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陆相逢挽挽胜——玄宓
时间:2019-08-11 07:38:54

  说完,她翻出收藏夹里的视频,将链接转发给了梁挽。
  已经是12年前的录影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长,估计一时半会儿看不完。梁挽匆忙看了点儿开头,听到音乐的一瞬叹道:“是奥赛罗对吗?”
  Jessica点点头:“媒体称这场演出是20世纪末最震撼人心的芭蕾舞剧,相信我,你看完后,绝对会改观。从此他骂你,你都甘之如饴。”
  梁挽:“……我没有斯德哥摩综合征好吧。”
  J妹嘻嘻哈哈地笑,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又聊了会儿天,指针不知不觉间走过大半,直到手机某个app的通知声音响起,梁挽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腾地站直身。
  “Shit.”她低咒,一边抓过外套朝外跑。
  “再快点!”Jessica在后边大喊:“千万别迟到,否则你就等死吧。”
  梁挽最终还是赶上了下午的排练,因为冲得太猛,上楼时她在转角处摔了一跤,膝盖不幸破皮流血,她没有时间,在厕所用肥皂水随便冲了冲,忍痛去了舞房。
  虽然是皮外伤,但是动起来依旧痛到发指。
  梁挽能感受到巴兰钦的视线若有似无扫过她的腿,她不敢表现出异样,咬牙把每个动作都舒展到位,五点结束的时候,伤口变得更严重了,她休息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散场,才慢吞吞地朝外走。
  经过洗手间时,恰逢巴兰钦出来。
  梁挽垂着脑袋打招呼:“先生。”
  他皱了下眉,愈加严厉:“如果你想要在演出前被换掉,可以把自己搞得更糟糕一些。”
  “没有,一点小伤而已。”梁挽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梗着脖子道:“就算死,我也会死在舞台上。”
  巴兰钦淡淡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径自走了。
  梁挽捏了捏拳头,从另一个方向转身下楼。黄昏的光线温暖又迷人,她在一片暖金色里穿过长长走道,墙两边挂的是历年首席舞者的画像,昂扬的神态,优雅的舞姿,无一处不自信。
  她看了很久,心想,等着吧,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半晌,静了音的手机在口袋里反复震动,梁挽顺手拿出来解锁,划开屏幕的一瞬她愣在了原地。
  是个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她母亲的现任丈夫——池明朗。
  梁挽犹豫片刻,接起来:“喂,池叔叔,您有事找我?”
  “挽挽啊。”池明朗似乎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嗓音听上去异常疲惫:“你最近可以抽空回国一趟吗?”
  他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直接点了题,梁挽有些意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池明朗深深叹了口气:“你听我说,你妈妈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她不肯治疗,我希望你能回来劝一劝她。”
  作者有话要说:  陆衍:这章没有我,不开心。
  感谢大家的支持。
  明晚也会更新的。
 
 
第87章 心疼
  梁挽和戈婉茹之间的母女关系,就像一部无比暗黑的家庭伦理虐心剧。
  父亲在世的时候还好点,戈婉茹并没有那样强势,虽然诸多挑剔,但其大多烦恼都在衣着首饰的虚荣心上。后来父亲走了,她沉浸在金钱堆集而成的圈子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从外表的头发丝儿,到圈养的宠物,什么都要比。
  梁挽直到现在,还会梦到幼年时的场景。
  最记忆犹新的是某个雨天,她在学校被高年级的学姐堵了,头发遭人扯得七零八落,嘴角也花了,一身狼狈回家时,戈婉茹正抱着贵宾犬在沙发上逗弄,瞥见她时,眼神瞬间变了。
  一个母亲看女儿,竟然带着三分厌恶和嫌弃。
  “脏死了。”女人冷冷地道:“我一会有客人到,你给我马上滚回房间洗澡,弄干净前不许出来。”
  她听到这样的话,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泪水仿佛转移阵地,逆流到了喉咙里,难受得要命。
  在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生是绝不可能得到来自戈婉茹的爱了。
  她也曾麻木过,无论是关小黑屋,还是言语辱骂,她都选择性遗忘,无数次在阁楼哭到睡着,无数次被当成陈设品摆弄。后边随着年岁的增长,她骨子里的叛逆被开发得淋漓尽致,学会了冷处理,也学会了反唇相讥,只要能气到那个戴着冷漠面具的女人,就是胜利。
  这些年来,唯一支持着梁挽不离家出走的,是父亲的话,他总在一家三口团聚时,尝试着修复母女温情,说其实妈妈也很疼挽挽,不然不会痛了三天三夜还坚持要让挽挽见见这世界。
  她知道,戈婉茹当年难产,千辛万苦才把她生下来,她没有当过母亲,却坚信母爱大过天,不然分娩时这样漫长的剧痛如何能熬过来?
  毕竟是给她生命的人,血缘割舍不断,戈婉茹所有的咄咄逼人,就当是她欠她的,梁挽在无尽的争执里一直这样告诫自己,直到来纽约前戈婉茹安排的那次相亲,熄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光亮。
  她亲耳听着她的母亲用恼怒到极致的语气说:【我真后悔生了你。】
  何必呢。
  若是有的选,她也不想活在戈婉茹的阴影下。
  若是有的选,她宁可一个人生活。
  梁挽在那个瓢泼大雨的街头哭到力竭,割舍掉了这段不属于她的亲情羁绊。
  从今往后,她再没有了家。
  同样,那个女人的喜怒哀乐也再和她没有瓜葛。
  梁挽被戈婉茹虐了那么多年,以为自己的心脏足够坚硬了,和池明朗结束通话时,她并没有太多感觉。池在电话里也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反复要求她能回国劝说一下妻子。
  她不清楚戈婉茹生了什么病,事实上,她认为这位名义上的继父还没搞懂她和她母亲之间的关系。但凡池明朗能了解三分她们的相处方式,就绝不可能打电话过来。
  想让戈婉茹听她的劝,除非时光逆转,江河倒流。
  梁挽自嘲地笑了笑,翻开她与戈婉茹的聊天界面,她没有删记录的习惯,所以全部的内容都在。她手指轻轻划了几下,就拉到了最上边,短短不过五六页。
  没有早安晚安,没有嘘寒问暖,更没有寻常母女俩的琐事分享。
  除了生活费转账记录之外,最多的就是戈婉茹通知她某日某时要参加某场宴会,强调她必须盛装出席,不许给她丢脸。她们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三个月之前,关于ABT甄选的结果,戈婉茹发了个ok的默认表情,竟然连一个字都懒得和她废话。
  真是可笑。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西沉,夜幕悄然降临。排练的人全散了,整栋楼空荡荡,走道里的感应灯因为四周一片静谧没有亮起。梁挽靠在墙边,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复杂。
  她不想承认的是,这种淡淡的落寞如影随形,从ABT大门出来,到心理研究所,一直没能散去。
  陆衍在看到她的第一秒就察觉到不妥:“怎么了,心情不好?”
  就这句话,梁挽一秒钟就被打回原形,强撑起来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唇边。她垂下眼睫,关好病房的门,随后一声不吭地坐上床,钻到男人的怀里。
  陆衍愣了片刻,反手抱住她,也没说话。
  小姑娘一看就是受了委屈,头埋在他的颈间,搂着他腰上的手扣得死紧,像是在找寻什么安慰。
  他没有急着开口发问,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一下下轻抚。良久,怀中的人儿依然一动不动,呼吸声浅浅,陆衍以为小姑娘快睡着了,干脆扯了薄被替她裹上,没想到下一刻,却听到有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她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悲伤,如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紧紧缩成一团,埋在他怀里死都不肯抬头。
  陆衍犹豫半晌,手绕到后边去解开她圈抱自己的姿势,小姑娘倒是没挣扎,软趴趴地松了手,他扶着她的肩膀往外推了些许,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的睫毛湿·漉漉,眼圈那一处泛着明显红晕。
  他叹了声,薄唇覆上去,贴上她的眼睛。
  “挽挽,别哭。”
  难过的人最怕听到安慰,小心翼翼的克制在这种温柔面前无从遁形,悲伤情绪决堤,梁挽溃不成军。她闭上眼,抓着他的衣袖,指尖都在颤抖,温热的泪水滑过脸颊,被她无意识抿进唇里。
  好咸,又好苦。
  陆衍空出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他想要哄好心尖尖上的小姑娘,然而她兀自沉溺在了痛楚里,怎么都无法释怀。他没有办法,只能机械反复地替她擦眼泪。
  她的嗓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会有感觉。”
  陆衍沉默,停了半刻,定定看着她。
  “我以为我都没感觉了。”梁挽睁开眸,眼底全是挣扎和不甘,她吸吸鼻子,哽咽道:“其实我真的很恨她,恨她明明不爱我却又生我下来,恨她从头到尾只把我当炫耀的工具。”
  窗外月光如瀑,穿过百叶窗,房里只有角落处的夜灯幽幽散着些许黄光。
  这是一个适合倾诉的夜晚。
  他安静地听着,微凉的手指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本来不相往来挺好的,我最近都很少想起她。”梁挽眨了下眼,神情带上些许茫然,低声喃喃:“我都快遗忘了,为什么又给我打电话。”
  陆衍抿了下唇,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心里推演得七七八八。能让素来要强的人失态,除了她那位强势又控制欲爆棚的母亲,不做第二人设想。
  “你妈和你说什么了?”他皱了下眉,将她颊边的乱发勾到耳后去,顿了顿又道:“要是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
  梁挽摇头:“不是,是我继父,他说我母亲病了,却不肯配合治疗,要我回国一趟。”
  当时池明朗在电话里的语气是那么无可奈何,显然是拿戈婉茹没有办法,到底是什么样严重的病情,能让他病急乱投医找到她这里。
  梁挽甚至都有些心疼她这位继父了,至少在她的认知里,戈婉茹是从没有爱过对方的,全程将池明朗当成冤大头提款机,奢侈品和高定珠宝就跟流水一样往家里搬。
  她扯了扯唇,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
  半斤对八两,她没资格评判池明朗。
  至少,池明朗还得到过她母亲的虚情假意,表面文章做得天衣无缝,而自己作为戈婉茹唯一的女儿,享受到什么了?惟有无尽的白眼和奚落,还有无处不在的挑剔。
  她突然就恼怒起来,心底的恨百转千回,硬生生止住了泪意。
  陆衍看着小姑娘从模糊的软弱化为戾气,就连眼神都发了狠,他叹了口气,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痕,“所以你做好决定了吗?”
  梁挽愣住:“什么?”
  陆衍继续道:“你打算回去看她吗?”
  梁挽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坚决地否认了:“不,我不会管她的死活。”
  “你确定?”
  “当然。”
  陆衍无声地盯着她,她说话的语气是那样决绝,可偏偏眼神出卖了一切,那种想要知道答案的迫切和犹豫不决的慌乱矛盾地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
  他嗯了一声,不打算戳破她,笑了笑选择转移话题:“那就不提了,你今天排练得怎么样?”
  “挺好的。”梁挽重新挪到他身边,头枕在他肩膀上,眼睛半闭着,有些困倦:“团长一直在发火,不过没骂我,主演的妹子倒是被骂哭了。”
  “是么?”陆衍半垂着眼,手撑到背后,身体略略支起来一些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他侧过脸去看她,指尖挑了一簇她的长发,捏着把玩,“什么时候演出?”
  “下个月二十号。”梁挽打了个哈欠,哭过以后整个人变得懒散,一天排练下来的那股疲惫这会儿全涌上来了。
  “快了。”他揉了揉眉心,也有些累,今天的治疗全是催眠和暗示,透支得厉害,不过依旧强打起精神:“等你首场演出完我们庆祝一下,去海岛度假好不好?”
  她累得睁不开眸,口齿含糊不清:“你能出来么?”
  他蹭了蹭她的耳朵,没再说话。
  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陆衍退开些许距离,扶着她的后脑勺,将人顺势放到床上,而后轻手轻脚替她盖上薄被。他坐在一旁,望着她的睡颜,想了一会儿,给正在法国的荆念发消息。
  【阿念,你们家投资的私人医院没倒闭吧?】
  对方回得挺快,也挺毒:【你的挽挽没和你分手吧?】
  陆衍笑了一下,垂着眉眼,继续打字:【兄弟,替我查个病人,全名叫戈婉茹,我想知道她目前的身体状况。】
  【你那个私人飞机还可以,最近都借我吧。】荆念大佬人狠话不多,反手直接收利息。
  “……”陆少爷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没脾气地签了不平等条约,收起手机后,他慢慢走至床边,替她掖了下被角。
  光线朦胧,小姑娘拧着眉,睡得不太踏实,她似是陷入在噩梦里,小脸皱成一团,手无意识地拽着床单。
  陆衍弯下腰,在她脸上轻拍了两下,想要唤醒她。
  她却迷迷糊糊地说起了梦话。
  “对不起,妈妈。”
  “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不要、不要关着我,求求……”
  他倏然愣住,动作骤停,胸腔里的那颗心,不舒服地跳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心疼女朋友到人神共愤的陆少爷。
  谢谢大家的订阅。
  明晚见。
 
 
第88章 悄悄
  梁挽是在睡梦中被强行唤醒的,她的神智迷迷糊糊,似乎还陷在那可怕的梦魇里。
  大概是大哭一场的后遗症,又或者是池明朗那通电话惹的祸,她竟然又梦到了幼年时最阴暗的记忆。身上冷汗浸湿了贴身内衣,她缓缓睁开眼,还有点懵,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干脆躺着没动。
  陆衍站在床边,身子是微微俯下的姿态,手撑在她耳侧,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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