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入院时间是星奏入校考之后,但因为某些原因,茉莉也决定再推后一天。
于是完成了考试的第二天,12月20日。
如同往年一样,这一天,赤司征臣包下了一座酒店的宴会厅,用来庆祝他的独子赤司征十郎的生日。当然,说是生日宴,可真心实意来祝贺征十郎生辰的人没几个,大部分的人都是借这样一个社交场来联络一下感情。如果说母亲诗织还在的时候还有几分过生日的感觉,现在的这一天对征十郎来说,跟普通的酒会也没有什么区别。
即便宴会场上星光闪耀,推杯换盏的都是政商名流,谈笑之间,也只能感觉到虚假的笑容和冷冰冰的利益。在这里,他代表的永远都是赤司,而不是征十郎,即便这是庆祝他生日而举办的宴会。
他对此没有什么怨言,这不过是父亲用来锻炼他社交能力的另一个场所罢了,身为财阀的御曹司,这是应有的觉悟。这就是个普通的酒会,他的生日不过是大人们聚会的理由,仅此而已。
“征十郎,去一趟休息室。”
所以当宴会开始刚刚半个小时,父亲这样吩咐他时,他完全没有想到在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后,会有那么大的一个惊喜在等着自己。
“Surprise!”一个因为看到他突然走进来,突然从沙发后面蹦出来的茉莉也。
“嘿嘿,吓到了吗?”
——冰冷无色的世界突然就变得鲜活灵动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赤司走过去,搂着她的腰问。
以前母亲还在时,她从不缺席他的生日会,还偶尔拖着他一起搞事情,把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后来这宴会越来越无趣,场合越来越正式,她来也没意思了。
“来给你过生日啊。”她踮起脚在他的脸颊边轻吻了下,歪着头问,“怎么,不高兴吗?”
“没有。”他回了她一个绵长细腻的吻,亲得茉莉也三魂六魄都飞了后,才眯着眼睛说:“入院第一天就从医院里偷跑出来?”
“才没有呢。”她腻歪地挂在他身上辩解,“我跟医生说好了,明天再住院。哎呀,反正横竖就差一天,也不会怎么样嘛。”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12月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比较特别的一个月份。今天,20号是赤司的生日,再过几天,25号,是圣诞节外加茉莉也的生日。这么算的话,新年也马上就要来了,紧接着的就是一连串的假期。
因为舍不得这一连串的假期和活动,茉莉也一开始很想把入院时间推到1月中旬的。但架不住大家想让她早点痊愈的心,最终才定了20号的。可到了今天,她突然告诉他其实她又推了一天。
“我不管,征君一年才一次的生日,我可不能放你鸽子。爸爸妈妈和征臣叔叔都答应了,我们4比1,你一个人反对无效!”
“……”不是错觉,总觉得她从黄泉回来之后,整个人“大胆”了不少。
“所以征君,生日快乐啦~”刚得意了没两秒钟的茉莉也突然又忸怩了起来,“然后,关于生日礼物的事情……那个,在这里不太方便……”
在这里会不方便?那会是——
看茉莉也羞羞答答地绕了绕头发,含羞带怯地偷瞄他,让赤司一时间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乱七八糟地塞满了脑子。
于是等到被茉莉也拽上车子后才突然意识到,他刚刚从父亲给自己举办的生日宴上落跑了。
一口气放了那么多人鸽子的感觉真是太过酸爽,但跑都跑了,再回去也逃不过父亲的一顿训斥,还凭白连累茉莉也一起受罚。不如将错就错,等明天她入院了,到时候父亲想骂也骂不着了。
因为从不把征臣当做疼爱儿子的父亲看待,所以直到车子停在自家门口,他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家父亲其实是茉莉也共犯的可能性。
即便是征臣找借口让他去见茉莉也的也一样。
进了家门,茉莉也神秘兮兮地推着他的背进了漆黑的餐厅。灯光亮起的瞬间,礼炮声也随之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生日快乐,赤司/赤司君/小赤司/赤亲!”
熟悉的长桌边,正站着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家伙。
“真太郎、凉太、敦、大辉、哲也、桃井、我妻……你们都来了?”
说真的,他有点意外。
“对呀,小茉莉也说要给小赤司你办生日会啊,所以我们都来了。”黄濑抢着说。
“还有好吃的!”紫原补充。
“就是说啊。”桃井笑眯眯地附和。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相与了——
“听说你每年都没朋友陪你过生日?太可怜了~”青峰吊儿郎当地摊手。
“我只是正好今晚的原定安排意外取消了才来的啊。”绿间推了推眼镜。
“我纯粹是担心黑木同学的身体状况才过来的。”黑子格外认真地强调了句。
由乃看了圈,支腮笑了笑,“我说我是真心给你庆祝生日的,你信吗?”
“真是的,你们来都来了就不能坦率点吗?!”茉莉也气得直跺脚,这群死傲娇,没救了!
“啊,我知道。”
听了这帮家伙的大放厥词,赤司反而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这种熟悉的剑拔弩张的感觉才对嘛,他们现在可不是那种惺惺相惜的队友情,而是即将成为对手,在明年的赛场上彼此信念对撞的关系。不过再怎么说也至少是朝夕相处两年的朋友,他们表面上的说辞和内心里的真意早就能在他的脑子里翻译成正确的答案。
“不过还是谢谢你们接受茉莉也的邀请。”
就如在场的每一个人心知肚明的那样,大家虽然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真心来给赤司庆祝生日的,不然在上周茉莉也跟他们提这件事的时候就会拒绝了。
篮球场上的理念不和,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离了球场,他们仍旧是关系亲密的朋友。也许刚开始还有些不知道该怎样相处,但在这种特别的场合下,谁也不会刻意提起横亘在他们中的那条伤疤,气氛渐渐变得融洽,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就算只是暂时的也没关系,能看到大家像原来那样笑闹,对于茉莉也来说,是最好的入院礼物了。看五月疯狂吐槽青峰君,嘴角的笑容却比上次更加灿烂,想必她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但是,她也有能做的事呢。
刚开始决定办生日会的时候,茉莉也是很忐忑的。每年的这一天征君的日程都是定死的,白天大家都要上课,晚上又有宴会,她根本找不到空余的时间可以插进去。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从这一步开始就卡死了吧。
【你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太过小心了,茉莉也,所以你才养成了忽视自己的习惯。】
【适当的任性是获得安全感的途径之一,黑木小姐,你不必那么谨慎。】
世弥小姐和绿间医生都曾经说过,她可以撒娇,她应该任性。
所以这一次,抱着会被征臣叔叔骂一顿的心理准备,她鼓起勇气跟他提了这个计划。
“我想找几个朋友给征君办私人的生日会,所以能取消生日晚宴吗?”
“不行。”严肃的中年男人头也没有抬一下,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提案,“请柬在一周前就已经分发完毕,不可能取消。”
茉莉也头上的呆毛都垂下去。啊,果然,再怎么说这种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
还没等她开口道歉,只见征臣漫不经心地翻了页书,补了句:“但宴会途中身体不适提前退场这种事时有发生,事出突然,就算是我也不能未卜先知地防范于未然。”
恩?这话什么意思?
脑子转了三个弯之后,茉莉也才明白这位从来不愿意在征君面前露出一星半点关怀迹象的大龄傲娇,竟然就这样简单地同意了她的要求,连具体的实施方案都帮她补完了,顿时又感动又崇拜。
“谢谢征臣叔叔!您最好了!”
搞定了这次活动的最大难题,茉莉也又担心起了篮球队的其他人。
由乃那边反而没那么困难,毕竟她虽然嘴上嫌弃征君,实际上跟他保持着相当紧密的信赖关系。不然天天被她怼,征君怎么还没彻底拉黑由乃?而由乃天天嚷着要打死征君,他不也还活得好好的吗?他们之间的关系,比所有人想得都要好。
当然,这件事他们俩都不会承认的。
而征君的队友们——问题就有点大条了。
根据她的内线密探五月同学的描述,他们现在近乎于处在冷战期,每天不见面还好,见面了就连普通的聊天,都能感觉到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空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茉莉也要举办赤司的生日会,五月表示说不定会演变成世界大战。
但出乎她们的意料,所有人都同意了——在找了一大堆理由之后——包括本以为肯定不会出席的黑子。知道这事儿后,五月又在电话里大哭了一场,这一次是高兴的。
总之,这次的生日礼物,所有人都能开心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是你出面,他们是不会来的。”
等大家闹够了,结束了这场难得的生日会后,赤司在送她回家的路上突然这样说。
“为什么?”茉莉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上一次你突然跑去帝光,他们都很担心你。只是当时情况复杂,我没有同意他们的探视请求。”只是电话和邮件,对于担心的人来说是根本不够的。何况她当时的那副样子太过异常,不见一面没人能安心。
“哲也不一开始就说了吗?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才来的。”
“才不是呢!”她不喜欢征君一脸冷淡地提起朋友的事,感觉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没有感情一样。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肩头,认真强调地一遍:“大家就是来给征君过生日的!也许也有担心我的成分在内,但绝对是真心替你高兴的!”
“你说是就是吧。”
感受到了他的敷衍,茉莉也不服气地抬起头来。
“大家给你开生日会,你不高兴吗?”
赤司磨蹭了下她又鼓起来的腮帮子,说:“你这么费心替我准备的礼物,我当然高兴。”
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回答中有什么不对,茉莉也满意地趴了回去,转而开始讲要带哪些东西去医院解闷的事。
他闭上眼睛认真听,偶尔插上两句,怀中人带来的温暖让他的思维有点迟钝。
无法控制的情绪,运转困难的大脑,他以前总是害怕这种丧失自我的感觉。现在放弃挣扎之后才终于明白,这种感觉就叫做安心。在她的身边,他无需竖起高墙,无需满身是刺,可以露出所有脆弱柔软的部分。所以沉溺,甘之如饴。
汽车绕过一个转角,司机的技术很纯熟,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大的倾斜。即便如此,赤司的身体还是向着她的方向歪了过来,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侧脸滑下,倒在她的颈窝里。
“征君?”
轻柔的呼吸打在她的颈侧,稍微有点痒。茉莉也歪过头来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不自觉地露出了柔和的微笑。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颊:“晚安。”
声音还没出口,就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生日快乐,征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先隔日更,等病好了就恢复日更。
第112章 许你一个美梦
在校考前两天,茉莉也以生病为由正式向立海大附中递交了休学申请。但因为她的病情很特殊, 除了特定的几个人以外拒绝其他人探视。于是圣诞节这一天, 并不知道今天其实也是茉莉也生日的众人,分别找上了由乃,将自己准备好的圣诞节和探病礼物一并交给了她。
等到放学时间来临时, 那已经是小小的手提袋也放不下的量了。最终还是无奈找了个大箱子装, 让班上的同学帮她抬到车子的后备箱里的。
虽然是带着谢意替茉莉也收下的, 只是这些东西大抵有一半都是不能现在转交的。
医生特别吩咐过, 入院的第一个月是最重要的阶段。在这段时间里,入口的所有东西都必须严格按照医院指定的来,可以阅读的书籍、查看的物品也必须事先检查,保证以不刺激到她的任何神经为第一标准。同样的,有关音乐的一切都必须彻底隔绝,以免影响治疗效果。
而所谓的治疗,是必须重新撕裂一次伤疤才能进行的。不管是催眠疗法也好,还是心理辅导也罢, 都要先一步唤醒她对“那件事”的恐怖回忆才行。而药物, 就是抑制剂,是神经的稳定剂, 为了让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维持住那种状态却又不至于发病的保险。
可就算是不会发病,这样反复的揭开伤疤的治疗过程,仍旧让茉莉也的精神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仅仅入院四天而已,她就已经开始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 只能靠着安眠药的强制作用获得短暂的休息。
以前的茉莉也总喜欢把不开心的事都藏在心底,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冲她微笑,可现在她连维持表面的伪装都做不到了。
由乃去探视的时候,如果她醒着,会拽着由乃的手哭着不停地道歉,或者不断地喊疼,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疼。大部分的时候,由乃只能见到一个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只有偶尔无力地撑开眼皮看她一眼,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茉莉也。
就算是为了治病,这样的生活也委实太过辛苦了,让她看着就不忍心。
可难受成这样了,她也从来没有说过哪怕一句“我不想治病了我想回家”这样的话。
这孩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真的能坚持到这种地步呢,真是可怕的毅力。
自己呢,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只能这样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感觉很烦躁,她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
车子为了等红灯停在路边,由乃坐在后排看着窗外发呆,恰巧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野。
金发的女孩捧着一束漂亮的康乃馨,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走在一旁的人行道上。一只虎斑猫突然从路边的花坛里蹿了出来,吸引了女孩的视线,她下意识地调转了上半身去追逐猫的身影,下半身却没来得及反应,左脚猛地拌了下右脚。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