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嫔的饰演者原本是个外围女，前些日子时来运转傍上个干爹，眼下便开始不满足于出道作是网剧了。
暗地里翻了翻白眼，表面却还是乖乖应声：“知道了导演。”
导演挥挥手，“继续。”
“第二场二次一镜开拍，Action！”
…………
“卡！”导演在同一位置再次喊停，“你会不会演戏？台词会不会念？怯懦胆小懂不懂的啊，这样——你想想自己害怕的东西再念台词，好吧？再来一遍！”
…………
反反复复，这场戏足足拍了八遍——
还是没过，而且每次都是卡在方嫔这里。
方嫔的饰演者被气得半死，一句台词，重拍八遍，导演一定是在故意针对她。
导演耐心耗尽，“算了，休息一下，先拍下一场。”
一众演员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听到导演吩咐休息，演员各回各的休息间，沈绮和刘晴找了较为偏僻的角落坐下。
*****
片场一角，方嫔的饰演者换回现代服饰走出化妆间，走到监视器背后，找导演说话。
二人越聊动静越大，针尖对麦芒，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吸引了片场不少人的注意力。
因为离得比较远，沈绮听不到导演在说什么，只见两人的表情都很臭。
两人应是交涉失败，方嫔的饰演者直接扭头走人，导演面沉如水，侧过身和副导演交代了几句。
不一会儿，副导演往群众演员这边走来。
副导演站定，群演们自发围过来。
“你们也看到了，剧组里现在缺一个女四，导演打算给你们群演一个机会。你们谁有意向的，就站到我面前。”
话音刚落，十个女群演尽数走到副导演跟前。
男群演们既羡慕又嫉妒，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不能去争这个女四的名额。
这一次就和在片场外挑选群演不同了，副导演来回仔细地打量了一圈，才伸出手指挑了三个人出来，“你、你、还有你，跟我过来，其他人散了吧！”
三人中便有沈绮，刘晴没被选上，暗地里对她着比加油的手势。
*****
她们三人被带到导演面前，导演拿出剧本，说道：“你们自己看下剧本，就演方嫔哭的那一场戏，我给了你们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抓住了。拍完下一场，我找你们试戏。”
一份剧本自然不可能三个人用，沈绮用手机拍下剧本上待会要演的片段，走到一边揣摩角色。
短时间内不可能看完整本剧本，而仅凭掐头去尾的剧本片段来代入角色同样困难，沈绮踱步思考着如何让自己代入角色。
人物角色扁平，感情便薄弱，要让角色立体，就得让角色活起来。
想通这一关窍，沈绮闭上眼，开始幻想方嫔从头至尾的人生。
一场戏拍完，副导演走来，“准备好了吗？走吧，导演等着你们呢。”
这时候，导演仿佛又有些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地要从群演中挑选女四，一脸的不耐烦，“谁先来？”
一人扬声道：“我来！”
这段戏演的是方嫔流产，皇上前来探望，方嫔对皇上哭诉，暗示孩子的死与主角有关。
第一个站出来的群演信心满满，她站在导演面前眼泛泪光，声音哽咽道：“皇上，我的孩儿呢，我的孩儿去哪了？”
中间本是皇上说话，没有人搭戏，导演便亲自上阵，按照剧本对戏：“爱妃，你切莫生气，气大伤身。朕知晓你心里的苦痛，朕绝不会放过害了朕的孩子的小人！”
略微停顿，她继续道：“有了这个孩子，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盼呀盼，就盼着他出生。那日我去找李婕妤谈心，她说我这肚子尖尖的，怀的必是男孩，还送给我一个香包说保我平平安安。可如今，却是辜负了李婕妤的一番好心……”
演到最后，她的声音已带哭音，听起来倒真有几分伤心。
导演脸色稍霁，短时间内能利落地念完台词，还有丰富的情绪，就群演而言，算是不错了。但相对于专业的演员却是云泥之别，当然比起前一个关系户而言，还是好了八百倍不止，至少还能哭出来了。
抱着将就的心态，导演漫不经心地吩咐：“下一个。”
沈绮上前，闭眼酝酿番情绪，再睁眼时，周身的气场却是大变，悲伤哀愁的氛围几乎快要凝结为实质将她笼罩。
沈琦双眼直视导演，眼底一片迷雾，她伸出手，似要触碰导演的脸颊。
她哀哀切切颤声道：“皇上，我的孩儿呢？”
眸子里闪着泪将落未落，她用一双微红的眼睛去质问、去抱怨。
此时，她褪去了宫廷妃嫔的荣光，仿佛只是一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就好像寻常的夫妻，妻子怨着不作为的丈夫。
眨眼，一颗豆大的泪珠坠下，她垂眸追问道：“我的孩儿去哪了？”
沈琦眼神移动，追随导演的眼睛，寻求一个答案。
导演搭戏：“爱妃，你切莫生气，气大伤身。朕知晓你心里的苦痛，朕绝不会放过害了朕的孩子的小人！”
然而，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沈琦表情一顿，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
下一秒，她又瑟缩着颤抖，闭上眼陷入回忆。
“有了这个孩子，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盼呀盼，就盼着他出生。”
沈琦睁眼微勾嘴角，状似聊家常地平淡提起:“那日我去找李婕妤谈心，她说我这肚子尖尖的，必定是男孩。她还送给我一个香包，说保我母子平平安安。”
如梦初醒般，沈琦眼中盈满泪水，一时间悲从中来：“可如今，却是辜负了李婕妤的一番好心……”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沈琦闭上眼睛，两行泪水蜿蜒而下。
现场落针可闻，导演怔怔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眼神复杂地望向沈绮。
从沈琦睁眼开始，她就收起了散漫的态度，开始认真地对沈琦的表演进行分析评估。
明明没有所谓的皇帝，在沈绮的表演中却能看出皇帝的存在，虽说情绪有些过于外放，但这是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的表演者的通病，可以忽略。肢体动作、眼神交流已称得上上乘，对比戏骨已是丝毫不差。
这人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难不成自己挖掘出了一个天赋型演员？
导演内心暗自思憷，表面仍旧不动声色，稍稍颔首以示欣赏，却没有过多评价，“下一个。”
在三人全部表演完后，导演抬手指了指沈绮，“就你了，跟着副导演去签一下合同吧。”
沈绮跟着副导演去签了合同，据副导演透露，她所签的合同与原来方嫔饰演者的合同一致，没有苛刻的条款，薪酬也与原来无二。
签完合同，副导演递给沈绮一份剧本和通告表，导演将今天有关方嫔的戏往后挪了，方嫔的戏份还有五天才开拍。副导演找来新的群演替代沈绮，接下来便没有沈绮什么事了。
第一天演戏就迎来开门红，沈绮心满意足，高高兴兴拿着剧本直接杀向菜市场。
沈琦决定：今天不买半只鸡了，买一只！
第3章 导演胃疼【捉虫】
五天并不长，眨眼间就到沈绮去剧组的时间了。
根据她在梦中所见，剧组的伙食并不是很好。沈绮在家养了五天，也并未将身体完全养好，索性决定自带午饭去剧组。
前一天在楼下买好了保温桶，早晨五点起来，快手炒个茄子肉末，煎了蛋饺，再将前一晚炖好的山药排骨汤盛好，装上香喷喷的米饭，午饭便当就准备好了。
沈绮刚到片场就被化妆师带进化妆室里间换戏服、戴头套，外边还坐着几个新人女配，见沈绮进来也没人作声，依旧是几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在她们眼中，沈绮只是一时撞大运，注定走不远，便懒得费力气打招呼。
换好戏服，沈绮被化妆师按在镜子前化妆，沈绮拿出随身携带的剧本，默念台词。
化好妆后，沈绮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有几分惊艳。
她额头上顶着的厚厚的刘海被梳起，露出美人尖，眉毛弯弯，底下一双眼睛灿灿生辉。红唇一点，双颊晕红，衬得小巧鹅蛋脸唇红齿白。
沈绮崇拜地望向化妆师，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看。
化妆师对沈绮的星星眼十分受用，莫名也觉得自己的化妆术出神入化，心里美滋滋~
“你原来的刘海遮住眼睛，不美~你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行啦，待会拍完一场戏过来补妆哟~~”
沈绮点点头，将自己带来的保温桶放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片场还比较纷乱，现场导演扯着嗓子到处安排，沈绮从化妆间出来，站在场边静静等候。
导演余光一撇，见到沈绮立在场边。
演员都进休息室了，她一人站在那，倒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气场。
导演名叫魏雪，是圈里较为难得的女导演，之前一直从事幕后制作，近几年才转做导演。这是她导演的第三部剧，之前她拍的两部剧都大爆，眼下也算是圈里炽手可热的导演了。
她本人是《特工皇妃》的忠实书迷，便想把书拍成电视剧，但投资人眼光毒辣，都认为这部剧没有火的潜质。她各种运作后，这才找来投资人，附加条件便是各种关系户进组，可能这剧组里唯一没有关系牵连的就是沈绮了。
回想起关系户们蹩脚的表演，导演叹一口气，信步走向沈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做了多久群演？”
正在默背台词的沈绮被突然出现的导演吓了一跳，乖乖地回答问题：“导演您好，我叫沈绮。我高考毕业后来当群演的，现在应该有三个月了。”
“噗”，听到这宛如幼儿园小朋友自我介绍的语气，魏雪忍不住笑出声。
接着，魏雪又为眼前的这张脸暗自心惊，她对沈绮的好奇心越发重了。
魏雪问道：“你这是第一次当演员？暑假过来体验生活吗？考的哪个影视学院？”
一串串的疑问砸到沈绮身上，沈绮担心自己不再上学的事情会影响到演戏，但又不愿骗人。
挣扎了一会儿，她选择坦言相告：“我高中毕业就不上学了，之前一直在跑群演，这是我第一次演戏。”
魏雪愣住，她原以为沈绮是某个电影学院的新生，暑期过来体会演员生活，她甚至在想沈绮将来会不会后悔选择网剧作为自己的出道作。
仔细一想也是，普通大一新生这时都开学了，怎么还会泡在影视城当群演。
是她唐突了，魏雪暗恼自己嘴贱，魏雪连忙安慰道：“你上次试戏演的很好，别紧张，接下来拍戏也要加油啊！”
两人继续聊天，魏雪有意避开沈绮的私生活内容，便将话题引到剧本上，这才发现自己和沈绮的许多观点都不谋而合，这倒是意外之喜。
聊了一会，魏雪被副导演叫走，准备开始拍戏。
说起来，沈琦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在镜头前演戏，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
魏雪并没有因为这部剧是网剧就降低要求，相反，给予了这部剧更严苛的标准，这就导致拍摄过程相当磨人。
演员们都被她精益求精的性子给折磨的半死，私下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大魔王。
接连不停地拍了一上午，大部分场景下沈琦都只有一两句台词，沈琦依旧演的很高兴。导演说重拍就重拍，毫无怨言，不但没有不开心，反而还泛滥出诡异的开心情绪。
片场里，她的亢奋与其余演员的疲惫形成照明的对比。
*****
午间一点半，大魔王终于选择罢手，给了众演员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一上午的戏都有沈琦，所以直到现在她才有吃午饭的机会，沈琦早已饥肠辘辘，眼下顾不得其他，直接奔到化妆间拿出自己的保温桶。
早上给沈琦化妆的化妆师恰巧看到这一幕，“哟，你也自己带午饭过来的吗？导演的保姆车里有微波炉，你可以借着热一下饭菜，我刚刚去叮了下自己带的粥哦~”
没想到剧组还有微波炉，沈琦惊了！
对化妆师表示了感谢，打听好导演的保姆车位置，沈琦拎着保温桶走向保姆车。
沈绮敲敲车门，车门应声打开，是一个年轻的女助理。
沈绮抬眼朝车里一看，却发现导演脸泛白额头冒虚汗，弯腰坐在车座上捂着胃，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女助理看到沈绮，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她着急忙慌地说：“导演胃病犯了，你在这等着帮我照顾下导演！我去买药！”
临危受命，沈琦脑内警钟大作，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保温桶中的山药排骨汤就有养胃的功效。沈琦连忙把汤端进微波炉里加热，等到汤温热的时候，沈琦端出汤送到导演嘴边，眼看导演咕嘟咕嘟喝下去三分之一才安心。
喝汤没法饱肚，沈琦将保温桶里的米饭拔出一些盛在盖子上，将剩下的汤一气倒进桶里，一碗汤泡饭就此诞生。
沈琦扶住导演，“导演你快吃饭！”
魏雪不忍辜负她的一番好意，便从自己的随身餐具里拿出勺子，一勺接一勺的吃饭喝汤。
说来也怪，魏雪吃完沈琦递给她的汤泡饭，便觉得胃里暖洋洋的，疼痛也缓解了大半。
这时，助理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导演导演，你没事吧！我买药回来了，我这就给您吃药！”
魏雪接过助理给的胶囊，就着水一饮而尽，喝完药魏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把人家自带的午饭给吃完了。
魏雪补救道：“我把你的午饭都吃了……这样，我带你去一家饭店吃饭吧，影视城里数他家最好吃了。”
沈琦摇头，休息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现在去吃饭肯定会耽误拍摄时间。
沈绮说道：“这还剩不少米饭，而且保温桶里还有一份茄子肉沫呢，我能吃饱的。”
说罢，沈绮抱着剩下的饭菜和导演道了别，跑去演员的休息室里吃饭了。
魏雪静静地坐在车座上，看着沈绮的身影渐行渐远，忽而就想起了自己读高中的女儿。女儿是在自己的呵护下长大的，从来不知愁滋味，和沈绮一般大的年纪，一个待在象牙塔里，一个却漂泊在娱乐圈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