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第五十七章 苦苦寻
读一封二十多页的信，需要多长时间，苏大掌柜不清楚。就如她第一次读这封信时，已经记不清时间是如何溜走的。现在，顾成所需的时间，绝对比她还要漫长。
因为，即便宁涵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即便苏大掌柜对宁涵有着太多的疼惜与怜悯，可，这种感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顾成的。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所想一般，铁骨铮铮、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拿着信纸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就怕那个女孩留存在世界上最后的一丝痕迹受到任何的伤害。而，另一只手，闷响一声，整辆车子似乎都因着他捶打方向盘的力道，而剧烈地震颤起来。
“吧嗒，吧嗒……”顾成的头转向另一边，苏大掌柜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静寂的车厢内，男儿泪，逾千斤！
苏大掌柜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劝解、安慰并没有任何作用，让他就这样发泄出来，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所以，她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转头望向窗外。
这里是离她宿舍楼最近的停车场，在顾成问她要不要去找个地方吃夜宵的时候，她果断地选择了这里。现在看来，她的选择是没错的。
空旷的场地上，高大的景观树投下幢幢暗影，北风呼啸而过，属于严冬的气息正在逼近，即便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也是透了进来。两个人，不论是身，还是心，凉彻！
就这样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顾成转身从后座拿来纸巾，胡乱地擦了几把，然后，声音里难掩哽咽地开口道：“这是你爸、你……”
刚一开口，可那封信里所透露出的，却让他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他想问，这是苏秦去世前给她的嘛？因为信里提到过，宁涵希望，苏秦和李婷能在这孩子高考之后，再依据情况，拿给她看。只是，他知道，苏秦早在五月份就过世了，所以，这个孩子是怎么拿到它的？
还有，她知道了她的爸妈竟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这个孩子的心里又是怎样想的呢？就像宁涵在信里说的一样，她会不会怨恨她，也怨恨苏秦和李婷呢？他希望她不会，可，他又不能苛求她，所以，此刻的每一句话，他都说的小心翼翼。尤其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否还愿意叫苏秦一声爸爸呢？
苏大掌柜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也能理解他为何会是如此，所以，很是体贴地接口道：“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苏爸爸是突然出车祸去世的，那时她的前身还没有高考，所以，谁也没有预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吧！苏大掌柜不知道苏爸爸当初是如何打算的，可，他一定是带着遗憾离世的吧！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们夫妻俩守护了快二十年的秘密，却是因着命运的捉摸不定，悲惨降临，不仅仅他们离开了，那个他们小心翼翼守护的女孩，也追随他们而去了！
顾成听到她的话，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就只能点点头，等着喉间的哽咽平复。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停顿了片刻，顾成的脑海中划过封申的身影：“原本想查查你爸妈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没想到……”
到底还是没把封申的名字说出来，即便苏绣宁认得封申，可，观音像什么的，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眼前的这个孩子重要。更何况，不知为何，他觉得，也许那幅观音像并不是苏秦和李婷的东西。
那么，那幅突然冒出来的、价值连城的、据说用的是已经失传绣法的观音像，会不会是宁涵的东西呢？或者，会不会跟那个始终没有露过面的男人有关呢？
顾成的拳头握的更紧，想起这两天他在传媒大学查到的事，心里对那个男人的愤恨却是更加压抑不住了。
据宁涵以前的老师说，因为她在大学期间的表现优秀，又参加了很多比赛选拔，所以，大四那年，宁涵就被学校推荐到京城电视台实习了。这个，在宁涵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她是有提到的。
“你好好在部队干啊！说不定哪天，姐就能去你们部队采访了呢！等着啊！”字里行间的欢呼雀跃，却是透过纸张传达到了他的心里，所以，顾成越发有了干劲。
然后，在之后断断续续长达半年多的军事演习中，他因着优异的表现，再次升了职。只是，还来不及跟战友们一起庆祝，他就拨通了苏秦他们留给他的电话，然后，“嘟嘟嘟”的忙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响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他终于拨通了苏秦留给他的单位电话，然后，就听到一位自称是苏秦前同事的人告诉他，他们夫妻俩已经离开快半年了，至于到底是去了哪里，他们夫妻俩并没有告诉他们。
而宁涵，她之前来信说过，租住的地方打电话并不方便，所以，如果他有事，可以跟苏秦他们联系，到时候他们会来找她的。
所以，就这样，他们三个人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除了因为他突然出发而没有及时收到的、半年前苏秦例行每月报平安发来的那封信，他就再也没有收到他们传来的任何信息。
原本以为也许他们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换了住处，忙忙乱乱的没有收拾好。可，等了一个月、一个月、又是一个月，每当有邮递员过来营地送信的时候，他都是早早地守在那里，然后，等到最后，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
就这样，等待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他经老领导介绍认识了安然，然后，娶妻生女，却是再也没有人可以与他一起，分享这些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所以，他才会选择复原转业吧，即便明明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职业，可，为了女儿的教育问题，也为了，能够找到他们三个人。喝过告别酒，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他也就不后悔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顾成觉得，他真的不后悔了！
“绣儿，”在看完那封信之后，顾成换了称呼。宁绣，绣儿，除了那封信，宁涵留给女儿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个名字了，所以，他想这样叫她，不是小宁，而是绣儿：“你别怪你妈，她，”几个字，却是又说不下去了。
顾成不知道这孩子此刻的冷静，是她真的不在乎，还是，她在强忍。可，他不想她怨恨宁涵，虽然，宁涵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这孩子确实有怨恨的理由。
可，即便宁涵知道她打掉这个孩子，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却还是毅然决然地生下了她，所以，请不要怨恨她，好嘛！
苏大掌柜从那双布满沧桑与泪水的眼睛中，读懂了顾成的抱歉与期望，然后，缓缓地点点头，她不怪宁涵。
有什么好怪的呢！前身已去，她这个后来者，根本没有立场。更何况，比起怨恨，她更多地是心疼宁涵的，所以，她才将这封信带给顾成，因为，比起宁涵，有人更该负起责任，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满满的阴郁之气充斥周身，那个曾经呼风唤雨的苏大掌柜，只是因着岁月静好而暂时蛰伏，而现在，不管是为了偿还她欠了前身的，还是，为了替那个叫做宁涵的女孩打抱不平，她都要将那个男人找出来。
“顾叔，您有查到什么吗？”
苏大掌柜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她原本也想着要调查一番。可是，苏妈妈的笔记里几乎没有留下太多信息，而这封信里，除了宁涵的名字，却是没有提起过任何过去。所以，茫茫人海，如果不是在顾家看到了那张旧照片，也许，她可能终其一生，都查不到什么了！
那么，是你嘛？苏绣宁！是你在冥冥之中推动了这些？
不管是不是，但，我都会继续找下去的，替你，也替你的妈妈！
即便苏大掌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作为曾经的军人，顾成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戾气，所以，他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时间太久了，查起来并不容易。”
顾成没有说谎，时隔二十年，事情查起来确实不容易。可，他也没有完全说实话，即便顾成掩饰得再成功，但苏大掌柜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可是，顾成既然现在不想说，她又不急于这一时，而且，就算他以后查到了所有的真相，还是不愿意告诉她，她也是有办法知道的。
比起顾成，也许封家的速度会更快一些，所以，对于之前封畅的邀请，也许她可以答应下来。在保住那幅观音像秘密的同时，她应该有足够的砝码让封大少答应帮忙继续查下去吧！
更何况，也许，在此刻，他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吧！
“阿嚏！”
钱来正跟他老板汇报事情呢，结果，一个大喷嚏过来，他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赶紧拽着纸巾盒递给他老板。心里想的却是，
这是哪个妹子想他老板了？瞧这喷嚏打的，惊天地泣鬼神什么的，虽有些夸张，可，亦不远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钱来：老板，有妹子想你了！
封大少：再说一遍！
钱来：有妹子……
作者君：怎么不说了？继续呀！
钱来：站着说话不腰疼吧你！
作者君：你不是也站着呢嘛！
钱来：抬杠有意思嘛！
作者君：挺有意思的！
钱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说的就是你这种不厚道的！
作者君：我可以更不厚道的！你想试试嘛！
钱来：走了！
作者君：呵呵！明天见哟！
第五十八章 有点烦
“继续！”惊天地泣鬼神的一个大喷嚏之后，封大少很是淡定地接过纸巾揉了揉鼻子，然后示意钱来继续说。
“好的。”心里腹诽完哪家姑娘正惦记着他老板，钱来一本正经地继续汇报：“我们找了几位传媒大学的退休老教师，他们倒是还对这位宁涵女士有些印象，说是个好苗子，当年推荐去京城电视台的名额，她那一届就只有两个，她就是其中之一。”
钱来搞不清楚为什么他老板会让他去调查这位叫做宁涵的女士，苏家夫妻俩的情况还没弄明白呢。不过既然封大少吩咐了，他乖乖做事就好。当然，心里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女士，也是觉得好奇的。
调查了一番她的基本情况之后，也就明白他老板为什么让他查这个人了，没想到这位竟也是顾先生的青梅，真是够巧的。
“她在京城电视台实习期间，表现优秀，所以，在毕业之前，京城电视台已经跟她签署了就业协议。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京城电视台等了她两个月，却是没见她去报到。后来还打电话去传媒大学问，那时候学校这边才发现，她领完毕业证之后，就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说到这里，钱来抬头看了眼他老板，就见封大少正如他预料的一般，挑了挑眉，也就明白，自己调查的方向是没错了的。
什么也没交代，只给了个人名和她所就读的学校，然后就让他去查查这个人，这样没重点的调查，却是最麻烦的。更何况还是个不认识的，又跟封家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只能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可要跟老板汇报，却是不能流水账似的。
“查不出她去哪儿了？”说的是问句，可封大少即便没看调查报告，也是下了结论。
“目前还没消息。”就只有几天的时间，又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进展不大也是情有可原。
“原因呢？”封大少也确实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重点并不是她宁涵去了哪里，而是，她为何会消失。
“这个，”钱来并非没有预想到他老板会问什么，只是，这原因嘛！
“也没查到？”封大少不相信自己手底下的人会这么没用。
茫茫人海的，又是二十年前，查不出一个人消失在哪儿，但既然知道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抽丝剥茧的，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出来，所以，这是？
“那位女士在消失前，生活轨迹基本没什么异常。男女关系方面，更是干干净净。除了……”
除了什么，钱来没说，封大少瞧出他的欲言又止，拿起手边的调查报告，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然后，停在了最后那页的最后一行上。
几个加黑加粗的字，似是提醒，也更像警告。封大少抬头与钱来视线相交，不用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钱来知道他老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其实他之前看到这份调查报告的时候，也是觉得他老板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就是一个孤儿的成长史，虽然励志些，可比她出彩的人多了去了，除了跟顾先生的关系，却是没什么值得查的地方！
直到看到“天都茶社”四个大字，然后，对上手底下人欲言又止的目光，钱来只能赶紧来请示他老板了。
天都茶社，顾名思义，一处喝茶的地方。可这喝茶的地方，也是有分三六九等的，而天都茶社，却是更超脱尘上。多少地地道道的京城人，都不见得听过它的大名，可在某个圈子里，那个地方却是让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当然，你想进，也得要有资本才行。
而这资本嘛，自然指的不是钱了。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拿钱当敲门砖。可，别的地方顶天了就是块金砖，那里的却是极品羊脂玉，都还只是凑合，所以，别说是暴发户了，就连发家几十年的，也不见得能有资格进得去。
当然，封家自然是有资格的。但是，就算是封大少这般眼高的，到了那里，也是要客气着些，所以，这调查到底还要不要进行下去，钱来觉得，还是悠着些吧！
封申自是比钱来更清楚，天都茶社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所以，他却是更加肯定了，先不论宁涵这样一个小人物，为何能进得去天都茶社，只怕她去的那晚，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再一想苏绣宁的出生日期，真相什么的，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天都茶社这条线，也就没有调查下去的必要了。他只是想找到那幅观音像的作者而已，虽然现在苏家夫妻俩那头还没查出些什么，而宁涵这里，若她真是在天都茶社遇上了什么大人物，那么，得到那幅观音像，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只能就此罢手了。不说天都茶社，只宁涵可能招惹上的人物，不管是天都茶社里的哪位贵宾，他都不能保证自己再调查下去，还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整个家族，所以，“到此为止。”
“是。”预料之中的结果，钱来应下。
“顾家那边怎么样？”他退了，不代表顾成就会退，依着两家的关系，遇上这样措手不及的情形，封申总是要问一句的。
“顾先生调查了那位女士当年在传媒大学的关系网，应该是没发现异样，所以，现在正在查京城电视台当年的工作人员。”毕竟调查是有交集的，所以，钱来当然知道顾成的进展。
说实话，若不是看到后头，他也觉得顾成的怀疑完全合理。一个单纯的女学生，能接触的人实在有限，除了老师同学，就是实习地方的同事了。
可能也是因着顾成对那位女士太了解，以至于他的调查必然会局限住。谁能想到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跑去那种地方呢？
当然，也不是说天都茶社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可就宁涵这身份，她怎么可能有资格去呢！所以，钱来不得不怀疑，物是人非什么的，毕竟分别了几年时间，顾先生只怕对他那位青梅的了解，还停留在小时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