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先生的黑月光——姒锦
时间:2019-08-14 09:12:41

  ……
  带着池雁待在申城很不方便。
  时间一长,池雁住酒店腻了,池月也没有什么可带她玩的。
  池月和权少腾打了招呼,又知会了王律师和董珊一声,领着池雁回了月亮坞。
  早就要回来的,因为案子又多耽搁了些时间,池月此时看到的月亮坞,不仅和她离开前不同,与项目刚刚叫停的时候,又已不同。
  这一天很热,太阳像个火球似的挂在头顶,烤干了月亮坞的最后一滴水。
  漠地的树苗蔫蔫的耷拉着脑袋,缺少灌溉,垂死挣扎在风沙里。月亮坞的人们,脸上的菜色又回来了。前一段时间的志得意满和意气风发,已然寻不见。他们的眼睛里清晰的写着茫然与迷惑,他们天天围在村委会,围在项目组讨个说法。
  幸亏有上次事件的教训,他们内心不满,却没有过激的行为。
  但即便这样,俞荣也快要被闹死了。
  每天起床就像个居委会大妈,同样的话要说无数次……
  更艰难的是,他说的这些全是谎话。
  村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项目组是知道的。
  他们不愿意自己付出的努力毁于一旦,仍然在坚持与等待,俞荣告诉村民,是项目出现了技术问题,需要解决。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动工。
  毕竟前期投入那么大,断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有些村民信,有些不信。俞荣需要每次重复无数遍这样的谎话。
  池月回来的时候,简直就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村民们都转移了目标,蜂拥而上,把池月围得水泄不通。
  话题围绕几个方面。
  什么时候动工?
  乔东阳为什么不现身?
  说到的补偿款什么时候能够付清?
  安置房项目停下了,是不是乔东阳卷款潜逃?
  他们的房子什么时候搬进去居住?
  ……
  这些问题,池月一个都回答不了。
  她在村委会下的车,拎着个行李箱,带着一个懵然的池雁,被众人围在中间,寸步难行。
  “让让!”池月什么都不想说,她把池雁护在身后,“麻烦大家让一下。”
  “池月,你不是刚从申城回来吗?你就给我们说说呗。”
  那人声音比较大,池月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群里的杜俏。
  烈日下,汗流浃背,池月被挤在中间,鼻腔充斥着难言的汗酸味,滋味极是难受。
  “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你们。”池月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一手牵池雁,一手拖箱子,试图从人群里穿过去,“有消息了俞总会马上通知你们的。让让,王伯,马嫂,麻烦让一下。”
  “你不知道谁知道啊?乔东阳不是你对象吗?”
  有人吼起来。
  “是啊!池月,要不是看你的分上,我们才不会那么爽快的同意乔东阳来这里瞎搞呢。现在他人走了,项目停了,我们工作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吗?”
  马上就有人跟风。
  “说得对!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池月皱了皱眉,面前被几个人挡住。
  “不能让她走!”
  “不许走!”
  “让她说清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话,情绪被挑起来,极是吓人,池雁瘪着嘴,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拽住池月,害怕到了极点。池月生怕这些人把她逼得犯病,情绪也不由浮躁起来。
  “你们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报警就报警!正好可以找个说理的地方,我们就怕警察不来呢。”
  群情鼎沸。
  人一多,一起哄,就喜欢仗势欺人。
  这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池雁有病不经吓,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们姐妹俩说话。哪怕是沾亲带故的人,私心里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把池月当成救命的稻草,极需要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他们吼着叫着往前挤,都想和池月对话。
  池月一个人护不住池雁,俞荣带了项目组几个人出来,也挤不进人群,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劝说无效。
  人们的情绪被煽到极点,开始推搡吼叫,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池雁终于受不了。
  她尖叫一声,抱住池月,身子瑟瑟发抖,嘴唇吓得发紫,“月月快跑,月月快跑……你们不要欺负月月,你们来打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月月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妹妹……放过我妹妹……”
  到最后,池雁已是泣不成声。
  池月的眼泪,一秒落下。
  “求求你们,放过我妹妹,求求你们,放过我妹妹吧……”
  相识的话熟悉的响在耳边,像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池月的脸上。双颊火辣辣的,耳朵嗡嗡作响,她气到了极点。过去她太小,保护不了姐姐,现在还是不能吗?
  “滚开!”池月终于怒了。
  她张开双臂,把池雁护在身后,不管男女老少,一个都不客气。
  人们看她这样,怒火更甚,他们骂着脏话,吼着扑上来,“小B崽子居然打人?”
  “不给她点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
  群体陷入癫狂时,不是锦上添花就是落井下石,这是古斯塔夫·勒庞说的。个人一旦融入群体,成为群体的一员,所作所为就不会再承担责任,这时每个人都会暴露出自己不受约束的一面。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
  池月头发被扯乱了。
  行李箱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疯了吗?”
  人群里有人大吼,他推掇着旁边的人,要往前面挤。
  池月并没有乱了分寸,她看到那个人是杜明宇。这个瘦黑的男人,手里拿了一根钢筋,看着痛哭丧嚎的池雁,挥舞着驱赶众人,用尽了全力嘶吼,那发狂的怒火和通红的眼……当然,还有那根拼命的钢筋,终于让一部分人冷静了下来。
  杜俏在人群里劝,“大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小五哥,你别乱来,小心别打到人。”
  “滚!都滚!”杜明宇歇斯底里。
  当年的难题,再一次摆在面前,他没有懦弱退开,而是选择了更勇敢的方式去保护他喜欢过的女孩儿。只可惜,命运不会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人群安静了下来。
  他的老婆万春兰披头散发地站在他面前,手捂着胳膊,看着他。
  她的胳膊是被杜明宇的钢筋打的,她刚才扑过去想拉住他。
  可是杜明宇就像看不到她,看不到……他的眼睛那一刻没有她。
  “春兰?”杜明宇终于回过神,手上的钢筋“当”一声落在地上,飞快地冲过来拉万春兰,看她胳膊上的伤。
  万春兰哇的哭起来,扑入他的怀里。
  “明宇,你是怎么啦?怎么啦,你是疯魔了不成?”
  人群陷入一种怪异的安静里,只有万春兰的哭啼和池雁的尖叫。
  杜明宇搂住万春兰,目光穿过人群看着池雁,作不了声。
  池月捋了捋头发,拍拍池雁的背,哄着她安静下来,这才转过头去,看着从愤怒到安静的人群。
  “乔东阳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交代。”
  “你?”有人小小质疑,“你……凭什么交代?”
  “呵!”池月冷笑,“刚才你们认为我能给交代,现在凭什么又认为我不能了?”
  她环视众人一圈,目光冷厉而尖锐,但不发一言,蹲身把行李箱捡起来,拖着池雁,大步走出人群。
  “唉!”
  “你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雁雁有病的啊,受不得刺激。”
  “是啊!太过分了。”
  “是谁先吼起来的?谁动的手?”
  “……”
  人群面面相觑,看着池月姐妹的背影,眼睛里满是同情。
  天使与恶魔,一线之隔。
  是他们。
  也是他们。
  ……
 
 
第313章 他回来了
  池月回家的时候,于凤正听到消息匆匆出来,三个人在大门口碰个照面,看到一身狼藉的两个闺女,于凤愣了愣,眼圈当即就红了,二话不说回头就在院子里拿了一根扁担。
  “哪个挨千万的欺负我女儿,我跟他们拼了!”
  “妈——”池月拖着她,“没事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欺负我们家没男人,当你妈是死的吗?”于凤嘴唇都气得啰嗦起来,不是装腔作势的那种吼叫。池月相信,她要是放手,于凤今天真能给她闹一出人命案来不可。
  “算了。”池月耷拉着眼皮,看于凤劲头不小,根本就说服不了,只得换个方式,“我和姐姐都没有吃饭呢。”
  于凤一怔,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
  “打哪儿回的,怎么没吃饭?”
  “申城。下飞机换汽车,一直赶路,没地儿吃。”
  于凤绷硬的胳膊渐渐软下,池月顺势从她手中拿下扁担,丢在院角,看她一眼。
  “好饿!”
  唉!于凤长长一叹,望着女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去屋里等着。”
  这些日子池月在煎熬,于凤也不好过。曾经让她荣耀加身的女婿突然惹上了人命官司,村里人的眼光慢慢就变了。现实赤丨裸丨裸地让人难堪,她不再是人人羡慕的国民岳母,而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谁见到她都酸几句。
  王雪芽在村里陪着她的时候还好,有人说说话。后来王父生日,王雪芽告辞离去,于凤整天一个人闷在家里,气不过,骂不了,又不想出门,都快要闷出病来了。
  今天借机发了一通火,发泄了怒意,她舒服了些,去了厨房。
  ……
  饭是早上剩下的,于凤炒了个菜就端了出来。
  日头正烈,风又大了些。看池月站在门口发愣,于凤瞪她一眼,让她帮忙拿碗筷。池月也没有出声,摆好桌,就去叫池雁。
  从村委会回来,池雁就没有说一个字。
  池月刚才硬把她塞到床上休息,又把天狗和天猫都抱到她的床边,播放了一些舒缓的音乐,试图安慰她受到惊吓的神经。
  可是,天狗和天猫说了很多话,池雁都没有反应,音乐似乎也没能入她的耳朵。
  池月出来时她是什么样子,再进屋去,她还是那个样子,倚在床头的姿势都没有变。
  这样子的她,看得池月有点害怕。
  “姐。吃饭了!”她叫得小声。
  池雁望过来,像是受到惊扰,目有惧意,摇头。
  “不想吃?”池月问。
  池雁点点头。
  “不饿吗?”
  池雁摇摇头。
  “饿,但是不想吃?”
  池雁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有肢体动作,就是不肯说话。
  池月突然想到池雁犯病的初期,那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不跟任何人说话,对陌生人和声音会表现出极大的惊恐与抗拒,但拒绝交流。
  池月心里一叹,“那我把饭给你端到房间里来,不让别人看到你,好不好?”
  听了这话,池雁紧张的面孔稍稍松开,朝她轻轻点头。
  池月是了解池雁的,知道她这个时候大概又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去了,为了不再受到伤害,她选择了逃避。好在,池雁不讲话,饭还是吃的。
  “好吃吗?”
  “……”
  “姐,你吃完,和天猫玩呀,它都想姐姐了。”
  池雁不抬头,沉默,没有反应。
  唉!
  池月看着她吃完,收拾了碗快,这才回到客厅。
  她正吃着,杜俏就来了。
  池月皱起眉头,对这个不速之客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欢迎。
  “杜俏,如果你是来找我打听什么的,我劝你免开尊口。不然,别怪我不念同学旧情。”
  她开门见山,杜俏尴尬无比。
  “我不是为了打听事情来的。”杜俏把声音放低,往池雁那屋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我小五哥拜托我过来看看池雁。他不方便,你知道的……”
  不提池雁还好,一提池雁,池月的眉头皱得更狠了。
  “如果他认为今天的事情,可以抵消他的愧疚,那么他成功了。池雁不会知道,也不会在意他当初的选择!”
  “咳!池月,我小五哥,他是真的关心池雁……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他都跟人动上拳头了,我来的时候,我嫂子还在哭呢。”
  池月听着,吃着,不抬头,不动声色。
  杜俏:“……”
  她认识池月的时候,是池月的小学和初中阶段,那时候的池月没有现在这么尖锐,对人不留情面,不巧,杜俏现在面对的是今天的池月。
  对于不识相的人,现在的池月不会给好脸色,也不会再给别人攻击自己的机会。
  “池月,我也是好心……”杜俏一声叹气。
  “用不着。”池月突然抬头看了杜俏一眼,露出一抹冷笑,“帮我回去警告那些人,招惹我可以,不要再招惹到池雁,否则后悔的一定是他们!”
  “他,他们?”杜俏结巴了,“池月,你在说什么?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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