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先生的黑月光——姒锦
时间:2019-08-14 09:12:41

  “嗯,我坐最近。”侯助理眼睛一热,朝她摆摆手,低下了头。
  一个大老爷们儿,差点没包住泪。
  池雁跟着女检察官走了。
  为了保障证人证言的真实性,不让证人受到影响,因此,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证人是不可以旁听案件审理过程的。
  而且,证人之间,必须隔离质证。
  池月内心不安,不停瞄向池雁离开的地方。
  乔东阳轻抚一下她的肩膀,“你也进去吧。”
  池月握了握他的手,“嗯,我去了。放心,我们会赢的。”
  今天池月也要做为证人之一出庭作证。
  当年池雁被侮辱,她是唯一的目击者。不过开庭前律师分析认为,由于池月是乔东阳的女朋友,而乔东阳是与案件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法庭对池月的证词是否采信,不一定。
  审判庭的气氛,比外面更加逼仄。
  开庭时间还没有到,门口庭上都有法警执勤,旁听席上坐了一群早到的乔家人。
  乔正崇,乔瑞贤,乔正江,乔显庭,还有乔家的两个姑娘乔雪,乔昕……除了乔奶奶和乔正元,其他人都在。
  他们坐在旁边席的第二排左边位置,乔正崇一个人坐在中间。侯助理望一眼,默默带着于凤坐到右边。
  乔东阳没有走过去,径直跟着他坐了过来。
  “东子哥,你怎么来得这样迟?”乔昕是乔家三叔乔正江的小女儿,今年刚满十八岁,天真烂漫,像很多小姑娘那样,对这个英俊有才的东子哥哥充满了崇拜,语气也听不出敌意。
  可是,他话没说完,乔瑞贤就笑了起来。
  “你东子哥住郊外的,进城太远,当然迟了。”
  乔昕不高兴地瞪他一眼,不理会,继续问乔东阳,“东子哥,住郊区好玩么?我周末去你那里玩,好不好?”
  乔东阳还没说话,乔瑞贤的奚落声又传了过来,“乔昕,你是不是傻。那里是农村,蛇鼠虫蚁一窝窝的往外爬,你去了吃得消?”
  乔昕被蛇鼠虫蚁吓住,小脸儿一白。但是她对这个吊儿郎当的二哥,一点都不喜欢,“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好心当成驴肝肺。爱去不去,谁爱管你?”乔瑞安瞥一眼乔东阳冷峻的脸,冷笑,“只怕你东子哥穷得揭不开锅了,不敢招待你呢。”
  “乔瑞贤,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乔昕!”乔正江呵止了女儿,瞪她一眼,“怎么和二哥讲话的?”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乔瑞贤,眉心揪在一起,沉声道:“自家兄弟,瑞贤你说话还是注意一点。”
  “嗳三叔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怎么没注意,我这不是关心乔昕吗?”
  “谁要你关心?”乔昕接嘴。
  乔正江被吵得眉心紧皱,正要训女儿,法警走过来了,“家属请安静。马上就要开庭了。”
  乔昕低头,朝乔瑞贤做了个鬼脸,乔瑞安冷哼一声,闭了嘴。
  乔正江松口气,朝乔东阳露出一个微笑,点点头,算是招呼,乔东阳嘴唇扯了扯,表情淡然,从头到尾就像一个看大戏的局外人。
  ……
  庭审开始。
  审判长,陪审员、书记员,公诉人,辩护人,陆续入庭就座,旁听席上的相关人员也都到了。
  法庭庄重,一派肃穆,鸦雀无声。
  书记员起立,面对审判长。
  “报告审判长,公诉人,辩护人已到庭,被告人乔瑞安已提到正在羁押室候审,有关诉讼参与人已在庭外等候,各项庭前准备工作已就绪,可以开庭!”
  审判长重重敲击法槌。
  “申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传被告人乔瑞安到庭!”
  一片安静。
  乔瑞安被两位法警带入被告席,警械未退,手铐闪着冰冷的金属光芒,可是他似乎不以为然,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的亲人,目光没停留多久又滑开,懒洋洋地坐下。
  事过多年,这是乔东阳再一次见到乔瑞安本人。
  他是乔家长孙,比乔东阳大了将近一轮,和他的亲兄弟乔瑞贤长得不太像,个子偏矮一点,但乔家基因强大,乔瑞安人不难看,甚至在那只眼睛没瞎以前,是那种生得好看的男人。
  只是,他和乔瑞贤傻不着调的个性,截然不同,一看就是那种老成持重的稳当人,当年他也是靠这个扮相获得了乔奶奶的喜欢。但是仔细看他,会发现他眼睛里总有一丝似有似无的凉意,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陌不关心。
  坐下来,他不看旁听席上的亲人,而是看着天花板。
  乔东阳当时年纪小,冲动,脑子里不装事儿,现在看乔瑞安,突然觉得权少腾的话是对的。这个大哥就是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冷血、残暴,骨子里就是狠戾的人,天生的罪犯。
  想到奶奶对他的偏疼偏宠,乔东阳笑了笑。
  乔瑞安似乎有什么感觉,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空气里流动着莫名的敌意。
  审判长例行询问乔瑞安,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等个人信息,以及对审判人员是非需要回避的问题进行核实。
  稍后,进入庭审环节。
  往事被一桩桩剥离出来。
  旁听席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董珊第一个出庭作证。
  她化了淡妆,穿了一件雅致的改良款旗袍,外面套了一件米色风衣,在这个寂静无声法庭里,一出场,就夺走无数人的目光。
  半老徐娘,还美得这样令人惊艳,可想而知,当年的她是怎样的美貌,乔瑞安又为何而动心……
  人的第一印象会决定主观判断。
  董珊今天打扮的极有说服力。
  这样的她,凭什么不能让乔瑞安生出邪念?
  董珊的美,衬托着乔瑞安的猥琐。这让坐在旁听席上的乔云崇,如坐针毡,有点睁不开眼——
  熏得他眼疼。
  为什么他当初会怀疑董珊是和乔瑞安有奸情呢?
  不对,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一直笃定董珊是爱他的,他真正怀疑的是自己。
  董珊还那么漂亮,而他将渐渐老去。当年乔瑞安年轻体壮,在那一刹那滑过脑子的邪念里,让他控制不住妒火的是一种强烈的嫉妒,或者说,是一种对自己即将年老失去对生命掌握的无能宣泄。
  乔正崇一眨不眨的望着董珊。
  可她,一眼都没有看他,目光连短暂的停留都没有。
  “证人,是否知晓自己的权利义务,是否知道做作伪证的法律后果?”
  “知道。”董珊安安静静地看着审判长。
  公诉人,辩护人,反复询问当年的事情,这是在警方询问的时候,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题,董珊闭了闭眼,徐徐说起,脸色淡淡,声音淡淡,然后在残酷的回忆里,笑了。
  “审判长,我的话说完了。”
  乔正崇看着她的笑,攥紧了手。
  辩护人:“你和乔东阳是什么关系?”
  董珊沉默一下,“继母子。”
  乔正崇突然咬住下唇,乔东阳低头,掌心按住额头。没有人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继母子”三个字在这个时刻,显得格外沉重。
  她为了乔东阳做了生育结扎,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乔正崇却为了利益,去和别的女人,有了一个未出生的小孩。
  命运的讽刺,全在董珊的微笑上。
  辩护人:“审判长,基于证人和利害关系人的母子关系,我认为证人的证词不足以采信。”
  乔瑞安的辩护律师是一个拥有多年刑事案件经验的老律师,言词犀利,他提请审判长注意,董珊完全会因为利害关系做假证。一旦乔瑞安有罪,乔东阳就是既得利益者,那么,董珊一样是既得利益者。
  “马上就没有关系了。”
  董珊突然开口,淡淡的声音,说:“我和乔正崇已经分居大半年,夫妻关系早已破裂。我正准备向法院起诉离婚。而我和乔东阳……”
  她停顿一下,“我们关系一直不好。乔东阳这个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在他心里从来没有尊重过我这个继母,我们也没有相处过超过一周,并无感情基础,说仇人谈不上,但绝对不是亲人,他恨我,我也不喜欢他。所以,我认为辩护律师的话,相当可笑。”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我不是帮他,我只是想让当年伤害我的人被绳之以法,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
  乔东阳缓缓抬头。
  董珊还是没有看他,也不看乔正崇。
  父子两个都坐在旁听席上,脸颊被打得啪啪作响。
  就在刚刚那一瞬,乔正崇内心有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站起来告诉法官,他们感情没有破裂,他们不会离婚……可是董珊淡漠的脸,把他的情绪狠狠的压了下去。
  他闭眼,无声。
  直到她离开证人席。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渐渐离他远去。
  抓不住,也无从判断。
  ……
 
 
第342章 庭审
  池月等候的地方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静得近乎诡异。
  她知道庭审已经开始,但看不到其他人,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个阶段,更不知道开庭时那些人都会说些什么。
  房间光线暗,
  她目光有些空洞的盯住那盏灯。
  “池月!”有人唤她。
  池月站起来,明白到自己出庭了。
  提一口气,她坦然地走出去,在法警的指引下,进入庭审现场。
  “吁!?”
  有轻轻的叹息,没有人说话。
  大家都注视着她,池月从容地走上证人席。
  从外面进来时,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那时光线昏暗,但进入审判庭里却是灯光大炽,池月用了好几秒才适应光线的变化,然后看向被告席。
  乔瑞安就坐在那里,脊背后仰,给人一种浑不在意的慵懒感。
  他在用这种姿态,努力证明自己是个无辜的人。
  池月盯着他看。
  不知是受什么影响,始终觉得这个人很模糊,用了好久,他的五官才慢慢在眼前变得清晰。
  那么清晰的恨……
  唾沫的分泌几乎是生理性的,从看清乔瑞安的那一秒,池月内心的憎恨和厌恶就到达了峰值,以至于影响到她的呼吸、胃酸分泌和情绪控制。
  “嗡!”
  耳朵嗡声作响,不受控制。
  也是站在证人席的那一刻,池月才发现自己努力了六年多,仍然没有办法把那件事情从人生里彻底切割出去,健康的记忆受到腐蚀的那一段,无论如何都洗刷不净。
  是他。
  就是他。
  她可以肯定是他。
  乔瑞安,就是那个恶之源。
  她六年多的噩梦就坐在那里,懒洋洋的看着她。
  池月甚至从乔瑞安的眼睛里面,解读出了有恃无恐。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
  权少腾坚持让池雁出庭,就是想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让乔瑞安永不能翻身。
  没有证据的董珊、死去的朱青、有精神障碍的池雁,还有另外两个不愿出庭以及那些不愿承认的女孩儿,难道这就是乔瑞安的有恃无恐吗?
  凶手就在面前,池月肌肉紧绷着,冷冷凝视着他,在这样长久的对视里,她击垮了和乔瑞安的故意淡定,完成了审判长对她身份的核实以及事前告之和询问。
  在这个过程中,乔瑞安一直看着她。
  冷冰冰的眼神里,慢慢浮出不自觉地奚落,嘲笑。
  就好像在告诉她,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进入质证环节,公诉人提交了证据,这个环节主要是乔瑞安对池雁的犯罪行为构成,同时,对证人提供的证词进行核实质证。
  辩护律师不无意外地质疑了池月的身份,并将池月与案件事实的关系,以及她与被告人、被害人的关系进行了详细地的罗列,以期降低审判人员对她证词的采信。
  控辩双方唇枪舌剑,对池月是否具有证人资格展开了辩论。
  最后,审判长一句话给出结果。
  “不管与案件是否有利害关系,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可以出庭作证!控方可以继续。”
  辩护律师坐下,但一直不死心,死死盯住池月,等控方说完,马上举手。
  “审判长,我有个问题,想询问证人。”
  审判长同意。
  辩护律师起身,望着池月,“在你的证词里,你说亲眼看到我的当事人乔瑞安侵犯了你的姐姐池雁,是不是?”
  池月:“是。”
  辩护律师:“你在现场?”
  池月:“是。”
  辩护律师点点头,“这里有一张我的当事人六年前的照片,请你从里面找出来,哪一张最接近当年的他?”
  他把十张照片同时推到池月的面前。
  法庭同步了照片的内容。
  照片上的人都是乔瑞安,但是发型、衣着、神态、气质都不一样,不清楚是电脑合成的还是乔瑞安本人不同时期的照片。
  池月眯起眼,扫视一眼这些照片,冷笑着看向辩护律师。
  “我挑不出来。”
  辩护律师拔高声音,“你对六年前的乔瑞安根本就没有认知概念,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他是侵犯你姐姐的凶手?”
  池月不看他,淡声反驳:“我打印十张你家猫咪的同款照片出来,让你挑出你家猫在你床单上拉屎的那一天是什么表情,你行不行?”
  说完,她看向审判长,“审判长,辩护律师特地使用十张照片混淆视听,是极不科学的。照片上的人,都是乔瑞安本人,要问我哪一个是六年前的他,这十分可笑。不说六年了,如果辩护律师能说出十个月前他做某件事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理的什么发型,当天心情如何,表情怎样,体重是多少,我就认可他的询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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