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这谈话怎么有点不对?
她笑道:“我现在开了一个古书画工作室。”
刘师傅一愣。
开了一个工作室,那还找他们博物馆做什么?
而且大学刚毕业,就开个古书画工作室?
刘师傅的感觉更不好了。
他语气更加冷淡,近乎不耐道:“那云小姐今天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阿锦:……
她语气也冷淡下来,道:“我以为是贵馆约我,想看看我的作品,有意聘请我做贵馆古书画修复顾问的。难道刘师傅过来,不是要看我的作品的吗?”
刘师傅皱眉。
这是什么语气?
聘请她做博物馆的古书画修复顾问?
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开了个工作室,想仗着背景,拿一个他们博物馆修复顾问的名做生意!
他用着最后一丝耐心问道:“那不知道云小姐的工作室主要业务是什么?现在可聘请了一些专家替云小姐工作吗?”
阿锦也忍耐着他的无礼道:“暂时是想接一些古书画修复的工作,希望将来可以拓展到古书画的收购和拍卖上。”
刘师傅终于沉了脸。
他道:“云小姐,做古文物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每一幅古书画都是人类历史文明留下的宝藏,我们应怀敬畏之心。云小姐有这个兴趣爱好是好事,但有兴趣爱好可以拜个师傅,慢慢在这个行业浸染,不要好高骛远,一开始就想着开什么工作室,更不要想走捷径想拿博物馆的顾问头衔行坑骗之事。”
阿锦:……
她可以看在对方是前辈的份上,因为对方不了解自己而忍耐对方的冷淡和轻慢。
但绝不能容忍莫名其妙就被人扣上“想拿博物馆的顾问头衔行坑骗之事”这样的罪名。
她站起了身,冷冷道:“今天是贵馆约我,不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我的实力开不开得起一间工作室,刘师傅没见过我的作品还请不要妄加评判,刘师傅知道对每一幅古书画都应怀敬畏之心,也当对每一个人都先怀尊重之心。”
“或许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刘师傅并不知道具体事情,我看我还是再和郭主任约时间商谈比较好。”
刘师傅气得脸黑。
这是什么教养?
想入古文物圈,尊重前辈是最基本的礼节!
真是被娇生惯养的养废了!我看还是仗着一副好皮囊继续做个金丝雀吧!
刘师傅也站起了身,冷声道:“那云小姐就再约郭主任吧。”
双方不欢而散。
阿锦去洗手间。
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一个声音陌生,另一个是先前接待她的那个女文员。
陌生的声音道:“文秀,先前来的那个小姑娘可真是漂亮,又是哪里来的关系户啊?是想进我们博物馆吗?不过我看刘师傅是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不会是把刘师傅给得罪了吧?”
女文员道:“听说是郭主任介绍过来让刘师傅看看的,应该是有些关系。不过郭主任特意避了出去,又找了脾气出了名的臭和傲气的刘师傅应酬她,摆明了就是不想收。也是,就算是有些关系,咱们这博物馆,有后台的可不在少数,谁还不是正正经经大学毕业,认认真真考进来的啊,想直接空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些。”
云锦开了厕所门出来,对着那两个正讨论着她,看到她突然出现颇有点目瞪口呆的两人笑了笑,道:“我对进你们博物馆没兴趣。”
说完很自然的上前洗了手,转身离开了。
她出了洗手间的门,就听到里面隐约有声音道:“这,这什么脾气啊?”
“难怪把刘师傅气得脸都黑了。”
“现在的小姑娘漂亮点的,都被人给惯坏了,以为到哪都得人宠着呢,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真是,什么毛病?”
“可不是,你不知道,先前她过来的时候我还看到个男的跟在她后面,那态度,简直就差把她供起来了,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这脾气,出了社会,谁惯着她啊?”
陌生的声音“噗嗤”一笑,道,“你还真别说,长得那么漂亮,大把男的惯着呢……”
“……”
这可是森森的恶意。
阿锦虽然是神态从容淡定地离开了博物馆,但却也改变不了内心受到了一些打击的事实。
这跟在云心恵许仪芝那群“名媛”圈受到非议和谣言攻击不同。
她对那个圈子根本就没什么兴趣。
不在乎便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古文物和书画圈不同。
她前世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长大,对这个圈子有很深的归属感。
曾经那里有很多她尊敬的长辈。
今天的遭遇,才真正让她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陌生。
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她原来的那个世界了。
因着这一认知,她的心更清冷了下来。
但因着这清冷,倒也冲淡了她去见裴正的忐忑心情。
***
只是阿锦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不久,临时被电话绊住的贺老就过来了会议室,但彼时会议室已经人去房空。
他问前台,才知道人都已经走了。
他回到科室打电话给刘师傅,听刘师傅狠狠地把阿锦给贬损了一通,皱了眉挂了电话。
那天馆长给他打了电话之后,因为馆长对那小姑娘的国画功底和灵气大有赞赏之意,他便难得的上了一下小姑娘的微博,看了看她的作品和视频,的确是很有灵气的。
还有她制作颜料的手法,一看就是熟手。
动作娴熟,不急不躁,细致耐心,年纪轻轻的,就这一点已经十分难得。
只是只看照片和视频终归还是隔了些什么,不能完全作准,他今天是打算好好见一见那小姑娘的。
却不想临时被一个重要的电话给绊住了。
这事真是,他摇了摇头,也就没再深究了。
既然是馆长推荐的,他想总还会有后续的。
***
阿锦和裴正就约在了离自己公寓蓝山豪庭不远处的一家私人会所的咖啡厅。
到了会所外面,她就对司机道:“阿全,放我在这里就行了。我约了朋友在这里,你先去随便逛逛吧,等我需要回陆宅的时候会给你电话的。”
被唤作“阿全”的司机兼保镖有些犹豫,但阿锦的眼神坚持,他又得了陆延的吩咐,不敢不听她的,但他也知道自己boss的真正意思,是不敢扔了她自己放假的,最后只能取了个折中,应下了阿锦的话,但实际却是将车停在了外面也没走。
阿锦也没管他到底有没有走,就谢过了他直接进了会所。
咖啡厅设在会所二楼,阿锦被侍应指引着去到裴正预定的位置时裴正已经到了。
阿锦远远就看到了裴正。
和“云锦”记忆中的长相一样,不过就侧影来看,比记忆中还要疏冷一些。
她看到他的样子,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略微有一些失望。
昨晚听到他和自己大哥一模一样的声音和相似的语气,说完全没有一点幻想是不可能的。
反正这世界已经很玄幻,再玄幻一点也没什么不可能不是?
但他的确不是苏城。
她大哥是个有些桀骜不驯,身上还带了些内敛的野性的工作狂,但这位一看就是个矜贵清冷的贵公子。
虽然性格不同,但他和周言川还有陆延身上都有一些共同的特质,就是不管外在性格如何,静下来的时候其实身上都有些清冷的疏离感,是自幼养尊处优养出来的,骨子里的傲慢。
裴正已经转过头来看她。
他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看得阿锦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端倪。
看出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云锦”。
她挤了一个笑容,唤道:“裴大哥。”
裴正听到她的唤声好像这才反应过来。
他掀了掀嘴唇,道:“坐吧。”
阿锦坐下,刚放下自己的手袋,就听到对面的他突然唤道:“锦宝。”
阿锦就是一激灵……这个声音,这个称呼,真是有些让人受不了。
她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瞬间起的鸡皮疙瘩,抬起头来,龇了龇牙,道:“阿锦,就叫我阿锦吧。小时候的称呼,还是改了比较好。”
裴正看见她这个表情又是一愣。
他晃过神来,道:“要喝点什么?”
“黑……牛奶吧。”
阿锦差点张口而出“黑糖珍珠鲜奶”,她喜欢“黑糖珍珠鲜奶”,但“云锦”喜欢的却是纯牛奶。
裴正听出她的转口,他的手顿了顿,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了侍应,就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慢道:“阿锦,跟我说说你最近怎么样吧。我听说云心恵蓄意开车撞你,这件事情我不打算就这样揭过,你同意的话,我会搜集证据,即使不起诉她,也要让她和云家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完又道,“我知道你顾忌着你奶奶的临终遗言,但有一就有再,你手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以后很可能会更变本加厉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欺负你。”
一模一样的口气,一模一样的声音。
阿锦真是有些受不住这位裴先生顶着和苏城一样的语气说着差多不会是苏城说出来的话。
如果她不是对着他这张脸的话,真的很容易就产生错觉。
她叹了口气。
如果这就是裴正对着“云锦”说话的语气和态度。
那么她就只能说,是的,“裴正”对“云锦”的的确确没有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情。
就跟苏城对她的一样。
第30章
她吸了口气,摇了摇头,笑道:“谢谢你,裴大哥。不过不用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说完她就将自己和云伯淮的协议说了。
且不说裴正现在顶着她大哥的声音,让她几乎本能的对他有一种信任。
而且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好瞒的。
她又道,“我还立了遗嘱,我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云伯淮从我这里是拿不到任何东西,还会失去我那百分之十股份的股东授权。所以为了云氏的控股权,他不敢再随意出手的。”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今天她和律师敲定了协议的补充条款之后,让他发了一份给云伯淮,算是对他的一个警告。
也不知道云伯淮收到之后面色会有多精彩。
她摇了摇头,笑道,“现在,云伯淮和云心恵大概只是一门心思地就想让我离开南城了。”
***
裴正定定看着她。
他是半个多月前变成“裴正”的。
自从他变成“裴正”,他也拥有了他所有的记忆。
他自然记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因为她和他妹妹苏锦长得一模一样。
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她性格敏感尖锐,但骨子里却又缺爱缺的厉害,别人只要对她好一点点,她就能付出百倍千倍的真心,为了所爱的人能够倾尽所有,哪怕明知她爱的人对她的爱其实另有目的,也像飞蛾扑火一样,完全不懂得保护自己。
不,她不是不懂,而是根本不在乎。
但苏锦不同。
苏锦……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她对人的感情,怕是跟画都差不多,不,还不如画呢。
笑起来很乖很暖,实际心就跟深井冰似的,是真的深井冰,不是谐音。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心,或者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但不管这女孩和苏锦性格相差多少,他明知道她不是苏锦,但只要她跟苏锦长得一样,他就做不到对她不闻不问。
他从“裴正”的身体醒过来后就让人查她在南城的情况。
然后得知她曾出了车祸。
他几乎是立即就买了机票飞到了南城,又发了短信给她,但她没回复他。
接着京市那边却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已经知道她在南城无事,便选择冷静一段时间,又先回去了京市处理公司的事情再说。
但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所以又飞了过来。
只是他从一开始打听云锦在南城的消息,听说她从云家搬了出去就已经觉得有些怪异,而现在再听她轻轻松松地说着如何跟云伯淮决裂之时,这怪异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并不像是记忆中“云锦”的行事风格。
事实上,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从她一开始进入咖啡厅,再到她坐下跟自己说话,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细微之处,根本就不像记忆中那个“云锦”,分明就是和苏锦一模一样。
他对苏锦太熟悉,太了解。
眼前这个,根本就是苏锦。
他心中各种念头闪过,不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喝了一口水,才看着她慢慢道:“你奶奶希望你留在云家。”
记忆中,“云锦”是云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对云老太太感情很深。
而在云老太太有意灌输下,虽然“云锦”心底还是不喜欢云伯淮和那一家子,但却对云家有一种执拗的责任感。
从云家搬出去,和云伯淮的这个协议,都不像是她会作出的行为。
阿锦差点就脱口而出“那不过是她想让我给云家卖命”,但好险还是吞了回去。
她觉得,她耿直的品性总是要不时的冒出来啊!
但若是这样直来直往,怕是过不了多久,对面这位就会发现自己和“云锦”的不同了!
她甚至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垂下了眼睛,道:“我尝试过,但我发现他们对我手中的云氏股份和首饰珠宝的兴趣更大过我这条命,我已经死过一次,所以,我也不欠云家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