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这时红灯灭,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一边摘口罩一边用不流利的中文说:“不用担心,患者安全了。”
时方朔赶紧走过去:“多谢多谢。”
“不用谢我。”医生擦掉额头细汗,赞赏看向旁边,“要谢谢她吧,这次如果不是她帮时太太急救,我什么都来不及做。”
时方朔顺着医生目光看去,瞬间怔住。医生继续说:“这孩子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纪,急救非常准确镇定,她是患者的家属吗?”
“对。”时方朔摇头,特别自豪,“她是我们的女儿。”
——
方挽琴隔天苏醒,她住的豪华单人病房,外面天气不错,几缕阳光钻过窗帘的缝隙,温暖撒在地板上。
病床旁,时天空握着方挽琴的手,歪在椅子里睡得极不安稳。方挽琴看着她,嘴角下意识上扬,忽而,她想到什么,笑意一点点凝固。
片刻,她“唰”地抽回手,静静靠着床头,眼里生气逐渐湮灭,然后死气沉沉一片,仿佛潭死水。
时天空在方挽琴抽回手时醒了,她睁开眼,见方挽琴醒了,顿时喜出望外,惊喜道:“妈,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挽琴没有回话,时天空也没在意,她起身倒了杯温开水,弯身喂到方挽琴嘴边:“妈,先喝点水。”
方挽琴一动不动。
“妈,你张嘴……”时天空这才发现不对劲,她急急问,“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她慌张把水搁到床头,准备去叫医生。
哗啦。
下一刻,温水顺着时天空湿漉漉的头发滴答滴答砸在地面。
方挽琴紧紧抓着杯子,纤细的手泛着青,她咬着牙,一字一句:“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时天空傻了,她慌忙解释:“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住口!”
杯子溅开满地玻璃花。
方挽琴从来都是优雅,知性的,第一次如此失态。她双眸满是裂开的血丝,歇斯底里哭喊:“我养你那么大,是让你勾引你哥哥的?”
“我、我没有……”时天空拼命摇头,急切道,“我真的没有,妈,你相信……”
砰!
这一次,方挽琴直接把水壶砸过来,时天空躲闪不及,水壶擦着她脸颊重重砸到地面,她白嫩的脸瞬间鲜血如注,疼得她眼泪水直接飙出来。
方挽琴比她哭得还激动,又要喘不过气:“不许叫我妈,咳咳咳……走……咳咳咳……快走……我不想……不想看到你……”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时歌推门进来,她手里提着一笼热乎乎的小笼包,一壶热腾腾的稀粥,她垫着脚尖,绕过满地狼藉,走到病床前,“怎么好像打仗一样。”
时天空紧紧捂着嘴,低声呜咽着跑出病房。
方挽琴不说话,看着清爽干净,浑身上下洋溢着满满元气阳光的时歌,心里霎时五味杂陈,她别过脸,擦掉泪:“没什么,刚刚我手滑。”
时歌也不追问,小笼包是她的,稀粥时期是方挽琴的。她舀了半碗,递给方挽琴:“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只吃流食,张妈在里面加了点干桂花,我尝过了,味道挺好,不淡不腻,你……”
“时歌。”方挽琴打断她,苍白的脸因为激动,总算有了几丝红晕,“昨天看到的事情,你不能说出去,尤其对你爸,一个字也不许透漏!”
时歌眨眨眼:“啊,这这样啊,昨天爸爸问我……”
“你告诉他了?!咳咳咳……”方挽琴一急,又连声咳嗽,时方朔最在乎时家名声,要是这事他知道,肯定会打断时楚的腿。
“妈,您别急。”时歌唇角嘲讽一闪而过,笑容天真无邪,“兄妹乱伦这种丑事,我才说不出口。”
乱……伦……
字字戳心,方挽琴用力攥着床单,难受得差点昏厥。
时歌没有理她,把碗放在床头,转身走去:“时间不早了,妈你先吃吧,我去请个清洁阿姨来清理房间。”
听到她要走,方挽琴立即抬头,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她急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时歌回头,笑得眉眼弯弯:“事情办好就回来啦。”
时歌要办的事情有两件。
她先去便利店买了盒关东煮,咬着滚烫的白萝卜,用花园里的公用电话给孙牧寒打了电话。
“喂?”孙牧寒自从爆出真假千金案,最近事业节节攀升,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都带着喜气。
时歌咽下白萝卜,说:“请问最近爆料费能涨吗?”
为了买身惊艳众人的行头,那一万块她花得只剩几百,现在小金库岌岌可危。
孙牧寒一听又是上次爆料的线人,马上精神抖擞:“涨了涨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大料要爆给我?”
“十万。”时歌又夹了块鱼豆腐,美滋滋嚼着,“没有商量的余地,给你一秒考虑。”
“行!”孙牧寒强忍肉痛。“但是首先,你要确保你的爆料值这个价钱。”
“今晚八点,我会把图片发到你邮箱。”
时歌挂断电话,把吃得空空如也的纸盒捏扁扔进垃圾桶,出花园去复印店打印照片,然后往公交车站牌走。
她刚到,1688路来了。
她摸出打电话剩下硬币,跳上车。
车内只有零星坐着几个阿姨,她们都看着窗外,神色麻木漠然。因为1688路的终点站,是C市第一女子监狱。
——
徐慧蓉以为探监的是时天空,到会见室看到时歌,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舒心一笑,急急奔过来接电话:“小歌,你来看我了!”
“是啊。”时歌笑容灿烂,把新鲜出炉的照片贴到玻璃上,“我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好女儿林天空,乱伦啦。”
第64章 千金篇020
【020】
照片无比高清,能清晰看到时天空闭眼同男人接吻的模样。
乱伦,难道男人是……
徐慧蓉笑容僵住,她眸中满是惊慌,嘴唇抖动着:“呵、呵呵……小歌你在说什么?妈听不懂,你别……”
“不好意思,徐阿姨,差点忘和您介绍。”时歌打断她,指尖点了点时楚,微笑介绍,“他呢,姓时名楚,是林天空从小相处到大的好哥哥。现在您瞧见啦,您女儿如您所愿,成为真正的豪门‘女儿’啦。”
“你、你……”徐慧蓉神色惊惧,她无法置信望着时歌,“这照片是你……是你拍的?”
“他们敢亲,我就敢拍,等明天媒体曝光,林天空很快会二度扬名。”时歌勾勾嘴角,“当然,他们也可以告我侵犯肖像权。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四十二条规定,需要赔500块吧。”
徐慧蓉瞬间方寸大乱,她握紧电话,讨好笑道:“小歌,你年龄小,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被别人知道,天空这辈子就毁了。你乖,快把照片撕……不,烧掉,烧成灰,然后原件通通删除,算妈求你,啊?”
“徐女士,你脸厚不脸红,可我听着特别恶心。”时歌脸色骤然冷却,“你为林天空不受苦,让我水深火热生活16年,为你自己不被家暴,让我遭受林文雄虐待16年,你这样的人,凭什么侮辱母亲这个词?”
“是,我是对不起你,我该死,我拿我命还你都行!”徐慧蓉激动道,“但你要放过天空,这不关她事啊,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求你不要毁她,林歌,我求求你……”
“你错了。”时歌起身,“如果不是你16年前起坏心思,林天空就不会认识时楚,是你亲手,把你女儿推进地狱。”
咔嚓。
说完,时歌挂断电话,不再看徐慧蓉一眼,抬脚离开会见室。
“不!”徐慧蓉被恐惧紧紧包围着,她面部忽而扭曲,起身贴到玻璃上,一边拍,一边大喊,“林歌,你不可以这么对天空!我养你16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许伤害我女儿!林歌,你回来啊!林歌!你快回来!”
“徐慧蓉,你在做什么?!”两个女狱警见徐慧蓉情绪激动,立即冲上来制住她。
“哎哎!你怎么了?”
“她好像有心脏病!打电话,快打急救电话!”
……
时歌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当晚八点,她把照片发到孙牧寒邮箱,孙牧寒点开看了一秒,立即给上次的支付宝账号转账。
转账完毕,他看着昵称缺钱,头像一片白的账号沉思。
这个如此了解时家的神秘爆料人究竟是谁?如此惊天丑闻,绝对会让广茂建筑股票跌停,甚至一蹶不振,难道是竞争对手?还是公司内部……
突地,一个伤痕累累,身影单薄的少女从他脑海闪过,时隔16年回到时家的真千金——时歌。
“哈哈哈,她?不可能不可能。”下一秒,孙牧寒哈哈大笑,十六岁哎,一个十六岁的高中小姑娘,怎么可能那么厉害,他真糊涂。
孙牧寒很快忘记那稍纵即逝的荒谬念头,专心致志开始写稿件。
同一时间。
方挽琴喝完粥,病房里一时又陷入沉默。
她看着埋头看着手机的时歌,嘴巴张合好几次,最后总算找到个没有那么尴尬的话题:“你刚刚买了什么,又细又长,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哦,没什么。”时歌退出支付宝,抬头一笑,“是明天要用的东西。”
明天,时方朔要用的东西。
——
次日五点,时方朔被电话吵醒,他心头一紧,以为是方挽琴的病出现变故,号码都没来得及看,急急接通:“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面沉默,片刻,助理艰难的声音响起,“时总,出了点事。”
不是医院电话。
时方朔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他重新躺回床上,合上眼睛:“公司的事一会儿等我到公司再说。”
“不是。”助理深吸口气,一鼓作气道,“是时楚和天空出事了。”
时楚,时天空……
时方朔心头一跳,睁开眼:“说!”
“他们接吻……谈恋爱的照片,被媒体曝光了。”助理用了比较委婉的词,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才曝光二十分钟,公司的股价已经接近跌停,时总,我们……”
嘟,嘟,嘟。
助理话未说完,时方朔直接掐断电话,穿着睡衣直接冲出去。他预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从小时楚就对其他女生敬而远之,只对时天空一人好,那时他只当他们兄妹情深,后来时天空真实身份曝光,他就预感时楚可也许会拎不清,果不其然,他……
“畜生!”
时楚还在睡觉,他的房门忽然打开。时方朔和方挽琴一向尊重子女隐私,因此时楚和时天空都从来不锁门。
时方朔双眼泛着泪光,他掀开棉被,一把扯起时楚拖到地毯上,什么顺手就拿什么往时楚身上砸:“罔顾人伦的畜生,时家老脸都被你丢尽了!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不要脸的东西!谁敢拦,我连着一起打!”
时楚刚开始没醒,一脸茫然,后听到时方朔的话,他脸上血色消失殆尽,爬起来跪得笔直,开口:“您打死我吧,我早不想活了。”
从他发现他藏着那份龌龊心思时,他便每时每刻都在活在痛苦中。
他的理智,他受到的教育,所有的所有都在告诉他,他绝对不能喜欢时天空,然而他控制不住,越抗拒,越压抑,对时天空的爱越浓烈。
他心底住着一个恶魔,丑陋肮脏。
不想活,他是认真的。
闻言时方朔彻底爆炸。
时楚作为时家下任接班人,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就想寻死。公司受影响不要紧,哪里跌倒可以从哪里爬起来,然而人无斗志,心里只有情情爱爱,那他就没资格接管时家。
十几年心血顷刻间毁于一旦,时方朔抄起枕头狠命往他身上抽,高喊:“棍子!张妈,张妈!拿棍子!”
“爸。”这时时歌拿着根又细又长的棍子跑进来,乖巧递过去,“给!”
时方朔接过,毫不留手往时楚身上招呼,时楚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也偏清瘦,棍子结结实实落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银灰睡衣渐渐变颜色,血腥味在房间蔓延。
然而他不闪不避,上半身被打歪,他下一秒又挺直,晃晃悠悠的,显然很快就要晕倒。倒是时方朔气头过去,踌躇了。
无论如何,时楚是他儿子。
然而他话已经放出去,停手岂不是言而无信?他瞥了瞥站在旁边默默旁观的时歌,嘴角抖了抖,他女儿也是听话,竟然真不来拦他?
打,不打?
时方朔举着棍子,一时陷入两难的困境,他咬咬牙,反正房间里没有外人,还是……不打?
“爸!全是我不好,你要打就打我吧!”时方朔正要收手。蓦地,一道纤细的倩影冲进来,时天空扑通跪地,急急说,“爸,你不要打哥,是我,是我的错……啊痛!”
时方朔棍子一转,结实落到时天空肩膀,时天空哀嚎一声,疼得生理性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时天空主动凑上来,时方朔得了台阶,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现在厌恶极了眼前的少女。
因为她,他亲生女儿流落在外,遭受16年的虐待。因为她,他优秀的亲生儿子放弃生命。
她却口口声声喊他爸爸?
她凭什么?!
时方朔又一棍子打下去,冷声骂道:“不知好歹的贱东西,果然和你父母一样,血液里就带着肮脏!滚!离开我家,我再不想看见你!林天空!”
霎时,时天空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她跌倒在地毯上,惊惧抬头,不可置信她从小最崇拜尊敬的父亲。
他喊她……
林天空!
——
离时家别墅大概五十多米的距离,一栋主人不在家的富丽堂皇别墅,一道鬼祟身影从后院的雕花铁栏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