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梁挽去舞院之前,两兄妹之间的关系一直是零下结冰状态。
真正打破僵局的是高中毕业后的某日,她头一回去参加舞蹈比赛,盛装打扮,和少年擦肩而过时没留意撞到了他,自己重心不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膝盖骨痛到撕心裂肺,她这辈子没哭得这么惨过,一直抓着他的领子,喊着以后不能跳舞了怎么办都怪他走路不长眼云云。
他破天荒没有反唇相讥,只是那天实在运气不好,家里没人,司机请假,就连的士都没有一辆是空的,他额上全是汗,抱起她往医院跑。
整整两个街区,他一声不吭,也没说任何的安慰话,任由少女的泪水沾湿衣襟。最后到了骨科,才缠着医生一遍一遍固执地重复:“她学舞的,腿不能有事。”
她的腿被诊断为膝盖韧带拉伤,可能是老天眷顾吧,后来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个比赛当然是参加不了了,不过事后她还是检讨了一下自己,打探到池瑜的生日后买了个蛋糕,半是赔罪半是致谢。
结果呢?
他在外面和同学吃饭庆生,喝了点酒,回来后表情复杂,眼睛赤红盯着她,冷道:“何必惺惺作态。”
差点把她气得当场去世。
从那天之后,梁挽再没和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仔细想想,前两个礼拜戈婉茹把她的生活费全没收后,池瑜过来找她似乎是他们久违的见面了。
回忆起来就没个完,梁挽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十五分钟前他发来的消息,叹了口气,忍着浑身不适爬下楼去。
他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肤白唇红,眼尾狭长,这长相绝对能入选清冷系美男的TOP3。有刻意的女孩子来来回回在他身边走,他半点没留意,只是低头翻着手机。
梁挽眼下极度怕冷,裹了两层厚厚的睡袍,跟头熊似的,小脸埋在围巾里,嗓音沙哑地道:“你是来看我死了没?”
“你死不了。”他抬起眸,淡淡道:“祸害遗千年。”
梁挽用力捶了两下胸口:“池瑜,求求你做个人好吗?我病成这样,你还敢乱说话。”
他半点愧疚心没有:“这是夸你长寿。”
梁挽注意到他手里的袋子,里头全是感冒药,她怒从中来:“你是不是提早就在咒我生病?”
“我刚买的。”池瑜冷笑了声:“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不晾我十五分钟怎么肯下来。”
听听!
这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暴毙!
梁挽真心倦了,伸手拿过他的袋子,摆了摆手:“谢谢,药我拿走了,你放心去吧。”
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插着口袋,黑玛瑙一般漂亮的眼眸盯了她半刻:“公告栏上夜不归宿的名单里有你。”
梁挽:“……”
真是头疼。
她叹了口气:“就算是我妈派你来监督我的,你也没必要这样吧,我二十岁了,就不能有点私生活?”
他定定看着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这种犯人式的审问压力让梁挽非常不自在,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又仿佛回到了在老宅里被戈婉茹操控人生的日子。
她垂着眼睫,缓慢又坚定地道:“你别管,行吗?不干你的事儿,咱俩还是保持原来的那种透明关系,你懂的吧?你突然这样,我不习惯。”
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再抬头时那人已经走了。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梁挽转身回了寝室。
这一病就是两日,她去了医务室,挂了点滴喝了好几壶温开水才缓过来。幸好陆氏控股那边安排的是一三五的课,她周二休息了一整天,等到周三精神好点,就开着陆衍的车过去了。
自从周一折腾到半夜后,接下来的日子他没找过她,手机相当安静。
梁挽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这个变态突然间歇性失忆症忘了叫她做助理的事儿,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怀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她在培训课上全程带笑,还颇有兴致地给学员们表演了经典的黑天鹅32圈挥鞭转,出了一身汗后感觉身体又轻松了点。
宣布下课后,她照例来到休闲区自带的卫浴间沐浴更衣。
外头很快围了一群年轻姑娘,大概是约好了一会儿要去KTV嗨,这会儿都在镜子前面补妆。
于是卫浴间就变成了万恶的八卦中心,梁挽万分不愿意接触到有关陆衍的消息,可惜哪怕她能捂上自个儿的耳朵,也架不住那些兴奋的叽叽喳喳。
“你们听说没?陆总两天没来上班了。”
“这事儿我知道,老黄开车送他去的医院,好像是鼻子受伤没及时处理,感染了细菌之类的,一直在发高烧。”
“不是吧,那么帅的一张脸,不会毁容吧。”
“你就关心这个,死颜狗。”
后面的交谈夹了笑声,慢慢轻了下去。
梁挽关掉莲蓬头的水,拿着浴巾擦干身体,擦着擦着,她怔住了,一时间有点迷茫。
他鼻梁骨错位是她的手笔,当时确实流了很多血没错,但是高烧不止,有那么惨烈吗?
她宁可相信是那些女孩子太过夸张。
梁挽穿好衣服,在电梯边上迟疑片刻,想着把车钥匙放到他办公室,又担心门锁了没有。
心神不宁,她按错了方向,坐到了一楼,而后茫茫然跟着里头刚加完班的员工们步出了室外。
冷风一吹,脑子清醒过来,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挨不过良心的谴责,破罐破摔按了陆衍的号码。
漫长的等候声很快响起。
七八声后,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无应答】的机械女音。
她也分不清是失落还是焦虑,想再打一个,又觉得自个儿神经质,最后一个人坐在外头的长椅上思考人生。
没过多久,手里的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小变态】三个字异常喜感。
她犹豫半刻,接起来。
对方没等她说话,就是一阵咳嗽,咳完后才缓慢开口:“你是来听我死了没?”
这台词为何如此熟悉。
仿佛三天前,她才对便宜哥哥说过。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和池瑜一样渣了吗?
梁挽抖了抖,贴着听筒小声道:“那你死了没?”
他在那头嗤笑:“祸害遗千年,听过没?”
梁挽:“……”好家伙,把她原本想慰问几句的话全给打消了。
又是几声咳嗽。
他听上去有点虚弱,语调却一如既往的轻佻:“我马上就到公司了,你要是想等我就呆在那。”
她皱了皱鼻子:“我想个锤子。”语罢飞快挂断了电话。
听上去好像状况还可以,那就不用她多操心了。
梁挽看了眼手中法拉利的钥匙,圈扣在指尖转了转,无所谓了,后天再还他也行。
她转身回去,准备去地下室取车返校。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竟然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不,是她恨不能挫骨扬灰的仇人排行榜的第二位!
黑框眼镜,瘦削脸,还有干巴巴的萝卜条身材,不正是当年那位帮渣男来取手表的混账吗?
新仇旧恨,全搅到了一起。
她指着他的鼻子,气势汹汹地嚷道:“八千块!你可真让我好找!”
“什、什么”冷静睿智的范特助惊得倒退一步,手中的文件全撒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衍:我还不想掉马,跪求。
看到你们都这么爱相思哥哥,我也就能放心虐他了,微笑。
就像当年虐谢清宴那样。
停!!!我开玩笑的,我对男配一直很温柔。
啊,开V第三章,我们继续红包雨,不要停~
顺便说一下,以后大概都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更新。
具体情况我都会写在文案上的~
谢谢大家爱我~
第18章 纠缠
范尼当然认得这位艳光四射的小姑娘,当初她在咖啡厅摘掉卫衣兜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叫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一位,又阴魂不散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还了手表拿了辛苦费不够,还想来痴缠陆总吗?
范特助清奇的脑回路立刻把眼前的少女归类为了重点盯防人物,他捡起掉落的资料,侧了身子想从她挡住电梯出口的间隙里挤出去。
梁挽抬脚,非常恶霸地抵住了梯门,她眉眼含笑,语调却是异常冷冽:“八千块先生,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麻烦回答一下。”
范尼推了推眼镜,默不作声。
少女微眯着眼,下颔线条因为愤怒和兴奋而紧绷,一手捏着拳垂在腿侧,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毫不怀疑,如果一会儿自己没说真话,是不是就会得到她的一爪子。
不过范特助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如果是要问手表的事,无可奉告。”
梁挽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了口气,视线瞄到他的工牌,突然一愣。
【总裁办特别助理&高级运营总监Fanny】
她皱了下眉:“你在这里上班?”
这话问的,果然还是有蹊跷。范尼心里立马有谱,疏离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梁挽扭了扭脖子,把腿又抬高了些,这下子可是彻彻底底的腿咚了。她挑了下眉,用相同的句式回敬他:“抱歉,我还没问完,你走不了。”
说话间,电梯门迟迟关不上,开始发出滴滴的警告声。
两人沉默两秒,同时开口:
“你到底要问什么?”
“手表是谁让你来取的?”
范尼总算是听出不对劲了:“你不知道是谁的?”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还眼巴巴上门来堵人?
“不管你的事。”梁挽冷冷开口:“他让你送八千块过来,没说明缘由吗?”
范尼听得云里雾里:“没有,他就说给点辛苦费意思……”领口突然被人用力揪起,他瞠目结舌看着身高同自己相仿的少女,察觉到那双美眸里满是杀气后,求生欲作祟,身子一弓,硬生生挤开她跑到了电梯外。
梁挽站在里头,阴沉沉地盯着他。
金属门缓缓合上。
范尼松了口气,抬脚转身看到角落的阴影里站了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他走近了些:“陆总。”
年轻男人鼻梁上盖了块医用纱布,那纯白的颜色衬得眼神愈发幽深,他手指翻着打火机,扬了扬眉:“你们在聊什么?”
范尼犹豫片刻,老实交代了:“那姑娘就是捡到您手表的人,那会儿您说拾金不昧总得表示表示,我就……”
陆衍抬眸:“你就给了她八千块做报酬?”
范尼尴尬地道:“给太少了?”那表价值七位数,随便放到典当行,都能折个几十万,这么想想确实有些给少了。
陆衍不语,良久按了下眼角,慢悠悠地开口:“范特助,你觉得她看起来像不像跟我……跟这个表的主人有仇?”
范尼愣了一下,正色道:“感觉就像您上辈子灭了她全家。”
陆衍捂着唇,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没告诉她表是我的吧?”
“没。”范尼想到那张雾煞煞的娇颜,咽了口唾沫:“危险人物以后让安保拦在外头吧。”
“不用。”
“啊?”
陆衍摁了下电梯按钮,淡淡道:“她会顶林秘书一阵子,你早点习惯吧。”
范尼张了张口,表情精彩万分,如果情况允许,他真想抱着BOSS的腿吼一声皇上三思,可惜君臣有别,到最后他也只能叹一声,抱着文件回家加班了。
电梯迅速上行,光可鉴人的面板上映出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弧度优美的唇轻轻抿着,而后不受控制地牵起,漂亮的眼睛染上兴味和探究。
她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陆少爷好像找到了替代狂欢趴体的妙曼取代品,犹如破碎的宝藏地图散在眼前,只要他耐着性子,就能一片一片拼起来,寻到那最终的惊喜。
他舔舔唇,头一回被好奇心塞满,靠在轿厢壁上给她发消息;
【把车还我,现在。】
对方几乎是秒回;【明天吧,我在寝室了。】
他嗤笑一声,直接拨了电话,接通就道:“十分钟前我刚在公司一楼看到你。”
……
梁挽最终还是屈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眼下身无分文,还得靠他日结加班费。
不就是打印文件端茶递水吗,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在总裁办的门外踱步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了门。
“陆衍。”
没动静。
“陆衍?”
还是没反应。
这人不是耍她吧?
梁挽皱着眉,刚想发作,攥在手里的电话屏幕亮了起来——
【喊我什么?】
她忍耐地闭了下眼,缓慢地敲了三下:“陆总,我来报道了。”
等了片刻,才得到男人的一声恩,懒洋洋的,又带着点傲慢。
梁挽推门而进,怔在原地。
里头没开灯,扇形宽敞的空间,被全景落地窗环绕。层高优越,穿着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靠着书桌,俯视着楼下的万千灯火。
梁挽走过去,把随身的运动包放在会客沙发上。
“需要我做什么,请您吩咐吧。”
吊顶灯重新亮起,他转过身,鼻梁上的纱布不见了,最高的那处隐约泛红,瞧不出什么毁容感染的痕迹,就是说话带着很浓的鼻音:“没穿正装,扣钱。”
梁挽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狗东西,她伸出去的指尖几乎要戳到他脸上,笑容异常扭曲:“下不为例,可以吗,陆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