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甫亭一个翻身压上了她,话间含着揶揄,“妖尊未免太没有良心,用完就丢,嗯?”
锦瑟见他这般架势,腿不自觉发颤,没想到祸国妖姬是个这般辛苦的体力活,不止放不了假,偶尔还得加些工时……
不过今日这一遭做工,显然让沈甫亭心情极好,现下正是吹风的好时候。
她眼眸微转,当即伸手勾上他的脖颈,眼中一派天真,“夫君,你给我解开捆妖锁罢~”
沈甫亭有一丝犹豫,显然不信她,一次两次,叫他现下想起来,都忍不住在床笫之间狠“揍”她几顿。
锦瑟察觉到他心思,直慢悠悠往他怀里蹭了蹭,“咱们都已经成了夫妻,你还这样防备着我,叫我心中如何受得住?”
果然,床榻之上吹枕头风就是有用,这般一开口,沈甫亭的态度便软化了,似乎还有几分心疼。
他低头吻上她的额间,“都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你往后若是乖乖听话,我就将困妖锁解了。”
锦瑟不由暗自反驳,乖乖听话的恐怕得是他自己了,等她夺回江山,他若是再不听话,可就不会一顿鞭子这么简单了……
她幽幽一笑点了头,“自然都听夫君的。”
沈甫亭也不含糊,当即给她解了困妖锁,这锁一解,二人更是如胶似漆,缠磨了好一阵,锦瑟架不住困意,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锦娘!锦娘,你快醒醒!”
锦瑟闻言当即睁开了眼,发现前头一片迷雾,不似刚头的书房。
迷雾重重的木梯走下去,似乎是一处凡间的戏楼,烟雾缭绕缓缓散开,敲锣打鼓声传来,戏台上的角儿咿咿呀呀唱着戏。
台下看客,拍手叫绝,热闹至极。
“锦娘!”
锦瑟一回头,便见陶铈匆忙往她这处走来,“锦娘,你总算入梦了!”
锦瑟这才发现,此处是陶铈的梦境,引她入梦已是难事,还要不让沈甫亭发现,是要花费极大的法力维持着的,陶铈可是下了血本,四万年的修为可是要从头再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铈已经来不及道明前因后果,眼中神情带着惊惧,话间焦急,“锦娘,我散尽修为引你入梦,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定要小心沈甫亭!”
锦瑟没有惊慌,沈甫亭这些时日对她极为温和,让她根本没有威胁感,即便要夺回江山,也断没有怕他的想法,“为何要小心他?”
“锦娘,你相信我,我虽是半妖,但这四万年来到处游历,见过的东西也要万千,沈甫亭那一日将我赶出妖界,便是我想再见你一面都不许。我心中不服,便寻到他那处,想要找他理论个清楚,却不想……”
他微微一顿,话中是极深的忌惮,“我去的时候还未来得及靠近,便觉出他不对劲,他的模样不似往日那般沉稳有礼,那眼中是极深的黑色,没有人的情绪,死寂非常,如同怪物一般,我从没有见过这般可怕的眼神,若是晚走了一步,这世间恐怕就没有我了!”
锦瑟闻言有一瞬间的凝滞,当即想到了四万年前,他亲自下凡去寻玲珑心,十世善人何其难寻,便是心中有一丝一毫邪念,也会染了那颗心,称不得善。
这样玲珑心万万年都难见一回,出现一颗已是难见,第二颗自然没有办法再寻。
而那颗已经被她捏碎了,沈甫亭自然是没有办法渡去体内的邪气,若是他没找到别的方法,那就意味着他如今已经无法控制体内的邪气,任由它在体内游走壮大,慢慢吞噬掉他。
时日长久,他就不再是沈甫亭了,而是仙不仙,魔不魔的怪物……
陶铈见她似不信,心中越发焦急,他的时间不多,再拖下去,沈甫亭必然会发现!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他为何法力如此高强?即便是再上上阶的神仙,也不可能逆天改地,他借的是哪处的力,你还不知道吗,锦娘,我命既为你给,自然不会骗你,你千万要小心沈甫亭!”
锦瑟眼前的热闹景象,被一片烟雾慢慢吞噬而去,陶铈急切的声音慢慢消失在耳畔,归于寂灭。
她纤细的眼睫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入眼是熟悉的书房,而一旁的沈甫亭已经不见踪影。
她看向书案那处,也是空空荡荡,不知他去了何处……
锦瑟眼眸微垂,这些时日沈甫亭的举动确实古怪,她偶尔夜间醒来,原本躺在身侧的他却不见踪影,等到白日再醒来的时候,他又在她身旁,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那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他事务繁忙,现下却是对上了。
她眼眸微转,没有打草惊蛇,重新闭上眼睛,平稳气息按耐着心思缓缓入睡,仿佛从来没有醒来一般。
再悠悠转醒时,屋里已经有了他的气息。
锦瑟抬眼看去,便见沈甫亭穿着白色里衣坐在书案前看批阅折子,薄光透过灯笼纸轻轻透出,落在他身上极为和煦,面如冠玉,看上去平静安和,没有一点不对劲。
沈甫亭见她醒了,冲她一笑,起身缓步走来,俯身亲了她一下,眼中带着温和宠溺,声音轻的仿佛像是怕惊醒了她一般,“醒了,饿不饿?”
锦瑟眨了眨眼,“你刚头走了吗?”
沈甫亭闻言一笑,摸了摸她细嫩的面颊,“我一直在这,哪里也没去。”
他眼中的眸光清冽干净,不掺杂半点杂质,看上去和陶铈说的完全不一样,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锦瑟闻言没有回答,静静看着他,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滋味。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日子过得久了,叫锦瑟都忘记了陶铈和她说过的事,可底下暗藏的东西还是会一点点浮上来。
沈甫亭从偶尔消失一两个小时,到后头会有一整日的时间都见不到他的人影,甚至有时候后半夜醒来都没有看见他。
锦瑟心中没打算明白,离了妖殿,在妖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身旁却突然靠近一人,她抬头一看,是寂斐。
他掩饰的极好,变了一张苍老的脸,佝偻着身子,像个年迈的老妖怪,可她还是非常容易就认出了他。
她心中一惊,黛眉微蹙,摸不清沈甫亭会不会杀了他,“你怎么回来了?”
寂斐如往常路过一般走着,与她保持了些许距离,隔着中间来来往往的妖传来密音,“放心,沈甫亭大祸临头,根本没功夫发现到我的踪迹。”
锦瑟闻言微微一顿,没有开口说话。
寂斐当即开口,“锦儿,我知道你嫁给他是为了保全我和妖界,现下沈甫亭如今已经快要走火入魔,等他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他这样高的法力,六道必然群起攻之,届时他的法力会被所有人分食而去,根本不需要我们花多少力气,只要在其中加一把力,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回妖界,甚至将天界握在手中。”
锦瑟闻言依旧不语,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是真的走火入魔?”
“千真万确!”寂斐靠近一步,神情十分郑重,“当日业障海上他根本不会有胜算,却不想天地骤暗,所有的一切都看之不见,片刻间吞噬了所有,我思来想去,那是只有入了魔道的神仙才有可能到这般地步,他如今的仙力已经压不住体内的邪气,除非有玲珑心,否则即便不死,那也是仙不仙,魔不魔的怪物。”
怪物吗……?
锦瑟猛地抬眼看向寂斐,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情绪,快的她自己都抓不住。
寂斐见她这般神情,心中一沉,直道:“锦儿,这是唯一的机会,是你登上六道之主的最好机会!”
第98章
寂斐回了妖界,打定主意要将妖界夺回来,他没有逼锦瑟,而是让她自己想明白,这实在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大好机会,根本无需他多说。
这个机会对于每一个将江山亲手断送的帝王来说,就像徒步行走在沙漠中,又渴又热,面前却突然出现了水车,抢还是不抢,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锦瑟却犹豫了,她需要时间去考虑,而不是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不管他人死活。
可容不得她再考虑,沈甫亭时不时消失,便已然引起身旁伺候的人注意。
匹相、匹献这一早又没见到沈甫亭,察觉不对,二人急急寻来,见沈甫亭不在殿中。
匹献乱了阵脚,“娘娘可知君主现下在何处?”
锦瑟端起果茶,慢悠悠抿了一口,不慌不忙道:“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怎么知道他去了何处?”
二人闻言一阵静默,面色极为难看。
锦瑟放下了茶盏,开口笑而安抚,“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弄得他怎么了一般,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等他回来再说便是。”
匹相闻言终究是不敢再隐瞒一分,“娘娘,君主恐怕是有些不妥,他这些日子时常不见踪影,昨日吩咐我们要去九重天处理几件要事,我们早间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君主,起初原以为是在娘娘这处,却没想到连您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这般已不是一两次了,君主时常不见踪影,这在往日鲜少发生,恐怕是……”他还未说完,身后就有了动静。
沈甫亭缓步走来,见了二人在此,眉间微微一敛,“你们二人怎在这处,不是吩咐你们将折子拿上去吗?”
匹相一惊,二人转头看去,果然见找了许久都不见踪影的沈甫亭正看着他们。
锦瑟慢慢站起身看向沈甫亭,他衣衫齐整,和昨日睡下时身着的白色里衣不一样,也不知衣衫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穿上的。
他如今平静的模样,似乎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时常失踪的情况。
匹相、匹献二人欲言又止,满心为难。
这是大事,大到甚至不敢轻易告诉君主,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接受自己毫无意识的活着,万一有个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锦瑟倒是先开了口,“他们二人记错了你说的地方,没寻着你,便来这处找了,如今你们碰上了便先去处理正事罢,晚间早些回来。”
沈甫亭闻言眼眸一弯,笑的很是好看,几步进了殿,俯身在她细嫩的面颊落下一吻,“记得等我回来和你一道用晚膳。”
锦瑟心中没由来的一下沉重,抬眼看了他一眼,勉强笑着回道:“嗯,我等你。”
匹相二人自然只能先拖一拖,毕竟锦瑟的实力他们往日都看在眼里,虽说性子不太好,但如今二人已是夫妻同生,锦瑟身为妖尊必然能抗得住这么大的事。
主仆三人走后,锦瑟慢悠悠坐回桌案旁,安静的不像是担心自家夫君的夫人。
六道之位终是太过诱惑人,鱼和熊掌从来不可兼得,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想要什么,就要相应的舍弃什么,天下从来没有全得的好事,异想天开的贪心只是徒增烦恼……
她心念一动,寂斐的虚影便出现在了殿中,见面中极为欣慰,“你已经想好了,对吗?”
锦瑟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沈甫亭如今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这样最好,我们只需拖着不让他发现便好,他身旁已经有人知晓,我会想办法拖着,如果拖不得就除掉。”
除掉他身旁的人,却没有想过除掉沈甫亭吗?
寂斐面色微微一变,颇有几许苍白,局势瞬息万变,沈甫亭实力又可怕,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她不可能不知晓……
以她往日的性子绝不会这般心慈手软,她从来都是比他还要狠绝的那一个。
如今这个夺了妖界的仙帝若不是沈甫亭,她早就杀之而后快,绝不会是这样柔和。
他太了解锦瑟,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自然不会让她意识到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只能委婉的开口建议,“若是干等在一旁,恐会有变数,我们最好旁敲侧击一番,引他体内邪气暴涨,好让他彻底走火入魔。”
寂斐说着拿出一个琉璃瓷瓶,里头晃动着幽蓝色的烟气,如流水一般在其中流淌,平添几分诡异。
他其实早有猜测锦瑟会有的决定,如今拿出来正和时机,“这是我发现沈甫亭的异样之后,特意在外头搜集而来的引子,邪魔歪道的东西相生相克,只要让沈甫亭亲口吃下,必然能引得他体内邪气暴涨。”
锦瑟见了他手中的琉璃瓶,静默许久才开口,“你忘了他是谁吗?他这样的位置若是没有一点警惕之心,又怎么可能坐上仙帝之位,况且心思这般敏锐,哪有这么轻易就能让他吃下这东西?”
“如果那个人是你,就没有问题。”
寂斐走到她身旁,将手中的琉璃瓶放在桌案上,“锦瑟,你一直想要做上六道之主,如今穹苍已经将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是天生为王的人,这是天意!”
玉漏的滴滴落下,显得殿中越发静谧,寂斐的虚影早早消失在殿中。
锦瑟看着桌案上的琉璃瓶许久,才伸手拿过起,放进衣袖中,起身欲往里头去,身后一声急唤。
“娘娘!”
锦瑟转头看去,是去而复返的匹相,这事太大,他显然不敢轻易做决定,脱开了身又往她这处来。
“娘娘,您应当知晓君主当年体内的邪气未曾压制,这四万年过去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可那邪气也存了四万年之久,如今醒来,只怕会比往日还要危险,如今看来,君主的情况已是大不好!”
锦瑟思索一番,半点不见惊慌,“虽说邪气棘手,也不是没有法子,此事除了我们三个,我不希望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们想办法好生遮掩,再着人去寻玲珑心的踪影,我这处也一并想着法子,先不要自乱阵脚,也不准告诉他,免得惹他体内邪气生了大动静。”
匹相闻言也知只能如此,毕竟邪气与君主同生,万一惹了不好,那才是真正的回天无术。
他应了声,又冲着她跪下,言辞恳切,“君主在凡间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娘娘这样的人……”
锦瑟闻言眼眸瞬间一阴,一张小脸写满了不开心。
匹相一个钢铁直男,完全没注意到,直继续开口,“如今属下才知晓,君主若是真不喜欢,根本不会开口提及,只怕很久以前就已经放在了心上,当年还曾回九重天,亲自去了织女宫,大费周折挑了一件红裳,娘娘应该还记得那件衣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