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尽管没分给她半个眼神，可，就在苏大掌柜分心想些别的时候，盛家老爷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然后，原本就不满于因为她而引发了盛君启的危机，即便知道一切都并非是她的过错，可，老爷子的迁怒，也是在所难免的。
“你倒是有恃无恐。”
老爷子一开嗓，就是句模棱两可的话。苏大掌柜将神思拉了回来，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里头的意思，然后，很是客气地顺着老爷子的话道了句：“是。”
也许是天生跟年纪大的异性不那么相吸，头回见她师父的时候，苏大掌柜就是把业余嘴炮杨老爷子给堵了回去。这会儿面对着的是亲爷爷，也是一样的结果。
至于苏大掌柜是不是故意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既然这位老爷子认为她是有恃无恐，所以才在他跟前不仅仅一点惧怕都无，甚至还有心思开小差，她就索性承认好了。
反正她确实无欲则刚，并不需要讨好这位老爷子，自然就有恃无恐。至于老爷子说的有恃无恐，可能指的是盛君启对她的歉意与愧疚吧。
心里清楚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回事，可，苏大掌柜也没辩解。装醉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的，同样的，既然这位老爷子已经先入为主了，那么，她说再多，也不过是浪费彼此时间而已。还不如让这位老爷子更讨厌她一些，赶紧让她走人，这样大家也就不用这样相看两厌了。
然后，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盛家老爷子好不容易给她个眼神，却是明晃晃的透着恼怒的。
“你倒是实诚！”
“您过奖了。”明知道老爷子说的是反话，可，苏大掌柜还是笑纳了他的夸奖。
“杨振天就是这么教你的，正话反话都听不明白！”
只是，苏大掌柜懒得计较这些，盛老爷子却是不依的。原本就是心里存着偏见，更是前头被堵了话，现在却是将杨老爷子跟拖了出来，除了是要挑刺，也可能是跟在杨老爷子那里吃了亏有关的。
可，苏大掌柜并不管这些，她就只是知道有人在她面前挑剔她师父，即便这个人论亲疏，血缘上绝对是比她师父还近的，她也是不能就这么听着的。于是，闷闷地开了口：
“老先生，我知道您瞧着我不顺眼，不过，这都跟我师父没什么干系。而且，您可别忘了，我师父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师父，也是您儿子的师父，所以，请慎言。”
“让老头子慎言，你呢！我儿子，我儿子，我儿子是谁，不是你爹。什么我儿子，我儿子的，你个丫头，会不会说话！”
“我有说错什么嘛？您今儿叫我来，不就是想要敲打敲打我，让我有自知之明，离您儿子远着点，最好就是滚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打扰到您儿子嘛！所以，什么爹不爹的，您儿子可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我盛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来的！”
“老先生，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进你们盛家大门的。”
“怎么？听你这话，是嫌弃我们盛家？”
“是。”
“呵！那你跟我说道说道，我们盛家哪点不好？”
“……”苏大掌柜从来没觉得跟人说话这么费劲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多难缠的人，只要是她真心想要跟人相交，总是有办法应对。
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话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的？还有，这老爷子不是该好好敲打敲打她嘛？纠结于她对盛君启的称呼，又是几个意思？
不知为何，苏大掌柜觉得，她好像是有些错估了老爷子见她的意思了。只是，如果她师父以前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位老爷子应该就是按着她预想的剧本走啊！
可现在这几句对话，真的是有些让苏大掌柜摸不着头脑了，这位老爷子想干啥呢？
是啊，盛老爷子到底想干啥呢？原本，他确实是该按着苏大掌柜的剧本走的，只是，谁让他手贱地给杨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呢。
“怎么，盛名？老了，老了，胆子也跟着小了！”
“杨振天，甭给我用激将法！”
“我就用激将法又怎么了？你还别不承认。小宁的事儿，要是搁二十年前，你会给我打电话？
老了就得服老，你这是怕自己年纪大了，兜不住了。不然，不过一个孩子而已，就算是君启认了，又能怎样？”
“能怎样？你说的轻巧！就小二现在的身份地位，那是一个孩子的事儿嘛？”
“那怎么就不是一个孩子的事儿了？不过就是你盛家的家事而已，别人想要往君启的身份上靠，你就这么干看着！就你年轻时候的脾气，要是有人敢说些别的，一个鞋底抽上去，谁还敢跟你呛声？”
“你、”
“我什么我，给句痛快话，你到底管不管，不管就赶紧挂电话，反正我小徒弟又不缺人疼。再说，当谁稀罕你们盛家！”
“你！”
“我什么我，挂了！”
几十年没被人挂过电话的盛老爷子，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的。当然，等他回过神来，只能更气，毕竟，就差被人指着鼻子骂老了不顶用了，但凡是个有气性的爷们，都是忍不下这口气的，更何况是厉害了一辈子的盛老爷子呢！
可生气归生气，杨老爷子的话到底还是入了他的耳，也入了他的心。是啊！不就是个孩子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算是他二儿子真的认了又能如何！他还没死呢，有谁敢当着他的面瞎咧咧，大嘴巴子抽过去不就行了！
诶？好像有哪里不对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被激将了的盛老爷子，就这样被人给成功地忽悠了。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这场让苏大掌柜觉得别扭至极的谈话，也算是她师父为她做的一点深藏功与名的事儿了。
只是，若是苏大掌柜知道了，又会是什么表情呢？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安安：盛老爷子就这么容易被忽悠了？
盛行：师公还是挺能摸准我爷爷性子的，专冲我爷爷最在意的地方下刀子！
顾安安：是嘛？大大？
作者君：呃，算是吧。
顾安安：算是吧？那是还有别的什么？
作者君：确实还有点。
顾安安：是什么呢？
作者君：你猜！我以前讲过的哦！
顾安安：是最近讲过的嘛？
作者君：不是。
顾安安：那是什么时候讲过的？
作者君(⊙o⊙)…
顾安安：你自己都记不得了？
作者君(*^▽^*)
顾安安：……
Ps文章伏笔埋得太多，已经记不得自己写过什么的大大表示自己很心安理得，嘿嘿！明天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 见面礼
书房里一老一少的对话还在继续，盛老爷子纠结于他们盛家到底有哪点不好，竟然让小丫头这么抵触，也是让顺着老爷子说话的苏大掌柜好想回到一分钟前，将那个“是”字给吞下去，可见，她真的是被盛老爷子给缠怕了。
当然，这些，对于隔着老爷子书房还有段距离的封申来说，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反而越是沉不住气。
于是，再三地被阻拦之后，封申也顾不上尊老爱幼了，就是要绕过于伯向前而去。
“封申，你要做什么！”
瞧见他如此冲动，盛行自然是要阻拦的。即便他心里也记挂着苏绣宁，但，若是让一个外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样冲进了老爷子的书房里，那就不仅仅是打老爷子的脸，也是在打盛家所有人的脸，盛行自然也是包括在内的。
而于伯，眉心已经紧紧地蹙了起来，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一动，然后，隐于暗处的警卫们，就这样不过眨眼的工夫，全方位地围堵住了封申。场面，一时间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当然，这些，对于还在被盛老爷子纠缠的苏大掌柜来说，也是不知情的。在跟老爷子掰扯了半天之后，苏大掌柜终于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真的还就有那么一路人，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之顺畅交流的，于是，狠狠地灌下了一盏茶，苏大掌柜觉得自己应该立马打道回府了。
“好好一个丫头，动作怎么这么粗鲁！这可是大红袍，母树上摘的，得细品，你这牛嚼牡丹的，算怎么回事！你师父没教过你怎么品茶？”
好吧，其实盛老爷子也知道自己是被杨老爷子给忽悠了的，明明应该狠心地拒绝二儿子的请求，更是最好连这丫头的面儿都别见，这样才能更加明确地表明他坚决的态度。
只是，正如杨老爷子说的，不就是一个孩子而已嘛，见一面又能怎么着呢！然后，盛老爷子就见着了，于是，一辈子都没被子孙堵过嘴的盛老爷子，终于难得地体会了一次跟小辈拌嘴的乐趣。
倒不是盛老爷子恶趣味，而是，像他这样一辈子都跟威严这个词相亲相爱的大人物，即便是在子孙面前，也是习惯了端着。于是，越是端着，小辈们就越发恭谨，小辈们越发恭谨，老爷子也就越习惯着端着，然后，然后老爷子就算是心里盼着能像普通的老人家那样跟子孙们乐呵乐呵，都是在一看到被他叫到跟前的孙儿们面色紧绷时，就彻底地没了兴致。
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召唤，于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孙辈到了他跟前，最为关键的是，这还是个丫头，也就不怪老爷子原本坚定的心，各种摇摆了。
谁让他们盛家阳盛阴衰呢！从老爷子这一辈开始，儿子、孙子、曾孙子，祖孙四代了，愣是没一个丫头，也是，不光儿子、儿媳、孙子、孙媳着急，老爷子自己的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别人家羡慕他盛家子孙繁茂，老爷子看着人家穿着小裙子的萝莉各种眼馋。当然，以老爷子平时威严的形象，他自然是只能在心里馋的，在别人面前，就是亲儿子跟前，都是没有表现出来的。就连跟着他大半辈子的于伯，都是不那么清楚的，也是，可见老爷子藏得有多深了！
可，藏得再深，也是有露馅儿的时候。于是，等见着了真人，三言两语的，苏大掌柜那妥妥的看不上盛家的劲头，也是让一辈子见多了别人一听说盛家的名头就各种点头哈腰的老爷子，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但又透着那么股子难以言说的自豪。
这不舒服呢，自然是因为有人竟然看不上他们盛家，也是，老爷子一辈子以自己的姓氏为傲，现在有个人说他们盛家也不咋地，他自然是要不舒服的。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几十年没见过敢在他跟前说句盛家不是的人了，在知道了这个孩子竟然是他盛家血脉的时候，盛老爷子才会觉得自豪。
瞧瞧，这才该是我盛家的子孙、该是我盛名的亲孙女，这魄力、这胆气，妥妥的就是老头子当年的翻版！
当然，从苏大掌柜的角度看，她肯定是感受不到老爷子这份别扭的心情的。哐当给老爷子盖了个难缠的大戳，然后，明智地决定赶紧走人了。
只是，老爷子又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让她走呢！明明潜意识里觉得满意了，可，嘴上还是说着嫌弃的话，也难怪杨老爷子挤兑他了，这别扭的性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于是，气氛又一次僵持住了。苏大掌柜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觉得再继续纠缠下去，实在是没有必要，所以，也懒得再纠正老爷子又一次把她师父拿出来说事儿的话，起身就真的准备走了。
“干什么去？”
“既然话都说明白了，我就告辞了。”
“老头子让你走了嘛？来的时候见了人也不知道叫，现在又是这样，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也没见过请别人来家里做客动用警卫员的，您这又是哪门子的礼貌？咱们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怎么，让你走一趟，你还抱屈了！老头子可是忙着呢，多少国家大事要处理，能抽出空来见你一面，你就烧高香吧！”
“知道您老是大人物，所以，我这不是已经告辞了嘛。”
“你！”得，车轱辘话说了半天，又是被堵回来了，也是，幸亏老爷子还自持身份，稍微能端着点，不然，只怕，只怕能咋地？
眼前的是个丫头，打不得，骂倒是能骂，可，谁让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他盛家呢。反而，不仅仅是他二儿子一家三口想要认了这个孩子，老爷子自己也是见了这么一面而已，心里就喜欢上了，于是，作为被动的一方，哎！儿女都是债呐！
老爷子眸光一闪，就是想再拖延一下时间，却是，就在此时，有人给他解了围。
“怎么回事？”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这在盛家老宅，即便是逢年过节，也是少有的情况，毕竟子孙们都知道老爷子不喜欢热闹。可，在老爷子此刻听来，这略有些嘈杂的声音，却是能稍微缓和一下他跟他亲孙女的气氛，于是，恼怒的情绪一闪而逝，老爷子起身推开了房门。
苏大掌柜自然是要紧随其后的，虽然有些奇怪于盛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底下的人竟然会这么没规矩。不过，既然有了借此离开的理由，倒是不用再面对这位老爷子了，苏大掌柜也是在心里舒了口气。
于伯急匆匆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地迈着相同节奏的步子向外面而来的场景，心里有一瞬间的诧异。至于诧异的是这两位爷孙俩为何会相处得如此和谐，还是别的什么，略一停顿，于伯就迎了上来。
“外头怎么了？”
就算是老爷子不问，作为盛家的管家，出了这样的事儿，于伯都该立马上报。只是，这外头的事儿吧，于伯略有些隐晦地看了一眼苏绣宁，然后开了腔。
当然，他的动作再隐晦，无论是盛老爷子，还是苏大掌柜，都不是个傻的，所以，当听到封申名字的一瞬间，苏大掌柜也就没任何惊讶的表情了。
只是，她面色平静归面色平静，但迈出去的步子，却是比刚刚的步伐大了些，也快了些。
于是，老爷子刚要说一句“几十年了，老头子还是头回见到有人敢在我盛家撒野呢！”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更是想着借机探探这个姓封的小子跟自己亲孙女到底是个什么关系，竟然这么不怕死地敢把土动到了太岁的头上。
结果，他话还没出口呢，就感觉身边有股小凉风刮过，然后，不仅仅话被再次噎了回去，老爷子的心情却是更不美妙了。
女生就是外向，跟自己亲爷爷说话呢，不过两句就想脚底抹油。现在呢，不就是有个臭小子为了她敢闯龙潭虎穴嘛，用得着这么沉不住气！
好吧，是人都是有点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毛病的，明明是自己请人的方式不对，又一上来就给人下马威，人家要是还能对他笑脸相迎，老爷子肯定是会更看不上苏大掌柜的。
可，现在的情况是老爷子喜欢上了他亲孙女，但，他显然没有自我反省一下。于是，现在见苏大掌柜就这样为了个臭小子撇下他这个亲爷爷急匆匆地走了，老爷子自然是觉得不仅仅是面子上，里子里也是气愤的。
然后，怀着这样负面的情绪，老爷子大步迈开向着事发地而去，见到的就是已经结束了打斗的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