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收回打量的目光,在薄子上又刷刷刷的写了一行字,低着头道:“好吧,刚才那个问题算是我个人的好奇,你们等下,我找个心理测试题给你。”
他站起身,在身后的柜子里寻觅。
这股味道愈发浓郁,谢依云忍不住朝桌子下看去,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
“谢依云!”谢杨玉突然大吼了一声。
医生刚找到一套完整的测试题,冷不丁听见这一声大吼,下意识的扶着柜子,转头看了眼,问诊室还是那个问诊室,就是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不见了,他目光转了圈,最终落在桌子底下露出的大半个身影——她似乎是钻进桌子里去了。
幸亏这桌子的构造是老式的,下面有个空挡可以钻……医生先是冒出这个念头,才紧接着反应了过来,不对,病人爬桌子下去了!
这问题有点严重啊,他看了眼手上的心理测试题,默默的打开另一个柜门,抽出另一套更全面的测试试题。
这时候,谢依云也差不多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她身上有些灰尘,手里捧着个什么,在谢杨玉动手前,先发制人:“妈,我找到了只小仓鼠。”
谢杨玉脚下一顿,凑过来看了眼,还真是一只小仓鼠,白色的一小团,乖巧的呆在她手上,小小的爪子握着她的手指,看到不明生物的凑近,紧张到瑟瑟发抖。
“医生,不知道哪……”谢杨玉看了眼小仓鼠,没忘记帮闺女挽回岌岌可危的形象:“跑来的小仓鼠在您桌子下面,云云帮你找出来了。”
医生看了眼那只瑟瑟发抖的小仓鼠,沉默了两秒,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一旁的通讯器里先响起了声音。
“王大夫,检测到了021号病人的兽化反应,在您的诊疗室,现在方便我们进去找下吗?”对方似乎有些急:“021号病人的兽化体是鼠类,擅长隐藏气息和跑路,要是不抓紧时间,我怕到时候他又不见了。”
王大夫看了眼谢依云手上紧紧抱着她的手指的小仓鼠,沉默了两秒,才按下通话键道:“你们进来吧。”
谢依云跟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小仓鼠,它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黑乎乎的小眼睛紧盯着谢依云,有些呆滞的萌。
谢依云关注点清奇:“不是说兽化反应过高,就会被监测,出动监察局人员?”她琢磨着这只小仓鼠应该在医生桌子底下藏了半天了,怎么无事发生?
王大夫推了推眼镜,有些意外对方对这方面知识的匮乏,但仍是解释了句:“一般情况下都是如此,不过在某些特定场所,兽化反应过高的警报不会响起。”
“我们医院有专门接受兽化反应过于激烈的拟兽安抚区,在这个区域内有很多随时会兽化的病患,我们有足够安全的防护和安抚措施来确保拟兽在兽化情况下的安全性。所以只有当医院这边的兽化浓度达到一定数值,才会迎来监察局的出动。”
小仓鼠有些紧张,握着她的小爪子加大了些力气,谢依云下意识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头,算作安抚,关注点却再一次跑偏:“很多兽化反应激烈的拟兽?”她有些疑惑:“是因为引导者的问题?”
王大夫估算着时间,露出个标准的笑:“一般情况下,我会回答你,这是病人的**,”他看了眼被谢依云摸得露出昏昏欲睡表情的小仓鼠,口风一转:“但看在你是我的病人的份上,我可以多说点。”
他压低声音道:“小部分的原因是,引导者的引导水平不够高。”他看了眼打了个哈欠睡在她手上的小仓鼠,继续道:“但大部分原因是,拟兽的心理状况不佳。”
“这两者结合,导致引导者对自己的同调对象频繁出现的兽化反应束手无策,甚至出现情况过于严重的完全兽化,只能暂时送到医院。”他看了眼谢依云和谢杨玉相似的若有所思的表情,岔开话题道:“不过这是很正常点的情况,毕竟是刚成年的小孩子,叛逆期都没过去。”
“只是最近学校放假,学生们都回家了,导致病人好像多了起来,一般情况下,拟兽安抚区跟引导者心理检测区一样,都没多少人来。”
门被小声敲了两下,身穿黑色制服的安保队员,从门外走进,他们手里拿着个怀表样式的指针,朝王大夫点了点头,目光从谢依云他们身上一掠而过,没有过多留意:“王大夫,我们先检查下……”
“我想不必了。”王大夫伸手插兜,示意了下谢依云。
安保队的目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停留在谢依云手上蜷缩成一小团的仓鼠身上——虽然对方此刻睡得十分安稳,但他们仍能一眼看出这就是他们奔波寻觅了一晚上的罪魁祸首。
安保队盯着它看了眼,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舱,呈圆形,尺寸大约柚子大小,正中间固定着一张小床,两旁铺着软绵绵的布垫,他按了下上方的开关,露出打开的窗口,才谨慎的走进谢依云,也没有贸然动手,而是示意谢依云将他放进这个小型舱中。
谢依云提溜着仓鼠,在仓鼠蓦然僵硬起来的身体中,将仓鼠轻轻放到了小床上。
小型舱被迅速关闭,安保人员确定它无法再次逃脱,才松了口气,对谢依云道:“没想到你跟他的同调度也满高的?挺难得的。”
是吗?谢依云在心底嘀咕了声,没开口,而是继续重点错的提问:“你们手上这个……”看上去像是笼子,但又奇异的贴心,以至于一时无法准确的形容它。
“还不是之前关注拟兽权益的人搞的,说用笼子伤害了拟兽的人身自由和尊严,后来我们就全改成用这个了。”
他提起来示意了下笼子,摊了摊手道:“关爱拟兽的身心健康,保证给拟兽最好的被捕体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8章 心理检测
诊疗室的门再次关上。
王大夫好似无事发生般,将手里的测试题推到谢依云身前:“最新出的,全方位心理测试。”
他低头在小薄子上写着什么,边写边道:“等做完测试题,根据测试题跟你进一步了解的谈话,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
这听起来不符合她在网上搜到的流程,谢依云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嘴先被捂住了,谢杨玉捂着她的嘴,面带“和蔼”的微笑,伸手点了点桌上的纸。
谢依云拿起笔,把疑惑咽了回去,她是有点好奇,但还没有好奇到非要得出答案的地步,做测试就做测试呗,要是她真属于对拟兽具有高危险性的存在,那她或许可以趁早考虑重新捡起她的五年计划——不就是上普通大学吗?她自主创业的计划都写好了。
怀揣着进一步不亏,退一步更好的念头,谢依云勾起选项来,毫无心理压力。
王大夫也没闲着,他注视着谢依云,偶尔低头在自己的小薄子上写些什么。
诊疗室里的气氛安静了下来,除去谢依云的兴致勃勃外,其他两人无不是因为怀揣着自己的想法而被动的沉默了下去。
这些测试题目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谢依云翻过纸张,丝毫不带犹豫的一路选了下去,一半是因为题目真的没有难度,另一半是因为每个题目的答案都十分确定,丝毫不需要迟疑——比如说,喜欢猫还是狗这种,当然是狗了!
少部分跟引导者和同调对象有关的选项,也都是偏向社会性的,比如引导者是否该在公众场合注意拟兽的情况这种选项,完全不会让被测试者产生什么被深究**的窥探感。
谢依云将纸张递回给王大夫,王大夫拿在手上,才向谢杨玉道:“麻烦你们在外面等下。”
谢杨玉牵着谢依云走出诊疗室,有些焦躁的看了眼附近,空旷的走廊上安安静静的,似乎昭示着此处的不受待见。
“我觉得这个大夫怪怪的。”谢依云压低声音道:“他不像普通医生。”
“因为人家是专家。”谢杨玉在最后两字上加重音量。
“妈,你冷静点,你太紧张了。”谢依云试图安慰她:“你之前不是也说做过普通人也不错吗?”
“你想做普通人,跟因为某方面的缺陷只能做普通人,能一样吗?”谢杨玉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压低声音道:“要是你真被检查出来不适合做引导者,档案上肯定要记录进去,到时候就算去上普通大学,学校老师都会知道,你心理存在某方面的问题……”
“妈,你觉得我心理有什么问题?”谢依云正气凛然道:“我看着像变态吗?”
好像说的有道理,谢杨玉回过神来,虽然谢依云确实提出了过分的要求,但是她可是养了她足足18年,还能不了解自己闺女?
虽然总是招猫逗狗的,但从来没什么坏心眼,更不存在折磨小动物这种变态必备的行为了。
她松了口气,捏了捏谢依云的脸,咬牙切齿道:“还·不·是·你·害·的!”
*
等谢依云他们出门了之后,王大夫摘下了眼睛,揉了揉眼,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声音压的极低,一反方才在谢依云他们面前的人模狗样,目光更是不住流连在紧闭的门和拉着窗帘的窗户上,表现出警戒模样。
“喂?小戈,你赶紧查下,谢依云是不是这届新生?”他翻着谢依云刚填的试题,语气有些兴奋:“废话,不然我叫你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来S市做义务劳动……”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他声音变大了些:“喂,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偷懒?我可是有认真在工作的……”
“什么没人来看病,我才没有整天玩手机呢!”他声音更大了些,在反应过来后,瞬间变成小小声道:“我不是来跟你扯这些的,你查到了没有?”
“没问题我会找你?”他停下来看了眼谢依云的选择,语气里扬起些得意洋洋:“当然不是因为找到了潜在高危份子……都什么年代了,哪有那么多心理变态的人?”
“好了,好了,你别催了,我找到了一个……”他合拢有些散乱的纸张,一字一顿道:“天才。”
“喂,你这个态度……”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道:“我是说,全适应性高同调度引导者。”
他把手机拿远了些:“你声音轻点……你查下她的同调对象是谁。”
“接触下,看对方愿不愿意……”他声音再度变轻,不再像刚才那般大呼小叫,而是连连点头,在对话结束前,才轻声说了句:“嗯,她刚才做心理测试,有点小问题,但在可控范围内,说起这个,倒不如说她的下意识防备心理,很严重。”
他将纸张折叠放到一旁:“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她是不是特殊的,先观察一段时间。”他停顿了下:“你查下她,她的戒备心高的有些不同寻常。”
他嘱咐完对方,才挂掉了电话,露出深思的表情。
*
“问题不是很严重,你的控制欲在正常范围内。”王大夫一边写着医嘱,一边冷淡道:“驯服旁人的潜意识稍微有些强烈,可能需要接受下心理辅导。”
他撕下纸,递给谢依云,礼貌般的笑了笑:“你可以跟医院预约下之后来接受心理辅导的时间,我估计大概两到三次就差不多了。”
谢依云没看懂纸上龙飞凤舞的究竟写了什么,她随手递给谢杨玉,有些好奇的问道:“心理辅导就是跟刚才一样的聊天?”而且也没聊什么,随便聊了聊过去的事情,就被王大夫点到为止了。
“可能会比刚才谈的稍微深入一点。”王大夫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除了引导者有关的几个指标外,你还有其他心理上的小毛病。”
谢杨玉停止看医嘱的动作,抬头看向王大夫。
王大夫推了推眼镜,冷淡但认真道:“你的戒备心有点强,不过我们不是很熟悉,所以这一点可以理解;除此之外,你对整个世界的认同感都有些偏低……”说道这里,他公式化的笑了笑:“过低的认同感会导致反社会人格的出现……”
他停顿了下,没接收到谢依云其他的反馈,对方仍仰头看他,除去最开始的好奇外,就没有其他的反应——冷静到不同寻常,许是他的目光停顿在她脸上有些久,谢依云才有些迷惑的道:“怎么了?王大夫?”
她摸了摸脸上那个红印子,有些悻悻:“我妈……”在谢杨玉目光移到她身上前,她及时收了声,转开了话题:“我不觉得我会变成反社会人格。”——她十分笃定。
王大夫再度低头在小薄子上写了几行字,谢依云是个十分矛盾的人,这种矛盾感几乎体现在她的方方面面上,比如她心怀善意,又在某方面冷漠的不可思议——她对她可能是反社会人格这件关乎未来的判断毫无好奇;又比如她心怀戒备,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又过于坦诚,——她几乎没对自己的过去有任何隐瞒,而是坦然的将曾经的小事娓娓道来;再比如此刻,比起权威,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对一个18岁的小女生来说,显得过于特殊了。
王大夫作为心理学医生,下意识的分析着对方每一个反应,从而整合出对方的性格,处处都是矛盾,以至于他解析出来的性格曲线,几乎不像是一个正常的青春期女生。
“对,你对社会的认同感还没有低到会出现反社会人格的地步。”王大夫转悠着念头,捡起了刚才的话题继续道:“这一点你多注意下就行。”
“不过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会出现些奇怪的心理变化,这很正常,如果你对这种变化感到不安,可以联系我。”王大夫抽出张名片,手指微动,按在手下,推到了她面前。
谢依云看了眼干净到只写了个名字和电话的名片,乖乖点头,转手交给了谢杨玉。
谢杨玉察觉到了些古怪之处,但很快就被对医生的关注取代,她客气的跟王大夫客套:“那医生之后还要多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