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府医诊出的身孕,最起码得有一个半月往上了,柳庶妃一个女子,或许年纪小,不太了解这里头的门道,但是,她身边那么多伺候人,什么奶娘、嬷嬷、姑姑、丫鬟的……难道都没察觉??
骗谁呢?
月事来不来,居然都察觉不了吗?
“王,王爷,这跟娘娘没关系啊……”小厮被拽到半悬空,脚都离了地,眼睛子充血,已经吐舌头了,却还艰难的给自家主子诉冤,“得了消息,娘娘就想给您送信儿了,是,是王妃派人拦了,把她,她给打死……”
“夸赞石兰,老子日你娘!”黄升血管都快爆炸了,把小厮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大步往外走。
一旁,顾灵均紧紧皱着眉头,三步并做两步的追了出来。
——
天神王府,正院。
夸赞石兰正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用一盆清水洗刷着沾血的鞭子。
那是一根特别漂亮的蛇皮鞭子,足足有两米长,握柄是用小牛皮裹的,坚韧而不磨手,鞭身则是灰白色,日光下一照,蛇皮纹错落有致,透着神秘而隐晦的光泽……
这鞭子,是夸赞石兰十岁生日时,她阿爷送的,一惯是她的最爱。
细细洗刷着握柄里沾染下的血渍——那是被活活抽死的柳庶妃留下的,夸赞石兰垂头瞧了眼被污了的清水,微微皱起眉头。
“来人,换一盆。”她不耐烦的吩咐。
“是。”下人应声,恭敬的上前把水盆端走。
夸赞石兰就半卧着,眯眼挥舞着鞭子,仿佛戏耍玩乐般,偶尔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正所谓:十八无丑女,水灵灵的小姑娘,花朵似的年纪,就算相貌略显普通些,没那么花容月貌,依旧青春无敌,她的笑声响彻寂静的院子,仿佛连天空都蓝了不少。
只是,但凡想起她是因何而发笑的……就不由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不过,院内下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做风,明明刚刚结果了个花样年华的孕妇,算是一尸两命了,可如今,她们就似没事人一般,不管哪个……就连那末等的粗使洒扫丫鬟的脸色神态,都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就那么平平常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代表柳庶妃性命的——就是那一盆沾染着血污的清水而已。
哦,对了,还有那依然未曾洗净的蛇皮鞭子。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雄鹰展翅而过,撒下一片阴影。院子里,树荫下,夸赞石兰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突然,院门口发出一声巨响。
‘咣’!!!
大门被从外踢开。
院内众人心里一惊,连忙转头去看,就见门口处,黄升大步流星,几乎是夹杂着‘雷霆’之势冲进来,脸色难看的啊,真心跟夜叉一样。
直直冲着夸赞石兰而来,他的表情像是要杀人一般!
根本不用人提醒,院里下人们瞬间就想到了柳庶妃,几乎是下意识的停顿片刻,没敢上前拦着点黄升,而……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窜到了夸赞石兰面前。
“你这个泼货!”一路回府,愤火怨气越升越高,黄升先往柳庶妃那儿,瞧了她的尸身,又得了府医的诊断,确认她确实怀了孕,足有近两个月……
刚刚得知自己有生育能力,并且还有‘成果’,随后,转瞬就让熄灭,连爱宠都被活活打死了,瞧着柳庶妃的尸身和……她平平的肚子,黄升真是炸了窝儿,谁拦都没用,他跟匹疯马似的,横冲直撞进正院,一眼瞧见夸赞石兰那副悠闲模样,就连正院里气氛都那么‘安详’,仿佛根本没人把他没出生的儿子放在心里……
“夸赞石兰,你怎么敢害我儿子!真是,是敢大包天,不堪为妇。”站在小嫡妻面前,黄升张牙舞爪,恨的眼睛都快滴血了,那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当真还挺吓人的。
反观夸赞石兰,十八岁的姑娘家,瘦瘦小小站黄升跟前,就像美女跟野兽似的,偏偏,好像一点都不怕黄升,她到是掐腰斜眼就那么瞧着,嘴里冷声,“王爷,你这到话说的真是有意思了,我是正妃,处置个把妾室,这有什么不对的?往常你都没管过,怎么这会儿要打要杀的,还跟我瞪眼睛?”
做为代表天神军和土人‘友谊’的象征,自嫁进王府,石兰的待遇从来都是最好的,不管怎么抽打虐.待府里女眷,黄升都没跟她真正翻过脸,除了最开始在楚芃那里受了点挫折外,余者事事顺心……其气焰,自然是越来越嚣张,行事,同样越来越放肆。
“那能一样吗?你平时打打骂骂的就算了,不过小事,这回是出了人命,柳庶妃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黄升喘着粗气,心疼的表情都扭曲了,“你是大妇,她生出来的同样是你的儿女,怎么就容不下?”
“就算你看不顺眼,好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啊!!”握着拳头,他面目狰狞仿佛要暴起杀人一般。
院子里,下人们鸦雀无声,谁都不敢上前,着实是黄升这模样,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话说,王爷不是很疼爱她们家王妃吗?王妃说什么是什么,怎么‘打砸抢’都不管……且,往日死在她们王妃手里的妾室通房,不是没有啊?为何柳庶妃就不一样?难道就因为她怀了孩子?
区区庶妃生的,跟奴隶之子有什么区别?她们王妃身康体健,肯定能很快怀上继承人的,王爷做甚着急?
从盘洼族被带出来,从来都遵守土人规矩的下人们,彻底迷茫了。
从来没见过黄升这一面,他们顾及着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夸赞石兰真是不惯黄升的脾气,哪怕被丈夫亲口指责了那些,对女子来说,几乎能被休的罪过……她都脸不变色,心不跳,理直气壮的瞪着眼睛,冷笑道:“王爷,有些事情,我虽没明说,但是相信你心里也明白……”
“我嫁进王府来,代表的是咱们两家联合,我阿爷阿爹冒着被大秦朝打成反贼的危险,带着全族跟你同进同退,他们要的,可不是你把我往嫡妻位置上一摆,然后跟别人生孩子去?”
“你院里有多少女人,这个根本就不重要,她们让我高兴了,我就好吃好穿的给她们,惹我不痛快了,我就打杀撒气……你要觉得我杀的太多,你不够用了,就在往回抬,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在我没生出孩子之前,你院里那些,谁敢怀孕,我就杀谁!”
“我阿爷阿爹付出了那么多,我都嫁给你了,你的继承人,就必须是我的孩子,否则,你们晋人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她拧了拧眉,思索半刻,把手一拍,“哦,对了,给他人做嫁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到底年纪还小,往日被娇惯的太狠,夸赞阿布私下对她吩咐的事儿,夸赞石兰是一点没隐瞒,一通儿全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了,把个黄升怄的,眼睛都直了。
“你,你……”指着夸赞石兰,他气的浑身直颤,舌头都要打结了。
“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单手掐腰,夸赞石兰挥着鞭子,真真一丝愧疚都没有,“王爷选择贬了那姓楚的,迎我进门,就是默认下,天神军未来的继承人是出自我的肚皮,这是你和我阿爷的默契,怎么?我这正妃,你娶都娶了,难道还想反悔吗?”
“王爷,我听说,大秦皇帝发了圣旨,让你和我阿爷一块进京呢。这个时候,不正是该加深咱们两家的联盟关系……怎么亲相都不够的?你怎么反到对我要打要杀?”
“我这主母还没生孩子,甚至都没发话呢,姓柳的敢怀,当然要付出代价,这不是正常的事吗?”夸赞石兰一脸义正言辞,还甩手把鞭子挥到半空,径自打了个响脆的鞭花儿,那模样,仿佛是威胁。
把个黄升给堵的啊,真是哑口无言。
本认为天下女人都像楚芃般,不管多刁蛮娇横,他捧着哄着,做出副憨厚深情的模样,就总能慢慢拢到身边,充做他的助力,哪成想到,天下还有夸赞石兰这样的女人,他都这么放肆的宠着了,后院里任她肆意,这女人竟然一点都不感动?
还这么油盐不进的!简直要命啊!
夸赞石兰要是铁心向着娘家,视他做无物,那他和土人这姻联的,还真就有点亏了……唉,实不该见石兰刁横,就觉得她好哄好骗,早该换个人选的!
这女人在娘家太受宠了,爹疼娘爱,什么都不缺,跟楚芃被捆着进花轿的根本就不一样,他做的那些事情,或者楚芃会被感动,从此死心塌地跟他,然而石兰……
或许只当做平常,甚至都没感觉到吧?
悔的肠子都青了,黄升那脸色,真真难看到了极点。
偏偏,夸赞石兰就仿佛看不见般,依然冷笑着,丝毫没顾及他半分,就那么站在他面前,挥着鞭子掐着腰儿,气焰高涨的——足足得有三米五,把个黄升压的啊,都快看不见了。
“哼!!”翻着眼皮儿哼一了声,她不依不饶,一把拉住黄升的袖子,“王爷,快别恼了,区区个庶崽子罢了,没了就没了,能算得什么?只有我给你生的,才是正经的好孩子,旁的那些,根本就不配。”
“别急,我的身体从来康健,肯定能给你生下最好的继承人。”拍着胸脯,她这般保证着,随后,就生生把黄升往屋里拽。
而黄升的反应——则是脸色阴沉如水,整个人都透着那么股子,仿佛随时都会暴发的怒火。然而,不知想到什么,他偏偏还硬生生压下来了,一言不发的随着石兰进了屋门。
那模样,真真有些吓人。
但是,石兰好像根本没察觉,一脸的洋洋得意,那表情,跟得着什么‘战利品’似的,笑的那般开怀。
两人迈过门槛,屋门瞬间关闭,随后,就无声无息了。院子里,本来多少有些害怕的下人们面面相觑,根本摸不着头绪。那想的简单些的,只觉自家王妃果然厉害,连王爷都奈她不得……但,随着石兰从盘洼族嫁过来的那些,就不由深深皱起眉头。
两家势力联姻,老族长的打算——就像王妃说的那般,没那么光明正大,确实有让王妃生个娃儿,转弯谋取并、灵两州的意思,道理是没错的,谁都心知肚明,但是……
哪能这么直白说出来啊?
老族长明明叮嘱过王妃,言语行事要谨慎些……怎么就不听呢?
王妃那话说的,句句往王爷脸上怼,里外里的皮全扒下来了,人家能愿意?明面儿没言语什么,王爷那心里啊,指不定怎么想呢?一个闹不好,彻底离心都是正常的……唉,王妃啊,着实是被宠的太过了,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什么庶妃孩子,杀就杀了,本不碍什么,但是,王爷找上门的时候,给句软话不行吗?非得硬顶着,非得占上风,这回好了,真真是……
深深叹了口气,土人陪嫁们彼此对望一眼,均都下了决定,要往族里传趟儿信,让老族长小心些了。
黄升这人忍性十足,半点不能相信。
——
天神王府里,正院闹成那样,王爷怒气冲冲找新王妃‘算帐’了,满府的女眷,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伸长了脖子,细打听着呢。
不拘是侧妃、庶妃,就连通房们都翘首以盼,满天拜菩萨,求王爷能瞧出新王妃的真面目,赶紧将她休了,就是不休,好歹压下她的气焰,让满府女眷能喘口气儿。
争宠不争宠,能不能‘上位’暂且放到一旁,王爷能不能先让她们不挨打啊?
这三天两头,晨昏定省,有事没事就被抽几鞭子,来的那么突兀,并且抓不着规律……都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女孩儿,哪怕庶出吧,都没谁碰过她们一个指头,新王妃这风格,她们真心承受不住啊!!
早知道新王妃是这么个脾性,她们还当妾那会儿,就不会日日夜夜诅咒楚芃暴毙了……那人虽然没甚背景——大晋亡了——明明不及她们还占着位置惹眼,但好歹没有靠山,就对她们很客气,根本不摆正室王妃的架子,就连请安问礼,都是十日一次,亦从来不管她们争宠不争宠儿,就老老实实窝在正院,一点都不冒头。
主母基本没存在感,哪怕她们是妾呢,过的都比如今的侧妃、庶妃来的强!!
起码不挨打啊!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们到想着挑拔楚芃出头,让她来硬坑新王妃,然而,人家楚芃吧,还真的不傻,眼瞧黄升是那么个人,她十年情深和心血通通喂了畜生,就干脆收了心,闭门锁院自顾自过日子,哪怕黄升登门,都被她拒走了,真真谁都不搭理!
当然,张狂如石兰,肯定是找过她麻烦的,不过,楚芃同样不是挨欺负不还手的主儿,到是没让她讨着便宜,且,她已经‘封关锁国’,连黄升都不见了,石兰对她的兴趣,确实就不大!
毕竟,她抽打的,全是跟她争宠,意图在她前头生下儿子的女人!
楚芃那么个棘手的身份——由妻贬成的妾——她还直接缩了,石兰自然懒的理会。
同样的,新王妃和‘旧’王妃之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了,同样让被抽打的嗷嗷直叫的后宅女眷们泪流满面。
——
幽曲院,天神王府里最偏僻的地方。
楚芃手里拿着封信,垂头仔细瞧着,神色是说不出的滋味。
“公主,王爷妥协了,没,没把王妃怎么样。”‘嘎吱’一声响,院门开了道细缝儿,丫鬟慌慌跑进来,满脑门子的热汗,说不出是累的,还是急的,几步来到楚芃身前,她眼泪含眼圈儿里,焦急的道:“他,他跟王妃进屋了,莫说是休是罚……连骂都没骂几句。”
“王爷怎么能这样?好端端一条人命,柳庶妃还怀着孕呢,那明明是他的孩子,竟然就这么清描淡写的过去了?这,这……”哀泣一声,丫鬟小心翼翼瞧着楚芃,“公,公主,柳庶妃有份位,有娘家,还那么得王爷的宠爱,她明明是被王妃害死的,人家一点掩饰都没有,偏偏王爷就那么放过了,那,那……”
“往后的日子,王妃是不是会变本加厉?这满府的女眷……是不是就从此任她处置了?”您是不是同样要落她手里,任她生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