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绣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洛娘头一个上前打趣,“锦娘,你好呀,原是早就认识的,你瞒得我们好辛苦,竟也不告诉我们!”
锦瑟却是难得的反应不过来。
此后的数日,沈甫亭每日都会来,即便偶尔有事来不了也会与她说一声,不在的时候会在位置上摆一壶茶,那缓缓上腾的热气就好像示意他很快就回来。
这直白却又不明言,就差一层窗户纸,隔在其中还没有揭开。
匹献等着沈甫亭出了房门,连忙跟了上去,“公子可要属下随行伺候。”
“不用。”沈甫亭淡淡拒了,平静下了楼去。
匹献闻言心中越发诧异,也不知道那茶馆有什么这般吸引人,这茶再是好喝,又怎么比得上九重天的?
正想着,外头进来了人,正是多日不见的纪姝,她亭亭玉立站在客栈门口,对着沈甫亭温婉一笑,“沈公子,听说你还在京都,特意来看看你。”
偌大的客栈里头只有掌柜和小二,再没有其他客人,任谁看了也知晓是整个客栈被包了下来。
包下这个客栈是不算什么,可包下那盛堂绣庄旁的大茶馆却是难如登天。
那茶馆不是寻常茶馆,里头的茶叶名贵非常,百金一壶都是寻常,位子更是难等,便是出了千金也得按规矩等。
先头听闻有人连着数日包下了茶馆,便是叫人惊讶不已。
先不说这包下茶馆需要价位几何,那茶馆背后是第一茶庄,茶叶贵重,来往不知多少人采买,这一项便是大头,若要全部包下,这些必然是算在内的,更何况包下必然也是要翻上几倍的,那数目即便不知道,心中粗粗估算一番也让人咋舌不已。
除非富可敌国,不然哪有这么多银钱敢这般耗?
这事在京都传的很大,知晓是个大夫便越发引了人好奇,有心结交的自然会去查,可竟是没能查到其背后的身份,而白山也没有这个人,一时间传的越来越玄乎,都道京都来了位连身份都摸不出来的贵家子,高不可攀的神秘。
纪姝是听了名字才知道是沈甫亭,联系了前后才恍然大悟,若是如此倒也合理,他那样的做派寻常人家根本养不出来。
她心中惊喜万分,可瞬间又想到了锦瑟,她自然知道她在盛堂绣庄里头做绣娘,她那样的出身去做绣娘乃是寻常,没什么好意外的。
那一日水榭之上被当面揭了短,难免惹气,不过她名声已经很难听,便也当作不识,揭过不提。
现下却不同了,沈甫亭包下的茶馆就在盛堂绣庄一旁,究竟是为何,她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是以昨日刚刚知晓,今日便急急而来,她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白白叫锦瑟钻了空子。
匹献上前倒了茶,便与双儿退到一旁候着。
沈甫亭坐在桌案前依旧有礼有节,“不知道纪姑娘寻在下所为何事?”
纪姝自然听出他无意久坐的意思,便也聪明的不多绕圈子,开门见山问道:“我来是想问问沈公子,可知晓锦瑟去了何处,先前闹得那般,我多少也生了她的气,便赌气不去看她,如今却听闻她和陶公子分开的消息,心中很是忧心。”
沈甫亭闻言未语,显然不喜陶铈。
纪姝似没有察觉,“她那么喜欢陶公子,这一次恐怕是真伤了心,她如今一个人难免寂寞,我想去看看她。”
沈甫亭垂着眼睫片刻,话间笃定,“她不喜欢陶铈。”
纪姝闻言一窒,看着他极为认真道:“怎么会?她对陶公子是一见钟情。”
话到如此,她的心意也体现的明白,就差将心悦一词摆在他面前了。
纪姝一出口,心中忐忑不已,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将自己的心意表明在一个男人面前。
沈甫亭抬眼看向她,似不是很意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惊喜,而是波澜不惊开口,“纪姑娘……”
疏离淡漠,唯独没有欢喜,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中的意思。
纪姝眼眶一酸,还没等他说完,便语气急急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锦瑟,她是真的喜欢陶铈,她第一次见到陶铈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只是陶铈那浪荡的性子太伤她的心,二人才会分分合合,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陶铈。”
纪姝说着也不待他回答,起身唤了双儿便要急忙离开,他若是不开口说绝,那他们之间就还有可能。
“纪姑娘。”沈甫亭忽而开口。
纪姝快步到了门口,闻言握紧了手,转身看向他。
“她喜欢的是我。”沈甫亭平静陈述,话间直白。
她喜欢的是他,有他在,她心中就不会有另外。
纪姝面色骤然一白,心口酸涩发疼,不知是难过还是难堪,面上竟是再笑不出来,良久才言辞苍白,“我知道了……”
纪姝离去后,沈甫亭一言不发平静坐着,显然情绪不佳,如玉的面容慢慢模糊在茶盏浮起的热气之中,朦胧不清。
匹献站在一旁不敢多言,心中却隐隐生起了怕意,自家公子有些当真了……
第59章
窗外细雨绵绵不休,模糊了窗外风景。
锦瑟绣完山河图,又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处依旧无人。
沈甫亭往日都是一大早就到,比她来的还要早,她每日来绣庄后,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即便不来也会与她说一句,可今日却没有。
她一时眉间蹙起,面色沉沉不欢喜。
一旁的棋娘也发现了,凑过来问道:“那位公子今日怎么没来?”
收拾针线的青娘摇了摇头,似乎早已预料,叹了句,“恐怕是过了新鲜劲头。”
洛娘闻言可不答应,当即给沈甫亭找借口,“这才一日没过来呢,说不准是出了什么要紧事绊住了脚,才没来成。”
青娘看事那叫一个准,不咸不淡老成道:“若是真有要紧事,为何不派人来说一声,这么大的茶馆都能包下来,还没有办法派人来与锦瑟说一声?”
满屋的绣娘也没了话说,这倒确实,若是真有事,派人来传句话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想来是真的过了新鲜劲头。
锦瑟又一直对那公子爱搭不理,连话都没怎么与他说过,人家公子便是有那心思,也该歇了大半,跟何况那模样家世,身旁怎么可能缺了人?
这些个公子爷,都是一时兴起,那有什么真心,倒白惹了一片涟漪,抽身离去却是简单。
一群人不由心中同情的看了眼锦瑟,瞧着她面无表情的不说话,心情显然是不好,必然也是动了心,不过也是无法,就那皮相做派,不动心才是奇怪!
大家也不敢多提,棋娘忙岔开了话题,“咱们快回去罢,瞧这阴沉的天气,恐怕又要下大雨了。”
一时间众人抱怨着老天爷纷纷下了楼去,待到了楼下,庄里头的管事忙叫住锦瑟,指向外头的人,以为是锦瑟的相公,直打趣道:“你那相公来了,在外头等了大半日,也不让我与你说,说是怕打扰了你,快去罢,省得怪我棒打鸳鸯~”
锦瑟一怔,快步往外走去,一出门便见一人撑着伞,站在细雨朦胧中静等。
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安安静静的认真等着,见她出来便往她这处走来,对她温和道了句,“下雨了,我来接你。”那声音似被雨水浸湿,听在耳里低沉悦耳,温润舒心。
锦瑟心中又是惊喜甜蜜,又是心疼幽怨,既委屈他今日害她平白挂心了这么久,又惊喜于他在这里等着。
她从来没有这样复杂别扭的感受,一时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绣娘笑吟吟跟了出来,话间逗趣,“既然你“相公”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么点毛毛细雨哪用得着来接呀,还不是找机会亲近?
一时间大家嘻嘻笑笑往外头跑了,一路嬉笑打闹,“我就说青娘瞎说八道,仗着自己年纪大,尽传一堆没用的。”
“你说谁年纪大了,我也就比你大两岁,你这小蹄子,看我不拧死你!”
一群人嘻闹离去,锦瑟竟有些不自在起来,完全不知要与他说什么。
沈甫亭没有催她,静静等着,只是视线落在她面上,让人忽视不了。
锦瑟不自觉避开他的视线,甚至想让他不要看了,一时直步下台阶,快步进了他的伞下。
斜风细雨微微湿了衣衫,油纸伞上冒着一片晶莹剔透的细小水珠子,沈甫亭的伞尽数往她这处倾斜,自己大半身子全在伞外。
锦瑟没有开口说话,沈甫亭亦没有,无声的体贴,加之细雨缠绵只余二人行走间的衣衫窸窣声响,显得越发安静暧昧。
绣庄离绣院的距离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绣院的门微微掩着,是绣娘们给她留了门。
锦瑟一见绣院,当即便从他伞下跑到了檐下,进了门刚要关门,却忍不住抬眼看向他。
沈甫亭撑着伞站在原处看着她,见她看去忽而对她一笑,眉目如画,那清澄干净的眼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她。
锦瑟心口骤然一跳,响的自己都能听见,一时慌乱关上了门,转身快步离去,步履难得匆忙。
关门的大声在这寂静的细雨中极为突兀,引的沈甫亭微微一怔,继而又轻笑出声,那眉眼染笑,温润而泽,看上去再也没有往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身后有人一步步走进,沈甫亭心中了然,面上的笑瞬间淡去,慢慢转身看去,正要解决了这碍眼的玩意儿,却在看见玩具的一瞬间生生顿住。
陶铈一动不动看着他,胡渣未刮,神情落寞,显然将刚头二人的情形都看在了眼里,此时见沈甫亭看来,不由自我嘲一笑,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再也立不住脚,转身慌乱离去。
沈甫亭站在原地良久未动,漫天的雨丝越飘越大,落成了雨珠,滴滴点点落下砸落在油纸伞上,他面上平静,握着伞柄的手却慢慢收紧,皙白的手背都用力的显出青筋。
片刻后,握在手中的伞柄受不住力,瞬间变成了木屑,从他指间洒落,油纸伞失了支撑,倾斜落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雨水砸落油纸伞劈哩叭啦,也瞬间也湿了他的衣衫。
凡人至多只有百年寿数,活到百岁已是破了天去。
这人却平白多了五百年的寿数,除了她,还有谁能给他?
这么喜欢他?一送就是五百年的阳寿,可真大方,是盼着他成妖以后去寻她吗?
沈甫亭看着空无一人的街上,神情淡淡,晶莹的雨水顺着皙白的面容缓缓滑落,却掩饰不住他眼中的暴戾之意。
锦瑟这厢一路跑回屋里,如门外有什么东西追着一般急切,待“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后,心中却又“咯噔”了一下。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面色瞬间凝重起来,事到如今,她又怎么料不到自己的心绪变化,她甚至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和他继续下去。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再开始,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善了……
可惜他不是陶铈那样的废物,拿捏都由她来,岂不快哉?
她一时心中暗恨,抬眼便见屋中站着沈甫亭,看她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可怕。
她心生生提了一下,被吓了一大跳,直神情警惕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沈甫亭一言不发看着她,屋里死一般的寂静,气氛与刚头二人分别时的甜蜜竟是完全不同,外头突然一声雷鸣,大雨轰隆而下,在窗外的屋檐上垂落一片水晶帘。
他忽然一步步靠近,锦瑟见他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自觉微微往后退,待抵上了门板才反应过来,正要开口。
沈甫亭却突然靠近,一手撑在她耳旁,将她圈在了门和他之间。
他刚头明明撑了伞,现下却衣衫尽湿,玉面上的雨水未干,一滴滴滑落而下,染湿了他的眉眼,越发眼神深远,叫人琢磨不清他心中的想法。
他离得太近,锦瑟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水气,她眼睫微微一颤,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你怎么了?”
沈甫亭看了她良久,才开口低语道:“你当初在水榭说了后会有期,为何又没有来找我?”
锦瑟闻言一顿,她记不清了,只能隐隐约约想起好像说过这句话,她为何没有去寻他,还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她琢磨着大事得成,再想法子将他软禁起来好好玩弄。
她想着便越觉还是这个法子好,可又实在舍不得现下甜蜜惊喜,谈情说爱确实有趣,总引人情不自禁,这万万年她都没有寻到比这更有趣的事情,明明没有吃糖,却总觉得甜。
她微微迟疑了一瞬,便像是心虚至极。
可是锦瑟自己却是不知,她思索片刻正要开口,沈甫亭却突然低头吻了上来,那力道大的几乎是撞上来的,娇嫩的唇瓣被牙齿碰的生疼。
锦瑟疼的只想推他,沈甫亭伸手固上她纤细的脖子,身子突然压了过来,将她彻底禁锢在门上。
锦瑟心中一惊,正要反击,他已然从她唇瓣探了进来,肆虐蛮横,连外头的倾盆大雨都不及他的攻势凶猛,霸道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直被弄得昏头转向。
她下意识伸手去推,外头忽然有人敲门,“锦瑟,你回来了吗,要吃晚上饭了。”
锦瑟正要回应,身上的衣裳被撕拉一下,生生扯了开来,直露出了白雪一般滑腻的肌肤。
外头雨大,洛娘没听见里头的声响,不由嘀咕道:“她相公可能带她去吃别的东西了,我们先去吃罢。”
什么相公,才不是!
锦瑟只片刻的愣神腹诽,沈甫亭的手已经越发乱来,那气息烫的她发颤,她一个激灵连忙抬手一掌。
沈甫亭才生生停了,锦瑟当即推开他,将衣裳胡乱拉起,快步行到梳妆台前一看,细白的脖间果然一圈红痕。
他这究竟是想亲她,还是想杀她,还是两者都有?!
锦瑟气得柳眉倒数,如同炸了毛的奶猫,猛然一拍妆台,震的上头的妆镜一晃,直透过晃动的镜子看向沈甫亭,“你莫不是疯了罢?”
沈甫亭被她突然推开,并没有再动她,唇角已经微微溢出了血迹,面上却是不以为然。
他神情平静靠在门上看着她,清冷的面上还残留着些许情欲味道,掺杂着他眼中的淡漠,却莫名的和谐,那无端而起的男子魅力,莫名引人心口发颤。
锦瑟发髻垂乱,唇瓣红肿,衣裳松散,狼狈娇嫩,一看就像被欺负的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