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前程，他大姐也不会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二姐的嫁妆拱手送人，所以，更是愧疚难当。尤其是在不久之后，大姐还来不及将新的绣法传承下来，就溘然长逝。作为新的继任者，他所面临的困境，使他对那幅石榴图更加在意。
而现在苏家绣庄的掌权人，正是苏长青的爷爷，也就是苏大掌柜的侄孙。老爷子是由他爷爷亲自教养着长大的，对于祖父的心结，知道得一清二楚。长大成人之后，也是多方打探过，就是想将那幅石榴图给弄回来，也算是了结老人家的心愿。可，直到老人家过世，他这个做孙子的，也是没能打听出来，也就成了他的心结。
苏长青听到封申提起那幅石榴图的时候，就知道要遭。要是让他家老爷子知道，那幅石榴图不仅拿不回来，甚至还被封家人给糟蹋了，就老爷子那脾气，得，活劈了封申的心思都是轻的！还想着找人给他修，活腻歪了吧！
当然，若是能偷偷地修好了，再跟老爷子提提，即便肯定是收不回的，但，老爷子起码还是能瞧上那么两眼，也算解解馋。
可，坏就坏在，没人修得了啊！即便苏长青这个不喜欢打理家业的，都知道，那种新的绣法在他祖祖姑奶奶这个创始人手里就断了，还没来得及传人，苏家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家主就过世了，也怨不得老爷子会整日长吁短叹！
什么“我要是早点出生就好了，竟然没能见过那位声名赫赫的姑奶奶，也是可惜”。爷爷哎！您不是说那位祖祖姑奶奶二十多岁就去世了嘛！就算是您再怎么早出生，也是见不到的啊！
什么“都怪那些监工的死太监，一个劲儿地催催催，不然，老太太怎么可能会过劳死！”呃，这个嘛，说句大不敬的，可是老太太自个儿凑上去，非要争取这飞黄腾达的机会，既然选择了，那也是自作自受不是！
老爷子经常在苏长青耳边念叨，也是把他给念叨地烦了，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跟他家老爷子抬杠。
当然，他心里也是佩服那位祖祖姑奶奶的英姿的！别的先不论，光她老人家去后，摄政王府竟然也送来了奠仪，虽然一看就是手下的奴才给准备的，但光这份荣耀，对当时摇摇欲坠的苏家绣庄来说，已经算是天大的喜事了。不然，就高祖父还未及冠的岁数，又怎么能顺利地继承家业呢！
不过，那位祖祖姑奶奶之所以英年早逝，也纯粹是被家里给累的吧！一个女人，小小年纪就撑起家业，又不是新时代讲究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候，出去逛个街都得注意着，更何况整天要跟些臭男人算计来算计去了。劳心又劳力，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事儿妈，英年早逝什么的，也算是解脱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亲手创制的绣法，还没传下去，就直接带进了棺材里！
封申看得出苏长青没有说谎，听到他这样说，又是调查一番，也就不能再去打扰老人家了。他没想到家里的那架屏风竟然还有这样的来历，巧取豪夺什么的，毕竟是他家老太□□上做的不地道，他也不好再纠缠下去。
不过，后头因着要成立画廊和研究所，苏长青倒是正式跟他搭上了线，现在画廊里的几位绣工师傅，还是苏长青给介绍过来的。他知道凭着苏家的家底，在修复那幅石榴图上，肯定是比不得封家更有优势的，所以，大家也算是因着共同的目标而合作了。当然，肯定得瞒着他家老爷子。
所以说，苏长青如果知道那幅观音像竟然是跟石榴图一样的绣法，他怎么可能会就这样轻易地让封畃给带回来呢？怎么也要扣在手里调查一番，然后跟他通通气的。那么，如果不是苏长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唯一的可能就是，苏长青并不知道，那幅观音像的针法竟然与他家祖上失传的绝技一模一样！
转念间，封申也就不再隐瞒。既然苏长青不愿意告诉他，那幅图到底是从何而来，那么，他也只能加码。
你不是说你家祖辈并没有将那种绣法传下来嘛！可，现在，他找很多专业人士都看过了，不仅仅确认是同一种绣法，甚至贺师傅还说，似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当然，这样的说法直接被封大少抛诸脑后了。开什么玩笑，那架屏风可是他家老太太的陪嫁，老太太都嫁过来五十多年了，光以这个时间计算，那位师傅现在怎么也得是耄耋之年了。更何况，从苏长青那里得来的确切消息，那位苏家前任家主在清朝灭亡之前已经作古了。
所以，目前看来，苏大掌柜被人当妖魔鬼怪给打死的风险，还是很小的。可，苏长青听到这样的消息，更是比封申还要坐不住了！“怎么可能？”
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如果不是知道封大少不会开玩笑，那就是，他那祖祖姑奶奶什么时候瞒着家里珠胎暗结过？
呸呸呸！想什么呢！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可，老爷子说过啊，家里头就连备受那位宠爱的小祖祖姑奶奶，也是只学了个皮毛的呢，更何况正好赶上了绣制龙袍的档口，那位更是日以继夜地赶工，连绣庄的生意都是扔给了还不熟悉业务的高祖父，可是没时间再教别人的了！
所以，怎么可能呢？苏长青已经顾不上被他带倒的椅子，而是团团转地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转眼瞧见那张苏绣宁曾经坐过的沙发，当初的那一幕又一帧帧地在脑海中回想。
封大少听到他那头的动静，却并不催促，而是等着他回话。看来他是赌对了，不是什么别有所图，而是苏长青确实是没发现，所以，总要给他一点时间来为自己的愚蠢发泄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这一章从刚开始写的时候，就在计划之内了，只不过一直没想好放在哪里，现在借着苏长青的口说出来，也是合理的。苏大掌柜为苏家绣庄劳心劳力，她的后人到底是如何评价她的呢？虽然她不是好人，但，她做了那么多，如果家里人都没当回事，也太可悲了，所以，即便她已经再世为人，也是不想看到她死后凄凉的。这也算是为苏大掌柜短暂的前一世盖棺定论了！
之前有朋友说感觉每章的链接有问题，嗯，那从这章开始，如果前后章场景变化，作者有话说环节就理理吧。
上章说到苏大掌柜被封畅邀请去文英画廊，然后发现了那位小哥一直偷窥她，这是封大少安排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明天就会解释。而这一章开头是接上一章，苏大掌柜从画廊离开后，封大少立马就收到了画廊那边的汇报，得知苏大掌柜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可封大少已经从苏长青那儿确认了苏大掌柜跟那幅观音像有关，只不过确认的过程并不顺畅，因为苏长青以为那幅观音像出了什么问题，他自然不能就这样把苏大掌柜给供出来，毕竟苏大掌柜怎么也是他的小师妹。
但他的欲言又止，却是让封大少浮想联翩，怕他是故意为之，所以既然他不打算说实话，封大少更是不能交底了，只是却被他蠢弟弟给破坏了，然后，封大少思量了一下，才跟苏长青把事儿说了。这章是倒叙，还原确认的过程，不知道大大这么理一下，大家还会不会觉得不对劲呢？如果还是不明白，呃，那大大以后再不倒叙了！
有朋友说大大文里经常突兀地出现题外话，呃，这个真没注意。有时候思维如脱缰野马，一去不回，等再回来看的时候，也是发现不了的。谢谢大家的建议，很宝贵，毕竟自纠自查什么的，还是很困难的，所以，你们的反馈非常重要，欢迎大家积极留言，大大会继续努力的！
明天见咯！
第三十三章 细思量
封大少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让苏长青过了许久都缓不过神来。他也终于想起来之前脑子里一直抓不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为什么看见那幅观音像的时候，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当时正诧异于绣品的来源，却是忽略了它的绣法。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苏长青虽然去封家见过那幅石榴图，可他那半吊子还没到的水平，怎么可能看了几眼就记住。就算是那种绣法独特，但就连贺师傅这样资深的专家，都是不敢一口断定的，而封家人与那幅石榴图朝夕相对，更是没发现丝毫异样，所以，他看不出，也就理所当然了。
而且，明明那种绣法已经在创始人手里就失传，他们也将全部心神都放在研究上了，谁能想到有人会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也是，差点就错过了啊！
可是，对于封大少的问题，苏长青还是回答不了。因为，他真的是不知道啊！苏长青觉得，他现在应该马上给小宁师妹打个电话问问，可是，一回想起当初他追问了半天，苏绣宁也是守口如瓶，那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却是又袭上了心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连贺师傅那样的大师，过了这么多年，都是没研究明白，更何况是一个以前根本就没接触过刺绣的小姑娘呢！
苏长青这样的欲言又止，显然是不能让封大少满意的，所以，也就别怪他使手段了。不是兄弟不讲义气，而是你明明知道了这幅观音像对两家到底有多重要，却还是吱吱唔唔，那么，找你家老爷子谈谈怎么样！顺带告诉他，你家不传的秘技，竟然有外人会！
苏长青知道封申的手段，他也不是不想把苏绣宁给说出来。除了那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也是因为他怕封家突然找上门，会吓着人家小姑娘，所以，“我能先找那个姑娘谈谈，再告诉你嘛？”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他这么推三阻四的，封大少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不过就是想要知道是从谁的手里得来的，苏长青一直拦着是几个意思？当初可是他主动要求合作研究的，现在这样，难道那个送东西来的人，跟苏长青有什么特别关系？
苏长青觉得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过封大少了，只能一五一十地把苏家的事儿给说了，从苏家夫妻俩的过世，到两个孩子的不容易，然后在封大少耐心告罄之前，终于将苏绣宁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当然，他把他曾经怀疑过那幅观音像来源的事儿给隐瞒了，直说应该是恩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后来因为两个孩子要上学，苏绣宁才不得不将那幅观音像拿了出来，至于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苏绣宁也是不知道的。
末了，还特意强调了一句，那姑娘胆子小，虽然她现在就在京城，但还是等他亲自来一趟，找她问问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封大少您可千万别亲自出马，升斗小民见了您，可是会吓死的！
苏长青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够义气的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封大少竟然是认识苏绣宁的，而且，在听到苏绣宁这三个字之后，根本就没怀疑是同名同姓的巧合，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了苏大掌柜的身上。
当然，这都不用他开动脑筋，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江宁人，父母双亡仅有一个弟弟，又都叫苏绣宁！
封畃看着他家大哥挂断电话就默然不语，张了张嘴，鼓起勇气打断了封大少的沉思：“那个，大哥，我想起一件事儿来！”怪不得他觉得那个姑娘有些面熟呢，原来真不是错觉呀！
“嗯！”有些以前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关联的东西，一股脑地涌入脑海，让封大少一时想不出，他到底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听到封畃的话，也只是下意识的出了声。
“我之前一直觉得小畅的那个师妹好像在哪里见过，刚刚听青子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我是在苏家绣庄见过她的，当时她应该是刚从青子的办公室出来，青子还亲自送她呢，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得，前头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后头的，就越来越不正经了！
“说重点！”这算什么，苏绣宁本就是江宁人，出现在苏家绣庄有什么奇怪的！没听苏长青强调嘛，那是他师妹。他平白无故地干嘛反复说这个，就是暗示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就是不给他面子。虽然封家不怕他，可，毕竟现在两家是合作关系，总是要注意分寸的。
“呃，然后，我跟着青子进屋，就见那幅观音像铺在茶几上没有收起来。”所以，他看着不错给带回来了，总体来说，他还是有功的吧！
封大少原本以为他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来了，可现在才说这个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还让他跟苏长青浪费半天的口水，却是落的个知道了也不能轻举妄动的结局。
“滚！”看见你就心烦，麻溜地滚出我的视线！后头的话虽没说出来，但封大少的眼神已经可以杀死人了！
“啊！哦！”封畃知道他大哥已经猜到这个苏绣宁到底是谁了，有些悻悻的。就那么匆匆一面而已，他能够注意到苏绣宁已经不错了，哪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封大少瞧着弟弟那熊样，更是恨铁不成钢。只是现在也顾不上教训弟弟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思量一下，之后要怎么做。
虽然答应了苏长青，要等他见过苏绣宁之后，封家才能插手。可，就让他这么干巴巴地等着，封大少又怎么可能甘心！更何况，一想到那个处处跟他不对付的小姑娘，也是不能放任不管。而且，那个丑姑娘真的不知道，他们封家对那幅观音像的关切吗？不见得吧！
封大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打了个电话出去，半小时之后，电脑上响起了邮件送达的声音。打开办公室里的投影仪，一段监控录像出现在了幕布上。
时间是一周之前，地点是封家京郊度假山庄，这个摄像头对准的，正是那幅观音像。
封申计算了一下时间，快进半小时，然后过了几分钟，封畅和苏绣宁就出现在了画面的左上角，两个人背对着摄像头，应该是在观赏一副绣品。
过了一会儿，贺师傅和几位老朋友慢慢走进了画面中。应该是因为其他绣品前都有人，所以，他们就先向着观音像而去了。然后，过了有十几分钟的工夫，可能是因为贺师傅已经发现了问题，又有几个人围了过去。
监控是听不到声音的，所以，封大少推测，也许因着贺师傅他们当时还不确定，也就只是小范围的波动，而背对着他们的封畅并没有注意到，就要向展厅外走去。只是，走了两步之后，封畅就停下了。很快，封大少发现他二弟也出现在了封畅身边，然后，两兄妹靠近人群，封畃挤了进去，而封畅则站在人群外。
至于那个一直陪在封畅身边的小姑娘，此时却是没了踪影。封大少就这么看着，一直看到他的身影出现，钱来帮着招呼客人，然后他们三兄妹带着那幅观音像离开，那个小姑娘却是再也没出现在画面中。
所以，她是知道了！封大少心里确定，苏绣宁一定是看到了挂在那里的观音像的。封畅停下来张望的时候，那个小姑娘也回过头。只是，封畅被贺师傅弄出来的动静吸引了心神，就在二弟来之前的短暂时间内，苏绣宁就静悄悄地离开了，连招呼都没跟封畅打。不然，封畅也不会离开山庄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把苏绣宁给丢下了，这才赶紧打电话给钱来，让他帮忙送苏绣宁回去。
那么，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呢？是看到那幅观音像触景生情嘛？苏长青说那是她父母的遗物，因着她和弟弟要来上学，所以才不得不卖给苏长青，所以，她心里是不舍得吧！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解释的通了！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是心里不舒服，可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而且，她跟封畅都发现了那么多人围观，肯定是那幅观音像有什么问题。虽然已经出手，可那毕竟是她父母的遗物，现在不知出了什么纠葛，她难道不该留下来看看吗？
纷繁复杂的思绪，似是一团乱麻，封大少再聪明的脑袋，却因着苏大掌柜这出人意料的身世，也是想不出头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