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李铎顶着满头的纸条，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着前方。杨粤音拿着刚剪好的又一张纸条，故作为难地叹口气，“唉，还是你们明星脸小，贴几张就贴满了。这一张贴该哪儿呢？唔，这儿吧！”
她不顾李铎额头已经贴满了纸条，把一张又贴到他的上眼睑处，李铎只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而他旁边，肖让和傅西承脸上也贴了不少，只有沈意和关越越被放过了。但两人都被好友的辣手震住了，沈意小心道：“音音，原来你斗地主玩得这么好啊……”
“你是过年的时候练的吗？”关越越问。
“不用等过年。”杨粤音耸耸肩，“实不相瞒，本人小时候不学无术，曾经有那么几年沉迷赌博，除了斗地主，升级干瞪眼五十K还有麻将，没有我不会的。”
还是个江湖儿女？
傅西承觉得自己走眼了，肖让的同学里居然还藏了个赌神！
杨粤音是赌神，她旁边的沈意就不一样了。沈学霸常年缺席各种娱乐活动，连过年也不爱和亲戚打牌，所以斗地主只是大概知道规则，真打起来磕磕绊绊，要不是杨粤音手下留情，她应该是输得最惨的一个！
这一局她又捏着一大把牌眉头紧皱，后面忽然传来个声音，“我想起一件事。”
她回头一看，是柯星凡。
斗地主最多五个人一起打，用两副牌，所以每一局总有两个人上不了桌。为此他们采取了轮换制，输了的就被换下去。不过因为柯星凡刚开始就接了个工作电话，进到卧室里一直没出来，所以每一局倒是只有一个人闲着。
沈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打完的，又在后面看了多久，只听傅西承问：“什么？”
柯星凡没理他，看着沈意她们问：“上次肖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在旁边？”
他跟肖让是好友，互相打电话的次数应该很多，但他此刻这样问起，沈意就只能想起一次。
他说的，是杨粤音生日那回，肖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打电话跟他告白吗……
沈意没有回答，杨粤音和关越越也没有回答，但她们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柯星凡微微一笑，“很好。”
沈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很好，柯星凡已经上前。因为打牌，他们是围着茶几坐的，沈意不想挨着男孩子们，坚持坐到了地板上，只在屁股下面垫了个靠垫。柯星凡就这样坐到她身后，侧头看起她打牌来。
沈意没想太多，继续投入牌局，直到她要打出一个对子时他忽然按住她的手，“这几个对子连着的，你打了就拆了。”
她反应过来，感激地朝他笑笑，柯星凡不露痕迹地又挨近了一些，“你是不会打吗？我刚刚看你出错了好多次，否则上一局不会输得那么快的。”
沈意：“我会打，但打得不太好……”
“看出来了。你刚才还单拆了对子，对子不是不能拆，但不可以拆太多，而且要观察对手牌的情况。你当时就是因为拆了对子，结果后来大家都出对子，你就卡死在那儿了，根本没办法出……”
柯星凡小声讲解，沈意却越来越不不自在，因为她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和柯星凡已经离得太近了。他身子挨着她，一条长腿屈起支在她背后，另一条腿随意放在旁边，她双手握着牌，他就着这个姿势两手前伸，也握住她的牌，竟像是环住她似的。
他身上也有淡淡的香味，但和肖让和煦清爽的气息不同，他的香水一如他这个人，透着股冷冽……
不对不对，沈意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看着男生近在咫尺的眼睛，还有他们暧昧的姿势，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太紧了，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也陷入僵硬，想躲开竟然动不了。
不过没关系，有人比她更先开口，“柯星凡，你干什么？”
肖让眉头微皱，愕然地盯着他们。柯星凡搞什么？谁准他挨沈意那么近的？还有那个手，他要不是腿断了（？），早过去把他的手给扯下来了！
柯星凡看着他，有点奇怪地反问：“不干什么，教班长打牌啊。你们都没人发现她不会打吗？这么欺负新手很有意思？”
沈意很想重复自己是打得不好，不是不会打，而且柯星凡怎么也叫她班长了，这个称呼是会传染吗？
肖让咬牙，隐约猜出柯星凡为什么发疯。只是他作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大家又被他平时的作风蒙蔽，居然没人觉得他有问题，还真当他在教沈意打牌，最多就是离得近了一些而已。
肖让想了想，也不管自己伤腿了，笑着凑过去说：“是我疏忽了，我也可以教班长……”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就被柯星凡两根手指抵住肩膀，“哎哎哎，别看牌啊。你现在可是对家。”
肖让被这个强有力的理由阻止，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一股气堵在胸口。
柯星凡又低头看向沈意，女生这时候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一起打不太公平。我可以自己打的……”
所以，你还是别靠我这么近了……
她祈求地看着柯星凡，希望他可以明白自己没说出来的意思。然而男生闻言非但没退开，反而扬唇一笑，一把揽住了她的肩，激得女孩瞬间身子绷紧！
他垂眸凝视她，从来都透着几分不耐烦的脸上竟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温柔，轻声道：“你不想要我教你吗？但我想教你，班长可以给我这个荣幸吗？”
沈意：“……！！！”
所有人：“……？？？”
李铎终于看出不对了，藏在纸条下的眉毛都要挑到鬓角了。
不是吧，居然还是三角恋剧本吗？这女孩这么玛丽苏的吗？！
这一回真的忍不了了。肖让把牌一放，一把把柯星凡扯开，不过他还没失去理智，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嘛，你也报复回来了，还要干什么！”
如果是为了他刚才戏弄他的事，那他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刚才是刚才。要不是今天我还没想起来，那一回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那一次肖让在电话里跟柯星凡表白，害得他当了真，他怒气冲冲挂了电话，事后也想过要不要狠狠报复回来。但由于他当时实在有点丢脸，不想再提，最后勉强说服了自己别跟神经病一般见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当时沈意也在场！还有他那个cp粉的女同学！
肖让当时跟他说是玩游戏输了不得不打这个电话，但联系今天的事，柯星凡深深怀疑起这句话来。
他搞不好是主动拿他当乐子，去取悦女朋友的闺蜜……
操！
怒火隔了三个多月卷土重来，格外气势汹汹，他回身就想继续去骚扰沈意，却发现女生已经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关越越和杨粤音中间，两个闺蜜像金刚护法似的，一左一右护住了她。
他一愣，却见她强自镇定道：“那个，谢谢你，但我真的不用你教。我刚刚只是在熟悉规则，后面怎么打我知道了。”
她的表情太避之不及，柯星凡还从没遇到过女孩子对自己这个态度，虽然只是在报复，也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他表情不变，“哦？”
“真的！”沈意用力点头，“不信你看我们打完这局，打完了你就知道了！”
再次开始打的时候，沈意全神贯注，拿出了考试的十二分精神。而她状态的改变也影响了大家，这一局的地主是李铎，五人局地主也会叫一个帮手，他的帮手是傅西承。银发男人看着女生专注的样子，也被激起了胜负欲。
有一个高中女赌神就够了，他江湖经验不足输了他认栽，但他绝不相信这个刚才还打得乱七八糟的女生能说会就会了！
我们斗地主界就不存在这种神话！
然而今晚也许注定是他的打脸之夜，五分钟后，当沈意最先出光手里的牌时，他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做到的！出老千了吧你！”
沈意面对这种质疑，眉头皱了皱，但还是耐心道：“没有。音音刚教了我一下，让我记牌。算一下你们出的牌，再除掉自己的牌，大概就能猜出你们手里还剩下的牌。然后再出对子试探你们有没有炸弹，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可以记住全部的牌？”李铎更不信了。
沈意沉默一瞬，道：“我都能记得《双十协定》、《五一宣言》、苏联对日宣战还有中共七大召开的时间哪个最早，记住这些牌很惊讶吗？”
李铎：“……”
女生一脸平静，李铎却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今天第二次来自学霸的嘲讽！
杨粤音忍着笑奉上纸条，沈意接过后贴到李铎头上。
“啪嗒”一声，李铎闭上眼，仿佛听到自己一颗赌王之心破碎的声音。
沈意贴完李铎一回头，就发现肖让正看着自己，他好像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似的，嘴角挂着笑，眼睛里也盈着光。
沈意在他的目光下，忽然就觉得不好意思，低头躲开了。
旁边傅西承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朝柯星凡挤挤眼睛。他当然不信柯星凡会对沈意有什么意思，只是欣喜于自己居然看到了他的笑话，人家女孩子为了躲你这么努力，肖让要高兴坏了吧？
柯星凡看着肖让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后面的牌局，肖让忽然士气大振，连续赢了好几把，杨粤音的头上也被贴上了纸条。傅西承说：“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满屋子僵尸了，贴不下了。”
“那你说怎么办？”关越越问。
“这样吧，我也累了，咱们再玩最后一把。但赌注换大一点，输了的，在脸上画一个小王八，好吗？”
杨粤音托腮，挑衅道：“你不怕是在给自己挖坑吗？”
傅西承一笑，含情脉脉道：“不怕。我要是输给你，心甘情愿让你在我脸上画王八。”
男人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看着她，再配上那张英俊的面庞，杨粤音即使纵横赌场，到底只是个十八岁少女，忍了三秒还是没忍住，脸红了。
傅西承调戏成功，得意地转过头，只留下杨粤音懊恼暗骂：靠，居然用美男计！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大家撕掉纸条，展开终极决战。这一次抽中地主的是沈意，她叫出来的帮手是杨粤音，本以为强强联合两人能大杀四方，然而大概是她们好运用光了，又或者是肖让气势太盛，两人越打越不顺，最后眼睁睁看着肖让最先出掉了牌。
李铎把剩下的牌扔到空中，欢呼：“画王八喽！”
杨粤音咬牙，“赢也不是你赢的，得意什么！”
李铎不为所动，“对我这么有团体荣誉感的人来说，我们队伍赢的就是我赢的，没有差别。”
他翻出一只黑色油性笔放到桌上，傅西承不愧是风流浪子，这会儿骨子里的怜香惜玉又发作了，“真的要画吗？人家可是女孩子诶。”
李铎：“你不画我画。”
傅西承却拦住了他，“我不画也轮不到你画，这一局是肖让赢的，应该他来画。”
众人的目光下，肖让动了动身子。沈意一直看着他的手，只见在短暂的停顿后，男生身子微倾，修长的手指拿起了油性笔。
还真的要画啊……
沈意心里有点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输的人是她，赢的人是他，他都不对她放点水的吗？
居然这么无情。
肖让拿着笔站到她面前，沈意一赌气就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随你怎么画的架势。肖让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自己面前合上，只露出乌黑浓密的睫毛，还有莹白的肌肤。他以前就发现了，她真的很白，眼睛下面偶尔会有熬夜出来的黑眼圈，但最近大概是过年睡得好，连黑眼圈也不明显，少女的脸颊饱满而干净，透出勃勃生机。
他看到她嫣红的嘴唇，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其实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她不算多么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张并不惊艳的脸，却让他跟着了魔似的，最近总是在半夜梦到，而那些内容甚至让他羞于启齿……
沈意的眼睫毛颤了颤，像是察觉他沉默太久。肖让轻吸口气，抬手轻轻捧住她左边脸颊，指腹接触到她皮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颤。
像是有电流经过他的指尖，传递到她的面颊，沈意觉得连牙齿都有点发麻，不自觉咬紧了嘴唇。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
她不敢睁眼，甚至屏住了呼吸，感觉他的手落上她的脸上后迟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有目光一寸寸滑过她的肌肤，像是在寻找合适的作画点。
意识到他正在这么近的距离注视着自己，沈意忽然羞窘难言，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她都忘了，自己最近的状态怎么样啊，有长痘痘吗？还有白天在外面跑了那么久，会不会哪里脏了她没察觉啊？
该死，刚才她怎么不先去洗个脸，万一被他看到了她的痘痘怎么办！
她突然睁眼，于此同时右颊一凉，马克笔落上了她的脸。
肖让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手一抖往下画出一条不长不短的黑线。她的肌肤那样柔软，那一笔仿佛是画在了云彩上，但他顾不上这个，沈意也像是完全没发觉，两人定定望着对方，都失去了反应。
她看着他的眼睛，还有瞳孔里两个小小的自己，模模糊糊觉得这一幕好像很熟悉。
似乎很久以前也发生过，他们也挨得这么近，这样看着对方……
“那个，咳咳，你们还画吗？”傅西承忽然开口。他表情微妙，像是非常不好意思打断，但再不打断实在不行了。
两人恍然惊醒。肖让看看沈意脸上的印子，再看看手里的笔，明明只是玩一个游戏，他却出了一身的汗，一颗心更是兵荒马乱，遮掩道：“不画了。本来就是游戏，没什么好画的……”
沈意一手捂着脸，觉得那一处火辣辣的，片刻后起身道：“我去洗一下……”
她躲到了洗手间，肖让跑到阳台上透气，客厅里只剩下刚才的电灯泡五人组。
大家沉默一会儿，杨粤音说：“是我想多了吗？我怎么觉得，我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