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忍有点无语, 但还是配合地伸出手去，让他握住，然后拉他坐起来。
沈悭离被念忍牵着手，脚步踉跄地下了车。
念忍的视线随着他站起的姿势变成仰视, 对上他晶润的瞳眸。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脑袋前后左右乱晃，还未来得及站稳, 下一秒，身体就往前一倾，扑倒在念忍身上。
念忍被他扑得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稳住。
还是厉奎出手，扶了她一把，才止住跌势。
念忍松了口气，“谢谢。”
“不客气。”厉奎将烟头从嘴里拿下来，没什么表情。
沈悭离像只树袋熊一样，两条长胳膊锁住念忍，脑袋埋在她脖颈里，还时不时蹭几下。
念忍一个人支撑他，显得有些吃力。
厉奎见状，揿灭烟头，问：“要帮忙吗？”
念忍：“不用了。”
她换了个姿势，双手环抱住沈悭离的腰，小声在他耳边说：“沈悭离，我们回家啦。”
这话似乎唤起他一点意识，沈悭离猛地抬起头，自发迈步，“我们回家……好……”他咧开嘴，呵呵笑了，“回我们的家。”
他说着就大步往前走，念忍赶紧跟上他，仓促间回头，对厉奎摆了摆手，“今天谢谢你啦。”
“……”厉奎还没来得及回答，念忍就将头扭了回去。
她架着沈悭离，两个人左摇右摆地进了小区。
“念忍！”身后突然响起的一声呼喊，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响彻耳际。
她回头，看向厉奎，目光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厉奎弯唇，笑容清朗，像很多年前的那个大男孩，“还没祝贺你，新婚快乐。”
念忍微怔，点了下头，“谢谢。”
她以为厉奎说完了，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听见他下一句：“我也快结婚了。”
念忍惊讶了一瞬，然而很快，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她微微眯眼，笑了下，真心祝福：“恭喜。”
厉奎也扯了扯唇，道：“下个月就要举办婚礼了，是我爷爷介绍的一个姑娘，挺好的、一姑娘，特别有爱心，也很关心我……”
念忍静静望着厉奎，目光恬淡，没有打断他的话。
沈悭离却在念忍怀里突然躁动起来，抬起湿润微红的眼睛望着她，“念念，我们不是要回家吗？”
念忍安抚地顺了顺他的脊背。
当她再次望向厉奎的时候，他轻声开口：“你们回去吧，不好意思，是我耽误你们时间了。”
念忍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她听见厉奎在她身后喊：“念忍，再见了！”
她没回头。
人越长大，越会明白。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它甚至只占了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
曾经有人陪我们走过一段路，然后分开了。
以后的路依然能够一个人走下去。
或许后来我们会再遇见另一个人。
然后继续，并肩结伴着走下去。
没有人能预测到会一起走多远。
说不定就在下个路口分道扬镳。
也说不定，就是一辈子了。
爱情到最后，几乎都会变成亲情、陪伴和习惯。
念忍从来都是相信爱情的，她只是不相信永远。
时间能改变的太多了。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战胜时间。
***
等念忍把沈悭离给弄进家门的时候，她也累得差不多要脱力了。
把他扔在沙发上，念忍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哼哧哼哧喘着气。
等歇够了，念忍去厨房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然后又端了一杯过来，扶起沈悭离，喂他喝。
他喝水喝得很秀气，头靠在念忍臂弯，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看上去很乖的模样。
喝完，念忍用拇指抹掉他嘴角留下的水渍。
沈悭离盯着念忍看了会儿，又凑上去抱住她。
他眼神泛着光，内心似乎在蠢蠢欲动地渴望着什么。
半晌，他舔了舔唇，嘟着嘴巴往念忍面前凑。
她面无表情地掐住他的两颊，阻止了他前进的动作，另一只手将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皱着眉头嗔怪，“别给我耍流氓。”
亲不到念忍，沈悭离很伤心，他耷拉着眼皮，别过脑袋，满脸委屈。
念忍不为所动，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
本来她今晚都已经洗过了，结果现在又被沈悭离蹭了一身的酒味，还得重新洗。
她没再管沈悭离，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刚准备把浴室门关上，沈悭离就挤了进来。
哈巴狗似的黏人，一把拥住念忍，“一起洗～”
念忍眉心狠狠抽动了一下，故意用恶狠狠的语气：“……你再这样，我就打你了。”她还攥起一个拳头，在沈悭离眼前晃了晃。
他的眼珠子跟着她的拳头移动，而后又弯着眸笑了，抱住她的胳膊蹭。
念忍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吐出一口气。
***
沈悭离脱掉了上衣，坐在浴缸里。
念忍拿着淋浴头对他胡乱冲了一通，他被冲得皱巴着一张脸，紧紧闭上眼睛，头发全部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念忍把沐浴露扔给他。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傻兮兮地问：“这是什么？”
念忍不耐烦地道：“沐浴露，洗澡的，抹在身上。”
闻言，沈悭离抱着沐浴露瓶子，仰头凝望念忍，“你给我抹。”
念忍翻了个白眼，口吻凶狠：“自己抹！”
沈悭离被她吼得肩膀一抖，委屈地瘪嘴。
念忍挪开眼，不看他。
抹完沐浴露，沈悭离又被念忍拿着淋浴头粗暴地冲了一遍。
他裤子浸了水，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下意识就要去脱，念忍见状，瞪大了眼睛，赶忙闭眼转身。
她跑出浴室，将门带得“哐当”一声。
灰尘似乎都在空气中震荡。
沈悭离双手还搭在裤边上，站在浴缸里一脸懵逼。
呜呜呜，今天的念念好凶。
***
念忍坐在床边，给沈悭离擦头发。
他裹着毛巾被，只露出一个脑袋，表情看上去十分享受。
“好了。”念忍起身，将毛巾拿回卫生间。
沈悭离坐在床上，目光追着她移动。
等念忍回来的时候，发现沈悭离还在她床上。
念忍愣了下，对上他柔软的眼神，耐心道：“我说好了，你可以去睡觉了。”
沈悭离闻言，裹着被子直接躺倒，见念忍不动，还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也躺下。
念忍：“……”
之前每天晚上，沈悭离都主动去睡书房。
念忍一直以为他不想或者不习惯跟她同床。
沈悭离说爱她，其实她没有当真。
爱啊，不是一种容易被说出口的情感。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爱。
又不是学生时代的恋爱，喜欢大过天。
都快三十而立的成年人了，不再拥有像年少时那样热烈纯粹又充沛的情感了。
不再轻易相信，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计较儿女情长。
“念念，我可以亲你吗？”沈悭离突然出声，目光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地投向她。
念忍心里蓦地一动，没说话。
沈悭离见她没拒绝，便慢慢凑近，一寸寸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这次，念忍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后退。
柔软的唇瓣相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又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清浅的触碰，如羽毛拂过，沈悭离很快就退开了。
然后迅速钻回毛巾被里，这次连头都没露在外面。
念忍哼笑一声，将被子掀开，露出他爆红的脸。
沈悭离还想躲，脑袋埋进枕头里。
念忍也不理他，就默默在旁边盯着他的后脑勺。
半晌，没听见任何动静。
沈悭离抬起头，作势打量，结果一扭头，正对上念忍直勾勾的眼神，她甚至还挑了挑眉，眼尾逸出抹艳色。
沈悭离连忙撇开视线，下一秒，却又忍不住再次扭头，去看她。
念忍却什么都没说，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她拍了拍沈悭离的脑袋，“睡觉吧。”
然后关掉了灯。
房间里霎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沈悭离缩回被窝，在她身侧老老实实地躺下。
过了会儿，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沈悭离睁眼，黑暗中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属于念忍的气息逼近。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是一个与刚才全然不同的吻。
缠绵又濡湿。
沈悭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念忍完全纳入怀里。
他吻技奇差，被念忍引导着，也学习着。
分开时，两人都喘着气，双眸在黑暗中对视，同样灼目的晶亮。
念忍捧着沈悭离的脸，距离极近，说话时的吐息洒在他唇上，
“沈悭离，我是你的初吻吗？”
他没答，念忍却已经在心中笃定了答案。
她轻叹了一声，“你已经快三十了。”
“是。”他红了眼眶，“我一直在等你。”
第54章 ...
沈悭离做了一个梦, 梦里, 他站在一处孤峭的山峰。
四周被云海笼罩, 猎猎山风卷起他的发梢和衣摆。
“哥！”软糯清甜的女声，仿佛从记忆深处传来。
沈悭离转身，看见了朝他跑来的念忍。
准确地说，是五六岁时候的念忍。
她头上扎着两根羊角辫, 跑起来的时候在脑后一跳一跳。
明亮的眼睛，笑起来齿若编贝。
沈悭离情不自禁地抬脚，朝她走去。
却在下一秒，陡然踏空。
窒息般的坠落感直逼心脏，他头皮一紧，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沈悭离反应片刻, 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一场梦。
心跳声渐趋平缓，他察觉到什么, 低头，看见了缩在他怀里的念忍。
晨光洒在她脸上, 清透恬美。
沈悭离微怔，脑海中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昨夜的一幕幕交替闪过。
他有些赧然，更多的情绪却不太能表达得清楚, 有酸涩、又满足。
念忍在他怀里动了动，似乎要醒来。
沈悭离刹那放缓了呼吸，没敢动。
结果她只是往他怀里钻得更深, 依旧睡得熟。
沈悭离抱紧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阳光洒进房间，细小的微尘在空气中呈现出轻薄的质感。
又是平凡的一天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