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属下的回禀,他自然不甘心,亲自带着人马前往武宁州亲谈,还特意绕开了盘洔族,想要跟诸小土人部落密谈,然而,做为土人实际领导者,夸赞阿布不是个省油的灯,杀了他的孙女,还想要他救命?那怎么可能?
围追堵截,差点把侨装前来的黄升一众诸杀在武宁州,他把拒绝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而黄升呢,损了诸多护卫,自个儿屁滚尿流的跑回灵州,那叫一个狼狈不堪,甚至,因为被追杀的太惨,伤情都有些反复了。
且,屋漏偏逢连夜雨,姚家军还不放过他,他的‘老朋友’君谭带着君家铁骑,摆着大炮就开始攻城。
轰的黄升,真真是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不过,到底已经清醒过来,他手里还将将有个七、万的人,并非没有一点抵抗能力,依靠着被轰的七零八落的城墙,黄升艰难的跟君谭周旋起来。
——
武宁州,盘洼族驻地。
三州内,约莫十几个有名有姓有地盘的土人族长,齐齐聚集在屋里,手里拿着烟袋,吞云吐雾,围坐一起。
他们中间,被烟雾缭绕着的,正是盘洼族长夸赞阿布。
富丽堂皇的大屋,锦缎绫罗的装饰,十数人沉默着,只有‘叭嗒叭嗒’,嘴含烟袋的声响。
好半晌,约莫有两刻钟的功夫,终于有人开口了,“阿布,我们真的就不管黄升了?任由他被秦皇诛灭?”
那人问着,神色有些遗憾,“他……到是死不足惜,但是他的地盘,到底离咱们近……”
武宁州和灵州接镶,土地富饶,他们要是能出手,哪怕夺过来一城之地呢?那都是大赚的。
就这么眼睁睁瞧着,白白给了姚家军,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明明看见肥肉了,还就摆在眼前,竟然不能咬一口?
“秦皇是老虎,带的虎狼之师,你想从她嘴里抢肉吃?不怕她咬了你?”一旁,夸赞阿布还没说话,就有个长须老者吹胡子瞪眼的斥了。
屋里,余者或是垂眸,或是抚须,状似不在意,然而,却都瞬间打起精神,眼角窥视过来。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先头开口那人合掌,“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咱们还能无动于衷?黄升就是屏障,他要是没了,就是咱们跟姚家军短兵相接的时候了。”
“咱们要是帮了他,把姚家军堵在灵州,那黄升怎么都要有表示的。他手下有三个城,分出来些给咱们,这要求不过份吧?而且,他手下还七、八万人,让他先跟姚家军斗着,咱们不用出力太多,就能白得土地……”
土人手里的三个州,说真的都挺贫瘠,比北方边境还不如,一亩上等田的产量,连灵州的下等地都比不上,而且,土人三州,说是三州,其实面积不大,三州合起来,约莫是一个半的灵州……
他们依仗的,不过是三州那复杂的地形,湿热的气候条件罢了。
对所有掌权者来说,土人三州,食之无味——地方小、打起来麻烦、损耗太大、得不偿失。弃之可惜——到底是自家国地。
土人三州,说真的那就是这么个情况,掌权者瞧着难受,土人自家住着同样不会觉得舒服,那般炎热潮湿的气候,漫天遍地的密林毒虫,哪怕土人已经习惯了,然而,谁不向往更好的环境?
尤其是部落族长们,他们是上位者,是走出过三州,见识了繁华如燕京、广阔如幽州、秀美如灵州……享受过渔米之乡的富足,谁还愿意回自家那破烂地方啊?
睡觉的时候,都得小心有没有毒蛇爬进被窝儿?
只是,他们是土人,根基就在三州,他们的家人、富贵、权利、族人全都在那里,根本不可能离开,但是,如今……若是能从黄升手里,得灵州一城,那么,他们行事,就真的方便多了。
旁个不提,自家的土地,建个宅子总是行的吧。
“阿布,我知道你恨黄升杀了石兰,可是,眼下这情况,还是不好因为私人恩怨,误了大局的。”先头开口那人急急的说。
随着他的话,屋里一众族长们放下烟袋,目光聚集在夸赞阿布身上,哪怕没出言赞成,然而,那表情神态,就已经有些说明问题了。
他们……都是想占便宜的。
毕竟,黄升眼瞧是将死之狼,与其让他被秦皇杀了吃肉,到不如他们出手,将其牵回来当狗,看家护院都是好的啊。
“你们想的到是容易,要占便宜,要吃肉,但是……你们是吃的黄升吗?明明是吃的秦皇。”坐正中央,本来一直微微眯着眼睛的夸赞阿布,猛然沉下脸,用拐杖狠狠柱地,发出‘呯’声响动,震的人心里一悸。
环视四周,他冷声,“我早说过,大秦跟大晋不一样,不是文人当家,人家有百万大军,都是能征善战的,你们想从秦皇嘴里抢肉吃,不端盆水照照,自己有没有那么硬的胳膊?”
“……我压着你们,不让你们相助黄升,多多少少的,确实有我孙女性命的原因,石兰是你们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跟黄升联姻,是为了咱们所有人的利益,如今,就这么白白死了,难道就视做无物?”
“当初联盟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咱们跟黄升就是利用关系……秦皇来打他,哪怕他占了上风,未曾丢了并州,我都不想助他,更何况是眼下这局面?”
“助他?咱们能得什么好处?秦皇有百万大军,而黄升不过七、八万人,咱们就算合族而上,都择不二十万战力来?就这点人,你们觉得够秦皇打?人家占着一国之地,咱们连后勤都要克扣黄升的,都不用人家如何出力,就那么耗一、两年,就能把咱们拖死了!”
土人三州……地不广,物不博,人丁就很稀少,毕竟,地里种不出那么粮食,就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土人和黄升联姻,甚至舍出石兰的根本原因,亦不是什么图谋大秦,想要翻身做主……特别单纯的,他们就是想要粮食罢了。
至于共同御敌什么的,不过是给了黄升个美丽的‘扯’,哄着他给东西了。
毕竟,土人三州的土地出产,根本养活不起那么多人,是要靠着并、灵两州的。
但是,如今这情况,黄升都自身难保了,并、灵两州失了大半,且,他那里仅存的粮草,同样被夸赞阿布劫了不少,已经没什么太大价值了。
至于,像族长们说的,从天神军手里抢下那一、两个城,这事,夸赞阿布还真想过,并且非常渴望,然而,就眼下这处境,黄升眼见已经是秦皇嘴里的肉,他们想伸手夺,且得有被一勺烩的心理准备。
“你们说的真是好,但是,光看见贼吃肉,就没看见贼挨打吗?”夸赞阿布沉着脸,一双老眼环视四周,“人得有自知自明,就凭咱们,养活族人都勉强,还想跟大秦对抗?是嫌命太长?”
低沉的质问声回荡屋里,一时间,所有人都垂下了头。
好半晌,最先开口那人不甘的嘟囔着,“但是,阿布,难道我们就这么冷眼看着?这未免太被动了吧,谁敢保证,打完黄升,姚家军不会打我们?”
毕竟,瞧大秦那势头,很是虎视眈眈啊。
“咱们这地介儿,大晋打了两百年都没打下来,哪怕一时示弱,让他们进来了,就像大晋二十多年前,他们还不是适应不了,灰溜溜的跑了吗?”夸赞阿布叹息摇头,“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打算什么都不做……”
“你想怎样?”听他这般说,就有人忍不住抢口问。
“我想……”夸赞阿布顿声,沉吟片刻,眯了眯眼,“投靠大秦!”
“啊?投靠大秦?人家不是没接受咱们吗?”有人惊呼。
早就提前,大秦初立的时候,土人就进京朝拜过,是有意思想维持和平……哪怕只是表面的……但是,姚千枝那会儿太忙了,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且,大秦朝的操作很犀利,什么朝臣、外邦……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打的嗷嗷直叫,土人感怀自身,生怕被怼,就悄眯眯溜掉了!
大秦没接受他们的‘进贡’,那就是没承认他们,对此,土人一直是这么想的。
不过……“那时候没接受,不代表现在也不接受,黄升已经醒了,他多守城一天,姚家军就多熬一天,对大秦来说,那不都是损失吗?咱们帮他们把天神军结果了,助他们收复失地,这有什么不好?他们怎么可能不接受?”夸赞阿布如是说。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出卖盟友,抱个大腿。
“这……”
他这想法方出一口,屋里瞬间就静了下来,众族长脸色凝重,沉默了好半晌,互相对望着,最终,围绕着夸赞阿布,他们纷纷开口寻问细节,并讨论起来。
对此,夸赞阿布始终板着张脸,语气到还算和平,慢悠悠的回答着。
——
土人部族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天神军,还是姚千蔓,肯定都是不知道的,但是,不得不提,他们的决定,依然‘忠诚’的反射到了战.场上。
黄升……就别提了,他肯定是得不到土人一丝一毫的帮助,甚至,偶尔还会被劫掠一番,土人时不时骚.扰他的后勤,着实让他心烦。
至于君谭呢,他还真不着急攻城,就架着大炮摆城门外,有事没事轰一轰,舒爽身心的同时,还熬得天神仙胆颤心惊,偏偏,自家一人未损。
这就是科技和银子的力量!
真心无人能敌!
在姚家军打算减少损失,不愿麾下士兵丧命太多的做法里,黄升就那么半死不活的苟着,眼瞧支撑不了多久,面对这种情况,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土人族长们终于下定决心,于是……
姚千蔓就迎来了土人使者。
还是悄眯眯,深夜未见,偷偷摸摸来了。
对此,哪怕心里觉得很疑惑,姚千蔓还是接见了他们,并且,聆听了他们决定‘弃暗投明’,干掉黄升,归顺大秦的‘忠心’的‘诚意’。
姚千蔓:……
脸上几乎有些忍不住想笑,她是真想抓住‘使者’的脖领子,问问他们……是不是对三州那破环境太有信心,真觉是姚家军打不进来?所以,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觉得有‘归顺’的可能?
黄升眼瞧都要咽气了,能喘着不过是姚家军缓了下手而已,土人如今掺合进来,那是帮忙吗?明明白白是要分一杯羹好吧?
土人那一群,既然想登上大秦的船,那么,最起码要给出足够诚意的‘价票’——或是进献州府,或是请驻官员,想空口白齿,上嘴唇碰下嘴唇的‘归降’,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想的太美了!
心头鄙视的不行,恨不得两嘴把人撅走,然而,大面儿里,姚千蔓依然郑重其事的招待了土人使臣们,做出副要仔细考虑的模样,并且,神态言语里,多多少少,竟然还有点要接受的意思。
对此,使臣们没有丝毫怀疑的地方,着实是,唉,他们早就习惯大晋的画风,且,对自家那‘鸡肋’太有信心,根本不觉得大秦会拒绝他们的投城。
终归……白给的谁不要啊?
抱着如此信念,使者们自信十足,而,特别‘正常’的,姚千蔓同样没拒绝他们……当然,也没正面答应。
那态度,真心含糊其词,暧.昩不已,模糊一听,仿佛什么同意了,仔细一想,又好像一句真话都没有,混沌不明、雾里看花,姚千蔓那叫一个满嘴跑火车,‘承诺’的天花乱坠。
偏偏,土人使者还就信了。
毕竟,人这种东西嘛,总有既定习惯在,且,就是那么爱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
得了一脑门子……呃,说不上是什么的‘保证’,土人使者们挺胸抬头的回了族里,将姚家军的‘态度’禀报上来,人家‘同意’他们‘归降’了,对此,夸赞阿布没有怀疑——自家人说的话嘛——收拾收拾,找来了各族族长,大伙儿聚起来一商量,就各自回部族,调动起人马,从后方把黄升给包抄了!
终归,他们‘归顺’了嘛,总得表现出一些‘诚意’,先把天神军收拾了啊!
他们这边一动手,姚家军自然得到消息——土人主动通知的——趁他病、要他命,君谭同时整军,开始攻城。
前有虎、后有狼,黄升被夹.击的痛不欲生,本来城墙就让轰的破烂不堪,几乎起不了什么守城功效,只能打巷战,然而,姚家军气势汹汹,土人如狼似虎,他手里那点人根本抵抗不住,将打将撑了三、五天的功夫,就抵抗不住了。
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大部分天神军都投降,被姚家军收了编,余者,亦多散落乡镇,各自逃命,黄升身边,不过就剩下那么五、六十个心腹,团聚他左右,想护着他逃出灵州,一路往南奔,出得大秦境内,到个边陲小国……
不说图谋往后,东山在起吧,起码保住性命……然而,他们的想法很美好,但是黄升是真挺不住了!
就他那伤势,能熬到如今,已经算他体健如牛,天生异禀,全靠股心劲儿撑着了,结果,仗没打赢不说,一惯看不起的土人反手掏了他一把,让他惶惶如丧家犬般奔逃……身体本就支持不住,心气儿还散了,一从都没逃出灵州范围呢,他就躺倒了!
一病不起,高热不退,病倒偏远小镇里,一个连门脸儿都没有的小客栈里,黄升形销骨立。
心腹们焦急万分,四处给他请医问药找大夫,那动作就难免大了点儿,很快被姚家军察觉,君谭亲自出马,顺着破绽一路找过来,把心腹们杀的杀,抓得抓,进得客栈,迈步进客房,一眼就瞧倒卧破旧木床里的黄升……
“唉。”目光一凝,他微微皱起眉,握刀柄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脸颊还柔软着,但是,人已经没气了。
“好生葬了吧。”沉默片刻,君谭如是吩咐。
“是。”侍卫应声,出门唤人,将黄升尸身抬起,慢步走了出客栈。