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张床的一老一小已经在一床被子里睡得打呼噜了，褚博放轻掀开被角，趿拉着拖鞋去门口，拉开门。
带着一身寒气的龙健缩着脖子，咧嘴朝褚博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张嘴正要说话，褚博却先一步食指杵在脸前“嘘”了一下，让他别说话。
龙健点头表示明白，褚博往他房间门口的方向摆了摆手，龙健虽迫不及待想要显摆一下自己干了些啥，这会儿却也只能悻悻然揣着衣兜转身回房间了。
确实还是谨慎点好，万一被家里人听了去，他爸肯定得抽了皮带揍他。
褚博重新关好房门，回了床上，顺手给睡在另一边的老爷子掖了掖脚那边的被子边儿，自己又看了眼手机。
翻完了聊天记录，褚博给对面发了个晚安，这就放下手机躺被窝里调整姿势，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褚博还躺在床上就听见外面闹闹喳喳的，好像半个村儿都沸腾起来了。
刚睡醒的脑子还有点木，褚博正琢磨出点味儿来，门外就咚咚咚传来一阵又急促又沉闷的奔跑声。
褚博这里刚搓了眼睛坐起来，龙腾嘭地推开房门，眼睛里都冒着光了，咧嘴冲他笑，“博哥，赶紧下来看热闹！”
不用多说，褚博就知道是看谁的热闹了，登时也来了兴致。
村里有名几个有名的碎嘴婆娘内衣内裤被人偷出来挂满了村头村尾，还有换下来没洗的那种！
这事儿可是逗乐大伙儿了，纷纷一边吃饭一边站在门口跟四邻右舍扯着嗓子兴致勃勃地议论这事儿。
就连褚博的堂姑都忍不住在饭桌上笑了一回，“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挂在外面的也就算了，顶多就是丢丢脸。听说马寡妇肖四娘那两个人，直接给人把男人的小裤捂她们脸上了，第一嗓子就是马寡妇吼的，吓得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穿着小衣小裤光着脚就冲了出去，这大冬天的，回头就得打针吃药！”
堂姑父不爱说这些事儿，笑了笑，没接腔。
龙健却很是活跃，呼啦啦喝口稀饭，单脚缩起来踩在凳子上，扬着筷子大说特说，“博哥，知道为啥马寡妇吓成那样儿吧？因为捂她脸上的裤衩是她那死鬼男人留下的，哈哈哈笑死我了，说不定她男人还真是被她药死的，要不然咋怕成这样？”
村里没影儿的事都能传个几年十几年的不断了“传承”。
马寡妇男人是病死的，可传来传去愣是说成了被马寡妇用耗子药毒死的，还有人说自己看见了马寡妇男人死的头两天，马寡妇就去赶集买过耗子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马寡妇自己被说了这么些年的闲话，按理说该是很痛恨这种事，可她偏不，她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使劲儿去传别人的闲话，造别人的谣，满村子都知道什么事儿落到她嘴里都没个好话。
现在好了，因为一条男士裤衩，马寡妇当初的事儿又要重新被人翻出来嚼了。
这点程度，在褚博看来，就跟小孩儿的恶作剧似的，不过这个程度也就差不多了，算是出了口恶气的同时，让村里人能有更多的谈资，不至于成天就盯着他们家那点事嚼来嚼去的。
堂姑瞪着眼让龙健把腿放下去，龙健乖乖收了脚，眼巴巴看着褚博。
旁边的杨聪悄悄地斜着眼睛看龙健跟褚博，眼珠子转来转去，瞧着就莫名自带一股猥琐之气。
褚博朝龙健笑着点点头，龙健终于放心了，高兴了，嘿嘿地笑，转头就给他妈夹了一瓣儿切开的咸鸭蛋献殷勤，搞得堂姑笑着骂他。
泡好得刚好入味的咸鸭蛋摸出来，在太阳下晒两三个太阳，再这么一煮，里面全是油汪汪的，蛋黄又沙又软又香，搭配着稀饭，甭提多好吃了。
看褚博挺喜欢吃的样子，堂姑笑着说到：“家里还泡了两坛子鸭蛋，等你们走的时候给你们也装几十个，刚好有车，拿回去也不费事。”
褚爷爷在旁边笑着客气地推辞，伯爷爷拿眼睛斜他，“说给你们你们就拿到嘛，说这么多话，是不是嫌弃我这个大哥？”
对伯爷爷，最说不得的就是嫌弃，因为他会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儿子都不孝顺，到老了还要靠女儿女婿养老，大家都会看不起他。
所以平时里对外人也就罢了，对他自己的这一双弟弟妹妹，伯爷爷格外爱面子。
他这么一说，褚爷爷自然不说啥了，笑呵呵地接受了，回头却又给了褚博一点钱，让他在他们走的时候以褚博这个侄孙的身份把钱给他伯爷爷。
虽然堂姑孝顺，堂姑父也拿岳父当自己亲爹养，可老人家还是手里捏点钱更方便。
“我以前没能力，现在好歹吃喝不愁，你也有出息了，你弟弟上学的钱也不用担心……”
褚爷爷絮絮叨叨，皱着眉叹着气跟褚博念叨。
褚博二话没说把钱揣进兜里，“老头子瞎想些什么嘛，以前伯爷爷堂姑他们也没少帮我们，回头能帮的我肯定帮了，这样，过完年让龙健跟我一起去帝都。”
本来还想随便把龙健打发去海城，以后当个线人就罢了，现在老爷子这么一说，褚博干脆就把龙健收了。
从昨晚的事儿来看，龙健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只希望他别小聪明太多。
褚爷爷一听，高兴的笑了，可笑完了又皱眉担忧道：“你那边能行吗？要是小健去了不合适，你也别安排。”
虽然要报大哥的恩，可褚爷爷还记得当初自己儿子帮了两个侄子的事呢，帮得上忙的时候成天往家里亲亲热热地喊他小叔，帮不上忙了连回来给他们堂哥上个香都抽不出空。
从那时候起，褚爷爷就明白了，无论如何，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家。
在保证自己一家子安生的前提下，再去顺手帮扶亲戚家，千万别帮得太尽心尽力了，要不然早晚要被白眼狼反咬一口。
老爷子这么一说褚博也舒坦了，笑着表示没问题，“不过这事儿我去说，先就跟他说好了得先打打杂跟着学，要是不合适我也不会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新成员：小健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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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结束假期
贸贸然答应把龙健带进工作室这事儿, 褚博自己也说不上合不合适，可到底有老头子跟伯爷爷这层交情在, 褚博在外面咬着烟屁股蹲了会儿, 回头就去找了龙健一起出去走走。
虽说跟老头子说好了，可褚博没打算直接跟龙健说。
好歹也是小时候一起翻过墙掀过瓦的交情，这次又接触了一番, 褚博知道龙健就是传说中自带一股贱气的人。
不是说他为人卑贱或是什么, 而是本性里带着一股贱。
如果褚博轻飘飘就带他进了工作室，这厮不会珍惜, 反而会迅速膨胀，给他惹下麻烦。
所以要先压住了, 龙健这个人才能用。
怎么压？
这事儿要一步步来。
当天姑婆要过来拜年，褚博就拉着龙健一起去镇上接人，坐小车的副驾驶，这可是好事儿, 龙健去得心甘情愿，哪怕回来的时候要给姑婆鞍前马后也很是积极。
坐了一次侄孙的车, 姑婆很高兴, 原本因为牙齿落得差不多了，说话也就不太清晰, 后辈都没那耐烦心听她说话，姑婆自己也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可这次路上，姑婆就拉着坐在左右陪她一起过来的曾孙曾孙女说，“你们表舅从小就脑子好使, 哎哟那时候他走过一次，第二次就能一个人跑到吴家镇来给我们送东西！”
两个孩子今年也才刚上初中，对褚博没啥印象，现在听祖奶奶说表舅小时候的事，两人不由好奇地去瞅。
恰好褚博听了姑婆的话笑着抬眸从后视镜看回去，跟两个孩子的视线对上。
褚博笑了笑，自认为很和善，可惜却让两个孩子都缩着脖子收回了视线。
咋祖奶奶跟爸妈说的话不一样？
爸妈都说表舅小时候坏得很，那时候他们爸妈还在谈对象，表舅就带着一群娃娃往他们约会的大树后面扔火炮。
还抓青虫往他们妈脚上扔，差点吓得他们妈不想继续跟他们把谈对象了。
想到这里，两兄妹对视一眼，又偷偷瞅了前面开车的表舅一眼，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姑婆还在乐呵呵的说褚博以前就如何如何聪明孝顺，为啥不说别的？
没办法，除了这两样，别的优点褚博也没有。
曾孙增孙女不配合，龙健却十分配合姑婆的话，他还更不要脸，把褚博夸得都能开成一朵花了。褚博既不脸红也不心虚，淡定从容，偶尔还出声补充说明一下。
这可把两个少年少女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说难道有出息的人都是需要这份厚颜无耻的功力？
到了堂姑家，姑婆被曾孙女扶着下了车，一抬头就见到了相互搀扶着站在院子边等她的大哥小弟，一时笑得流下了眼泪。
三兄妹里，就她身体最差，近几年她都很少过来了。
之前小弟家里出了那样的事，一把年纪了还得留在城里辛苦干活挣钱养孩子，姑婆是指望不上了。
好歹还有大哥背着菜过来看她，也算是一种安慰。
后来大哥摔了一跤，姑婆还在家里哭了好几天，以为以后只有自己死的时候能再看见自己两个兄弟，没想到现在好了，三兄妹又团聚了！
褚爷爷跟伯爷爷看姑婆抹眼泪，两人也是眼眶湿润，赶紧上前拉着妹子/姐姐，三人就往屋里去，自顾自说他们自己的话去了。
堂姑带着儿媳妇在厨房里忙活，褚博被龙健拉着说话，杨聪在一边凑热闹，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
知道褚博他们第二天才走，姑婆就不想回去，留在这边歇一宿。按她说的，他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活一天少一天，团聚的日子也不多了。
老人们这么决定，堂姑就让堂姑父去找人借被褥。这个天儿打地铺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可以把人往沙发上安排，凉椅板也能打开铺成床，让几个重量不大的孩子睡上面。
三个老人再是高兴，到底精神不济，晚上泡着脚在楼下一起说了说话，八点多就纷纷上楼休息了。
“当年闹饥荒的时候，家里没吃的，我们去干了的河沟里挖泥巴，挖出了泥鳅拿回家煮汤，你伯爷爷跟姑婆就把自己的泥鳅肉分给我，还骗我说自己吃饱了……”
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初褚爷爷也才十多岁，没啥见识，脑子就笨笨的，哥哥姐姐说啥就信啥。后来想想，那时候能有啥能吃饱肚子的啊？还不就是喝水。
褚爷爷追忆曾经，褚博搂着褚禾一起听老头子说。
结果说到最后褚爷爷自己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褚禾被他的呼噜声感染了睡意，脑袋一歪，也睡了过去。
褚博的今日份感慨已经用完，脑子空着啥也没想，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睡前啥也没想，结果梦里褚博却梦见了自己成了个老头子，拿着厚厚一沓照片跟人追忆曾经。
那絮絮叨叨的样子，就像晚上他爷爷说话时的模样。
褚博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努力去看自己老了以后的样貌，嘿，跟他爷爷像兄弟似的。
褚博又去看旁边听他说话的人，看不清长相，只知道是个白头发全都用黑网簪打理得服服帖帖的老太太。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褚博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因为他在梦里费劲吧啦看了一宿，终于在即将梦醒的时候看清了老太太的脸。
那哪儿是什么老太太啊，纯粹就是染了个奶奶灰的凌清如啊！
这梦咋就这么古怪呢？褚博想得不由自主地就有点多了，甚至好奇起凌清如老了以后是个什么样儿的。
“哥，堂姑喊吃饭了！”
褚禾从外面跑进来，喊褚博起床。
呼——
褚博长出一口气，坐起来穿衣服，“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褚禾“哦”了一声，转身又咚咚咚的跑了。这两天跟几个孩子一起玩，褚禾都变活泼了不少。
今天褚博他们就要回姑苏镇了，姑婆也要回吴家镇，一商量，干脆就褚博开车绕一段路，直接把姑婆跟她两个曾孙一起先送回吴家镇。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回城里还要不少时间嘞。”
姑婆觉得自己坐客车回去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了，她家就在镇上，下了客车走几步路就到了。
褚爷爷跟伯爷爷都不准，褚博直接让两个孩子上车。姑婆说不过，乐呵呵地接受了。
虽然不想给晚辈们添麻烦，可后辈这么孝顺，哪有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博哥，我那事儿，啥时候给安排啊？”
龙健眼看着褚博要走了，急得抓耳挠腮，他倒是想坐车上跟着褚博一起走，可褚博之前跟他说的是把他安排到沿海那边去。
可这两天褚博也没说得太详细，他一问吧，褚博就让他别心急，说什么干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没耐心，搞得龙健只能憋着。
褚博上了驾驶座，手肘搭在降下来的车窗上，想了想，朝龙健招手。
龙健赶紧就共腰凑了过来。
褚博说：“你要不要留在家里过大年？”
龙健自然是直摇头，在家里能有啥好玩的，至于舍不得爹妈？可瞎瘠薄扯淡吧，甭说他了，就是他自己爹妈都没这个想法。
褚博点头，“行吧，那你这两天自己上来江城找我。”
不等他说完，龙健就问：“博哥，我现在跟着你一起走成不？”
要走也不是不行，还能多点时间带他出去练练，可车上都已经有这么多人了，褚博是不乐意让自家老头子跟小孩儿被挤到的。
哪怕到了吴家镇姑婆三人就要下车，那后车座不是还要让老头子办路上睡一觉的嘛。
所以褚博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到：“你这个事也不是电话里就能说得清的，我还要回去好好安排一下，成不成都不一定，你也别急。”
啥？成不成都不一定？都这样了还让他别着急啊？
褚博也不管他，收回了胳膊自己拉好安全带，“看你自己吧，要是着急不愿意等，那你自个儿想走哪就走哪，跟以前一样继续潇洒不也挺好的？”
龙健还盼着跟褚博一起去干大事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对博哥是万般信任，“博哥，我就在家一直等着，绝对不会有别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