柔,会照顾人,每次我来姨妈,都是你主动帮我到楼下打热水。明艳她爱漂亮,每天一边喊剁手,一边领着大家买打折衣服。舍长她……”
她说得起劲,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舍长韩萱,心中莫名慌乱了一下。
当时,在一片混乱的逃亡中,韩萱被一只魔物缠住,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但她因为过于害怕,根本没有回头。
“舍长怎么了?”楚千寻问。
“没,没什么,我是说舍长她游戏打得好,每次都靠她带着我们几个打排位。”甘晓丹呐呐道。
到了夜里,楚千寻安排了一位年纪十分幼小的少女和她同住一屋,那个女孩呆头呆脑,沉默寡言,只会坐在角落里玩一柄并不起眼的短刀。
甘晓丹心中暗自窃喜。
第二天,她甚至意外探查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一位神爱的神职人员竟然来到了这所大院,和楚千寻等人进行了密密会谈。这是一个肯定是一个奸细,甘晓丹想着,她站在屋子的门口,从门缝中偷看下去,把那位佩戴高级神官标志的年轻神职人员的模样记在脑海中。
她回眼望了望一直待在屋内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女孩依旧沉默着坐在角落,头都不曾抬起,似乎对她的行为毫不关心。
夜里,甘晓丹趁着同屋的女孩睡着之时,悄悄从那间没有什么守卫的大院中溜了出来。
她快步走在漆黑的道路上,前面不远就是神爱的神殿所在。
不必去找彭浩宇那个混蛋,直接去找傅莹玉,傅莹玉对叶裴天志在必得,用这个情报卖给她,一定可以换到很多的食物,魔种……对,让她像上次那样,给自己安排一个住处和工作,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甘晓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兴奋地掰算着。
她的脚步突然停顿,一股寒意顺着她的颈椎一路爬上她的后脖颈,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她刚刚走过的那片墙头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
甘晓丹睁大了眼眶,脖颈僵硬地慢慢转过头来。
楚千寻坐在墙头上沉默地看着她。
“我……千寻,你听我解释。”
“我在听。”那个人的声音既冷淡又平静。
甘晓丹浑身有些发颤,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位朋友可能不会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再对自己包容。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中,没有了那份包容,可能就代表着她必须死亡。
“千寻,我,我只是一时想岔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坐在墙头上的舍友低头看着她,眼中没有愤怒,带着种复杂不明的情绪,
“晓丹,我其实很理解你,你就像是另外的一个我。看到了你,我不得不提醒自己时时守住自己的内心。不要因为一时的动摇,一步步走到彻底迷失的地步。”她的眼中带着一点悲哀,“我已经给过你机会,我多希望你今夜没有出现在此地。”
“不,你不会的,是不是千寻?我们毕竟是朋友啊。”
甘晓丹知道楚千寻的话意味着什么,她拼命摇着头一步步后退,扭头就想跑,昏暗幽深的巷子内幽灵一般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挡住了道路,那小小的少女并不抬头,只专注玩转着手中的一柄不起眼的短刀。
——
楚千寻牵着阮小月的手,慢慢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千寻姐,你很不开心吗?”
“……”
“为了这样一个人,你花了这许多精力,甚至还特意麻烦倦哥派人在青墩盯着她。是她自己要作死,怪得了谁?”
小月难得说这么多话,楚千寻知道这个孩子在试图安慰自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回到了住处,守在门口的高燕给她们开了门,高燕看了看楚千寻和阮小月空无一人的身后,眼眶红了起来。
在旅途中,曾经同样没有异能的她和甘晓丹十分亲近。但此刻她什么也没提,反而拉住了楚千寻的手,咬着牙道,“别多想,等岳文华的消息回来,我们一举把这个罪魁祸首的老巢搞个稀巴烂,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
在神爱集团深处,在一间四壁都是层层钢板,守备森严的密室内。
陈坚白和岳文华的身躯出现在了一张桌子的底下,
“别乱动,文华,这里摄像头太多了,我们再动一步警报可就响了。”陈坚白紧拽着岳文华,不让他挪出脚下的铁圈一步。
在这间布满各种防盗设置的密室正中,仅仅摆放着寥寥数只的密封试剂瓶,令人惊悚的是在桌面摆放的一个密封箱内,静静存放着一截苍白的手臂。
“这就是圣血的来源?也太恐怖了。”陈坚白抖了一下,“你是想怎么办?这我们可动不了,这里是最机密的区域,附近不知道守着多少人。”
“没事,老白你只要帮我找到所有样品和数据的所在就行。我会让这罪恶的一切不再存在。”
从密室中平安无事的退出来,陈坚白大大松了一口气,兄弟的遭遇他看在眼中,心中气愤,也愿意冒险为他们打探情况。但他心知光靠一两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撼动他们所在的这个庞大组织。
还是找个机会离开这里,去一个小点的基地待着就是,眼不见为净。陈坚白一边叹息一边想着。
“陈哥,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半天了。”一个温柔和甜美声音响起。
在他的房门外,站着一个漂亮柔美的女性,她一头卷曲的长发松松打成辫子,垂挂在胸前,配着甜甜的笑容,更增添了一种妩媚动人之态。遗憾的是她的一只手臂却被齐腕截断,带着一种令人怜惜的残缺。
“傅,傅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陈坚白结巴了,身材矮小容貌奇丑的几乎没有和这样女神级别的教会成员说过话。
第112章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傅莹玉伸手撩了一下耳鬓边的头发,带着点女孩独有的羞涩模样,“之前圣父命我前去捉拿那位异端份子,我失败了。”
“那叶裴天实在是很凶,我才和他打了个照面,就被他砍断了手臂,狼狈地逃了回来。”她抬了一下自己缠着绷带断了手腕的胳膊,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这几日我听说你们和文华也回来了,就想着找文华问一问情况,谁知道他好像对我特别冷淡。”
单纯而腼腆的女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低下视线,“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
“哪里,他不满的不是你。”陈坚白急忙解释了一句。
“哦?”傅莹玉抬起眼睫。
“啊,不,我的意思是他并不是不满,可能只是最近心情不好。”陈坚白发觉自己有些说漏了嘴,迅速往回找补了一下。
幸好和他说话的这位女神十分单纯,没有在意他语句中的漏洞。
而是因为他的话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甚至还亲近地靠近了他的身边。
“只要不是讨厌我就好,陈哥,你知道的,我来魔都的时间比较晚,在这里了圣父都没有认识几个朋友,也就和你、文华几人熟悉一点。如今我还残废了,心里就怕你们嫌弃我。”
她伸出柔软的小手,亲切地搀扶住了腿脚不便的陈坚白,同他肩并肩地一道走路。
陈坚白的胳膊被那只柔柔软软的手掌托着,一颗心仿佛都被托到了半空中,飘飘然起来。
他看起来有些显老,其实也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因为向来自卑,几乎从未和女人亲密接触过,更不用说是傅莹玉这么漂亮的女子,
他尽量挺直脊背,好让自己显得高一些,能够和这位漂亮的女性走在一起不显得那么难看,口中结结巴巴絮叨着往外掏着话,“怎,怎么会,没人会嫌弃你,你这么漂亮又温柔。文华他只是最近心里藏着些事,心情不太好。”
……
岳文华持着重剑,侍立在神殿的大堂内。
在这里汇聚了人数众多的信徒。
信徒们低头祷告,虔诚的祈祷声回荡在高挑的穹顶上,形成一种令人沉浸其中氛围。
巨大的神像背生金色的双翼,低垂着眉眼悲悯地望着匍匐在他脚下的信徒。
岳文华的视线越过那些熙熙攘攘的头顶,看向了站在神像脚下的那个男人。
那个人穿着得体的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金丝眼镜,带着一脸令人信服的笑容,几乎和神坛上的神像融为一体,成为众多信徒心中的神祇。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揭下你脸上那伪善的面具,让所有人看清你们所犯下的罪行。
岳文华攥紧了手中的剑柄,握剑的手臂上青筋暴出。
傅莹玉走了进来,在厉成周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厉成周略微皱眉,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神情。
他把岳文华招到身边,同平时一样随意地说道:“后殿发生了点小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文华你陪我一道。”
傅莹玉从厉成周身侧伸出头来,笑容满面向他点头示意。
岳文华不疑有他,跟随走向后殿。
长长的走廊上,从那些巨大的廊柱后沉默地走出一个又一个强壮的战斗系圣徒,缓缓围地把岳文华围在中间。
岳文华停住脚步,沉下脸,举起手中的重剑。
厉成周和傅莹玉转过身来,看着被数十名强者围在中间的岳文华,
“哎呀,你要反抗的吗?”傅莹玉摇摆腰肢,手指上转着一个蓝色的医用腕带,那是岳文华兄长手腕上所戴之物,
“不管你哥哥死活了?”
岳文华咬紧牙关,紧握剑柄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傅莹玉手中转动的腕带,最终垂下了手,放弃抵抗。
两名圣徒从身后上前,把他踹倒在地,用特制的链条锁了起来。
——
实验室内,巨大玻璃窗后,只有上半截身躯的男子平静地闭着双目,身躯连接着无数管道的他,对玻璃窗外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他的兄弟被镣铐锁住全身,半倒玻璃窗前的地板上,赤红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厉成周。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文华。”厉成周的脸上带着一种遗憾,“牺牲固然令人难过,但却是我们达成目标所必须承受的痛。主神最终会救赎所有为神道献出生命的灵魂。”
“我呸,你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你折磨我的兄长,还蒙骗着我为你做事。我只恨我自己瞎了眼。”岳文华咬牙切齿地骂道,
傅莹玉甩开发辫,伸手抬起岳文华的下巴,“劝你别对圣父不敬哦,你那位矮个子的朋友一开始也和你一样不懂礼貌,但是刚刚已经痛哭流涕地和我道歉了呢。”
岳文华将一口污血呸到了傅莹玉洁白的脸上。
傅莹玉抬了抬眉头,秀美的手指轻遮着樱唇,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哎呀,这么有精神真是好,”她伸手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污血,“过不了多久,你就没这么有活力了,只会嘤嘤地哭,那时候就没意思多了。”
岳文华咬住牙,下颚咬肌绷紧,别过脸去。
傅莹玉,“说吧,除了陈坚白你还有什么同伙?”
“老白和这件事没关系,这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没有其他人。”
“陈坚白可是什么都说了哦,你肯定还有同伴,快告诉姐姐。”傅莹玉蹲下身,“你能知道这些,是叶裴天告诉你的对不对?你一个人能干什么?肯定是他们在背后指使你,你的同伙就是叶裴天和楚千寻那个女人!他们在哪里?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