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姜芷溪看表，告诉自己不要太着急。
十一点，姜芷溪疲惫的低下头，他一定还没消气，再等等。
十二点一过，姜芷溪终于再也忍不住，这次上楼走的格外缓慢，秉着呼吸走到柏翊房门前。几小时前她放在这里的盘子纹丝未动，白粥表面凝了一层厚厚的米油，一丝热气也没有。
明明是可以猜到的结果，还是难受的要命。
她在原地站了会，走到房门前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端着盘子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姜芷溪就靠在门外，坐在地板上默默的数时间。
夜里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时间滴滴答答流逝。等到三点半，姜芷溪抱着医药箱悄悄推门进去，房间里很黑，没有一丝光，她走的很慢，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一个黑色的轮廓躺在床上，她走到床边，看到他还穿着中午离开时的衣服，笔挺的躺在床正中央，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不知道睡了多久。
想多看几眼，又怕柏翊突然醒来。
姜芷溪打开手机手电筒，压住大部分光，看他垂在床外的右手。
手臂上果然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严重的地方皮肉都翻出来，在白皙的手臂上无比晃眼。手背上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细碎的伤痕。
她忍了一整天，一次次把眼泪憋回去，忍到这一刻看见这些伤口，终于再也忍不了。热意猛然涌上来，眼泪哗然而下。
一直憋着不出声，偶尔漏出几声小小的呜咽。
她抱着医药箱缓缓坐下来，熟练的找到碘伏和棉球，眼泪止不住，处理伤口时手指颤抖的厉害。
姜芷溪草草涂抹了一遍，再也不敢久留，走出门的脚步慌不择路。
……
在她离开不知多久后，柏翊将手臂放下，挣开双眼。黑暗中，眼里没有一丝睡意。
他举起那只伤痕满满的手臂看，碘伏的味道传来，伤口上沁着丝丝凉意。
*
姜芷溪一夜未眠，在沙发上枯坐到天亮。
从东方既白开始，直到天光大亮，阳光晒到脸上，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像一个机器按下了启动键，重新开始启动。
二楼次卧的卫生间里有她的洗漱用品，姜芷溪却没有上去，就在一楼简单洗洗，套上衣服出门买早餐。
一整天时间，除了一日三餐外，姜芷溪就守在柏翊房门口，什么也不坐，抱着膝盖等。
柏翊没有吃东西，她更吃不了一口。
道歉的话说再多都没用，她已经不再说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几天，一切事情都被她屏蔽在外，姜芷溪把自己与世隔绝起来，愿意一直这么等下去。
出乎意料的。
晚上十点钟一过，门板毫无征兆的被打开。
姜芷溪坐了很久，腰板有些酸，她不知道柏翊会出来，站起来的动作略显匆忙。
柏翊居高临下看着她，吐出几个字：“去吃饭。”
姜芷溪下意识回：“我不饿……”
“我说去吃饭。”他又重复一遍，语气不变。
他好像终于消气了，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今天就写这么多！明天跨时间！回到第一章。
实在受不了熄灯后被我电脑灯光吸引来的虫子的折磨！吓到尖叫吓到头秃！我恨！
第71章
柏翊完全变了一个人。
姜芷溪说不出这种改变具体在哪里。
他还是会抱着她亲吻，注视着她像注视着全世界，会乖乖吃完她煮的所有东西，会夸赞她做甜品手艺有进步……
只是不再轻易相信她了。
情绪比从前更容易失控，发病频率激增。他需要姜芷溪时时刻刻在身边，他必须随时随地可以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但凡有一分一秒的失联，情绪就像迅速掉落的马赛克方格，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他说原谅她了。
怎么会不原谅？不放过姜芷溪就是不放过自己。
他的生命早就和姜芷溪纠缠在一起，他没办法离开姜芷溪，就像鱼没办法离开水。
姜芷溪是他一半的生命。
她以为柏翊消了气，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毕竟那天他表现的太过正常，看着她吃饭，抱着她睡觉，第二天一早准时起床送她回学校，走之前还索要离别吻。
没想到第一次同床共枕是在矛盾之后。她躺在柏翊怀里，听他匀长平稳的呼吸。夜晚的星辰之下，静静的不做什么。
闭着眼，不敢睁眼看他黑暗中的脸，柏翊的心脏贴在背后，两个人的心跳起伏渐渐重叠在一起。
……到现在她记不起这一晚是如何度过的，模模糊糊的知道，这是很好很温柔的一个夜晚。
转变就发生在柏翊回A市后。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晚上会视频，白天聊微信。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姜芷溪愧疚心发作，尽可能的更加细心照顾他的感受。直到他参加一档访谈类综艺，姜芷溪答应了去现场观看。
参加综艺的前天，姜芷溪甚至已经请好假飞去S市，住在安排好的酒店里，和柏翊同一间。
第二天陪着他去现场，戴着小赵徇私搞来的工作人员证件，安安静静的看他上妆，对台本，做各种准备工作。
柏翊状态很好，这半年来面对镜头越来越自然，只是对外表现出的性格和私下里的性格截然相反。
姜芷溪坐观众席，选择了一个靠边的角落。
王教授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来。开始她的语气较和蔼，询问她下午是否有空，有一个从澳洲来的学者团，王教授希望她可以一起来。
姜芷溪跟在教授身边有一年多，这一年多进步卓绝，翻译水平稳健上升。教授看中她的天赋和沉得住气的性格，什么时候都愿意带她一把。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如果她表现不错，可以拿到任意一位教授的推荐信，将来去澳洲读八大深造就不成问题。
王教授在电话中说了许多，她似乎没考虑过姜芷溪会拒绝，只是提点她关于下午的会面。
这无疑是一个失不再来的机会，学语言的学生如果想在领域内继续做下去，出国是必经之路。
一封德高望重的教授的推荐信，在求学生涯里会成为及其难得的助力。
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不会拒绝如此诱人的邀请。
然而姜芷溪只考虑了几秒，看向舞台旁的柏翊。他只对她露出一个侧脸，黑色长裤包裹着的双腿颀长笔直。周围绕着许多人，他如皎皎月色，带着一室清冷的光辉，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双眼。
电话这边，她悄然垂眸笑：“老师，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可惜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
王教授语气一冷，打断她的话：“什么更重要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她似是气不过：“姜芷溪！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很有前途的学生，所以我栽培你，不想看你走弯路！但就算你有再多的才华，也遭不住你自我作践！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上比你强比你努力的人多的不可数，我不是非你不可！”
她收了笑，将长发掖在耳后，低声说：“对不起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
“你如果真的明白，就不会这么不知轻重！这学期你翘课的次数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吧？每一次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体谅你们年纪小，有权利去做喜欢做的事。但这一次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下午三点整外语学院楼前，如果我见不到你，这学期你不会获得属于翻译课的学分！”
上过大学的前辈们常调侃：没有挂过科的大学算什么大学？
但当你真正上了大学就会明白，不挂科究竟有多么重要，留学，升学……一门挂科，影响无穷大。
如果她不像王教授说的那样做，不仅仅是本学期的学分，一年来跟在老师身边积累下的优势不复存在。严重来讲……自毁前途。
唉……年轻的人生往往会遇到这样进退两难的选择。
姜芷溪在心中自嘲了一把，深深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向柏翊的方向走去。
“男朋友，有件事跟你说哦。”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
柏翊睨她一眼：“嗯。”
她把刚才与王教授通电话的事简略讲了讲，略有无奈：“……对不起，这次又要放你鸽子了。”
小赵一怔，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挥手让造型师先下去：“这边可以了，您先回去吧。”
果不其然，他平静的神色只维持了几秒，语调轻之又轻：“行，你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站起身，用力扯掉外套甩在地上，手掌一揉，弄乱做了许久的发型。
连串动作，带倒了凳子，带翻桌上的化妆箱，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动作太大，声响不小，各种各样的目光投来。
以往再如何生气，柏翊至少不会当众发脾气。姜芷溪知道他会生气，没想到会气成这样。
他转身看姜芷溪：“走啊！为什么还不走！”
小赵和团队里几个工作人员见怪不怪低下了头。
她怔愣片刻，牵着他的手走到角落。
“乖一点好不好？”她细声细气。
“工作人员很辛苦，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你生我的气，不应该影响到他们不是吗？”
一张俊脸结着冰，柏翊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也不看她。
姜芷溪表情也没变，语气默默染上一点幽怨委屈的味道：“你就是不讲道理。明知道我没办法拒绝王教授，还让我愧疚。可是我来这边最重要的事是见你啊，节目可以看录播，该错过的不会错过，昨天晚上见到你，对我来说已经满足了……难得见面，临走前你舍得让我难过吗？”
说完这些抬眸看他，黑色的眼珠里沾满了雾气，右眼眼尾的泪痣像一滴泪，比泫然欲泣更多了几分味道。
她看到他喉结上下滑动，表情未变。
姜芷溪打算再接再厉，继续软下来嗓音撒一把娇，就见他眼珠轻轻转动，最终一瞬不瞬落在自己脸上。
他勾唇笑，眼底不见笑意：“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诺，我可以做到所有曾经应许你的事，你却永远有借口，永远把其他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放在我前面！”
他笑意加深，手指轻点她肩膀：“我心口痛，你凭什么舒服？舍不得让你难过？”柏翊像听到什么笑话，恶毒的盯住她双眼，用力的像要剖开她的心，好好看一看。他一字一顿，说的慢且认真：“好、好、难、过，你难过，我就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芷溪：惹，把男朋友玩坏了
又是弟弟们成团夜，感觉上次在作话说看女儿成团就在不久前，时间过得好快~（一边听室友看，一边码字，心酸！回头看录播）
第72章
这么一句话，姜芷溪消化了十几秒。
“你真的这么想吗？”
面前的年轻男人绷着下颚线，一言不发。
小赵时不时偷偷把视线移到这边，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看表情也猜了个大致。放下手中的东西，认命一般去搬救兵。
“好，”姜芷溪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了。”
……
听说柏翊又发病了，温致匆匆赶来。
现场和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柏翊一个人孤零零站着，手臂有气无力垂在两侧，固执的望着大门方向——那里空落落，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温致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被抛弃的动物。
他就这么倔强的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好像只要一直看下去，下一秒姜芷溪就会出现。
温致放慢脚步，直到走到他身后，缓声开口：“如果舍不得，下次就学会收敛情绪。”
伤害她一分，柏翊难过千百倍。
感情的事旁人不配指手画脚。温致深谙这个道理，点到即止当识趣，从裤兜里拿出一只手，轻拍他肩膀：“回去准备吧。”
*
姜芷溪没有难过的时间，出门回酒店，订下最近的一班航班回N市。时间非常紧凑，算上候机和延误的时间，运气好的话可以在三点前赶去学校。
王教授发来一份学术研讨的内容，行程两小时，她几乎都在啃这份资料。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姜芷溪和另外一个王教授带的研究生学姐在外语学院前汇合，赶上了下午的接待。
见到她时，王教授眼神意味悠长，拍了拍她的肩膀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句：“脑子还算清楚。”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下午的行程其实和她们几个学生没多大的关系，她和学姐更像是助理，忙里忙外帮助澳大利亚来的专家做接洽，不出错就算成功完成任务。
即便如此，忙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结束，两个人都没顾得上吃晚饭。
饥饿的感觉已经过去，姜芷溪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揉了揉肩膀，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99+的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柏翊。
微信没有一条消息，他只是固执的一遍一遍拨打她的电话。
姜芷溪从见到导师开始就把手机设置静音，一个都没有接到。
“……你难过，我就开心了。”
上午临别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魔障般在脑海中回荡。姜芷溪抿了抿唇，说不清楚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从前没谈恋爱时，姜芷溪非常不能理解恋爱中的男女冷战，这种幼稚不成熟可笑的处理方式听上去只会让矛盾激化。
然而她此时看着99+的来电显示，突然特别能理解想要冷战的想法，想任性一把。再佛系，也有情绪上来控制不住的时候。
她把手机放回兜里，又走了几步。
这个时间还没回去宿舍的，除了夜跑人群，其他都是情侣。姜芷溪走过一片小树林，两边的长椅上坐满了搂搂抱抱的男男女女。
她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把手机拿出来，找到通讯界面拨回去。
电话只响了几声就被接起，那边很安静，他没出声。
姜芷溪低头看马路，声音很低：“下午有点事，现在才看到你的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筒里是长久的寂静，仔细听可以听到呼吸声。
那么一瞬间，姜芷溪的心情倏然跌落至极点，她把丝巾缠的更紧，小声快速的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再见。”
“你在哪！”赶在她挂断电话之前，柏翊嘶哑着嗓子低吼一句。
姜芷溪吸了吸鼻子：“学校。”
“你骗我。”
快要走到宿舍楼了，这通电话再这样继续下去，姜芷溪不保证自己会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更加不愿意把负面情绪带回宿舍。
“对，是在骗你。我在外面玩呢，很多男生一起，今晚不回学校了，没事可以不打扰我了吗？”脑海里想着冷静冷静，其实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越说到后面，甚至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